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八
诡异,真是诡异。林清越跟着轩辕朗宇走在平直的青砖路上,那种诡异的感觉愈发明显。明明是个基地,到处都是穿梭的人影,可是为什么丝毫感觉不到人气?她疾步上前,抓住轩辕朗宇的手臂,左顾右盼,神情紧张:“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人们都穿的一样?”其实她想问的是,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神情麻木,就像……就像一句句行尸走rou一般,他们走这一会儿,没有一个人侧目看过一眼。可是他们确实是看得见的,人影穿梭,确实没有任何人相撞在一起,可是那一双双眼睛,麻木,无神,似乎只是本能的做着事情,如同水中游走的鱼类。 轩辕朗宇没有说话,任由她拉着他的胳膊,穿过青砖地,向城外走去。在这样的环境中,林清越感觉到无以言明的压抑,一个人能行走在沙漠中,空旷与寂寥似乎是天经地义的,可是周围明明有很多人,却丝毫感觉不到同类的气息,这种感觉是什么,寂寞,惊恐似乎都不是。她想,就是呆在野兽群中,好歹还能听见几声嘶吼,可是这里,除了呼吸,他们就没有发出一点点属于人类自身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中,她的声音倒成了最不和谐的音符,所以轩辕朗宇没有说话,她也不敢再开口,只是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期望快点走出这个诡异的地方。 这段路似乎很漫长,她心中紧张,巴不得快点走出这里,竟是不知不觉间越走越快,最后竟是她拖着轩辕朗宇飞奔起来。好不容易,看到城门,她如同在沙漠中看到绿洲一般,欢欣雀跃,犹如苦修的老僧,走出这里,就可得道。 终于穿过城门,她长长舒了口气,紧张的心情骤然放松,快速跳动的心大概因为惯性,没有瞬间平静,于是,放松的心情,快速的心跳,让她的血液骤然上涌,一时间,天旋地转。一双有力的手臂托住她软倒的身体,将她打横抱起,疾步向正中央的帐篷走去。原本略有清明的大脑,被这么一带,瞬间又陷入混沌。 直到她被平放下来,眼睛才渐渐看清楚眼前的景物。这是一顶很平常的帐篷,一张梨花木榻就占了一半的空间,木榻上放着一张小几,小几上放着一些文书,木塌一侧是一排连体