一百六十四

    有事可做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巡幸西山的日子。林清越没有回宫，直接带着怡心和承昀在青峰山麓恭迎圣驾，然后随驾出巡。而欧阳夫人自此将与她分离，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她已经真正将这位老夫人视作自己的亲人了。

    远远的龙骑招展，猎猎作响，林清越已经步下撵车，侍立在道旁。回头看看她带着的这仪仗，还真有些吓人。不下数百人的玄衣甲士，盔甲锃亮，队列整齐，气势恢宏，林清越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青峰山的卫队竟是这么一支劲旅。

    怡心穿着粉红色的儿童骑马装，脚蹬小羊皮靴，林清越满意的点点头。小小年纪，已经是个美人胚子，这身后现代风格的骑马装穿在身上，更显娇俏灵动。承昀被乳母抱在怀里，睡着口水直流，人事不知。自从上次小安子来过之后，林清越就给乳母保姆下了严令，承昀入口的东西必须先由她们品尝之后，才能喂进皇子口中，一切用度皆要仔细，绝对不能出了岔子。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些人的身家性命，皆身系皇子。孙悟空还得有个紧箍咒呢，恩威并施，利益捆绑，才是正理。这个孩子可是她和怡心未来安身立命的保障，千万不能出了什么差错。看着渐渐靠近的天子仪仗，林清越抱过承昀，远远跪下。

    虽然她官方记载她十八岁，毕竟不能和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比年轻靓丽了，再如小姑娘一般争宠，只是平添笑料。她的打扮都偏于成熟，母性，不同年龄的女人有不同的美丽，她需要绽放这种美丽，纵然没有爱，有尊重也好。就算她不能给怡心承昀带来光明前程，但绝对不能成为她们前进的障碍。母凭子贵，子凭母贵，相辅相成，不能分割。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身后的玄甲卫动作整齐的下马跪地，呼声震天。在震耳欲聋的呼声中，承昀被惊醒，哇哇大哭起来，但是，同样，在震耳欲聋的呼声中，这样哭声被淹没，只有她能从皱着的小脸和起伏的小身子上感觉出那种委屈的撕心裂肺。林清越轻轻哄着他，天子威仪的恢弘让她瞬间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微不足道，心里不禁怀疑起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出乎意料，御撵仪仗没有丝毫停顿的迹象，林清越眼睁睁看着侍卫环卫的十二文章华盖御撵在从面前经过，目瞪口呆。

    “娘娘，咱们该上路了。”伺候承昀的卫嬷嬷看林清越眼睛直直的瞪着已经远离的华盖顶端，不由提醒。

    “嗯。”林清越如牵线木偶一般被扶上马车，直到马车粼粼响起，林清越还呆呆的神游天外，连何嬷嬷从她怀里抱走承昀，都没有反应。何嬷嬷看她这样，心底叹息。何嬷嬷已经快四十岁了，在这宫里已经二十多年了，从小宫女到现在的嬷嬷，见过的主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位主子的性子不是最好的，长相也不是最美的，但是却让她印象深刻。

    在何嬷嬷眼中，这位清妃娘娘的性子是极平和的，偶尔生气也不过是把众人都轰出去，一个人生闷气。何嬷嬷一声阅人无数，短短几天便将这位清妃娘娘的性子摸得通透。归根结底一句话，性子简单，却也谨慎，就是有些不谙世事，大概是从小在外面的缘故，对尊卑贵贱没有太清晰地感觉。伺候这样的主子，倒不必每天战战兢兢的担心触怒与她而受到惩罚，该担心的是随时随地提醒她哪里不合规矩。就像刚才，天子仪仗经过，本该低头伏拜，她却是直直的盯着，这要被有心之人看到，一顶不敬天子的帽子扣下来，就够她受的。现在已经随驾出巡，不比青峰山离宫之时，天高皇帝远。回宫之后，侍奉皇上，与众嫔妃相处，都得时时小心，这个性子可得好好说说了。

    何嬷嬷作为三皇子身边的管事嬷嬷，现在三皇子归清妃抚养，两人可谓是同一艘船上。清妃素日里对她也很是敬重，欧阳夫人也巴巴的请她多多照顾她的女儿，她身为奴才，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人如此看重，心里不由得感动，对清妃也多放了几分心思。

    看到清妃还在神游天外，何嬷嬷对怡心公主微微一笑，朝着林清越努努嘴。怡心受了鼓励，靠上来拉着林清越的袖子道：“母妃，你在想什么呢？给心儿讲故事好不好？”

    林清越回过神，扯出一个笑容，摸摸怡心的头发，道：“心儿想听什么故事？”

    “母妃，你给我讲白雪公主的故事吧。”怡心稚嫩的声音使车厢霎时充满了活力。林清越揉揉她的脸，都听多少遍了，怎么还要听啊？这大概也是怡心不排斥和她一起睡觉的原因之一吧？

    “公主，皇子醒了，你陪皇子玩会儿。”何嬷嬷突然道。

    林清越不解的看着何嬷嬷，只见她微笑着朝她点点头，将手中的小藤球递出。林清越接过小球放到怡心手中，哄道：“心儿先陪弟弟玩会儿，母妃晚上给你讲故事，乖啊。”

    怡心听了晚上给她讲，很听话的挪到小榻上逗承昀了。林清越坐到何嬷嬷身边，低声道：“嬷嬷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何嬷嬷也压着声音道：“按说奴婢不该多嘴的，只是娘娘一向待奴婢不薄，又是三皇子的母妃，奴婢就多句嘴，娘娘是否有什么心事？”

    “没有。就是许久没见着皇上了，这次随驾心里有些打鼓。”其实是感觉自己受了冷遇，心里有些不舒服。原本她以为皇帝会稍作停留，与她说几句话的，没想到他连脚步都没有停留。

    “娘娘想念皇上了，这也是人之常情。这次巡幸西京，皇上带的嫔妃不多，娘娘可要把握住机会，怡心公主和三皇子还小，皇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以后的皇子公主越来越多，娘娘可要早作打算啊。”

    林清越心情苦涩的点点头，刚刚不过是觉得这么久没有见面，近在眼前寒暄两句不过是人之常情。这只是普通人的心思，作为帝王，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自然不能为了一介女子打乱预定的行程。虽然感觉受了冷遇，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她原本就是平常人，在生活中也不是没受过冷遇，只是此时不同以往，她有求于人，必然要把身段放低，别说刚刚的冷遇并非故意针对与她，就算是皇帝真的让她当众下不来台，她也只能谢主隆恩，还得主动到贴上去，巴巴讨好，这种感觉实在不好。

    “何嬷嬷，皇上这次都带了什么人？”知己知彼，才能有备而来。林清越虽然深知这个道理，但在执行上的折扣却不是一点半点，趁着这会功夫，赶紧再打听点信息。

    何嬷嬷作为宫中的老人，现在又在娘娘身边伺候，一些消息早就打听清楚了。林清越刚刚说完，她就回道：“这次随驾的有淑妃娘娘，雪妃娘娘，林妃娘娘，德嫔娘娘，还有一位王淑媛，最近很是得宠，风头正盛。”

    “德嫔？”林清越不由惊呼出声，看到怡心被猛然拔高的声音下的一哆嗦，藤球滚在地毯上。林清越赶紧压低声音，小声道，“德嫔不是早失宠了吗？”

    “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不过据说德嫔娘娘与淑妃娘娘是远亲，现在后位和四妃之位空缺，淑妃娘娘是唯一位列四妃的嫔妃，要想带个嫔妃还是可以做到的。”何嬷嬷对淑妃和德嫔的关系也是有所耳闻。

    “看来不仅是远亲，还是姐妹情深呢。”林清越咬牙切齿。德嫔，真没想到，她居然还能蹦跶起来，看来她当初推荐淑妃的心血倒是真没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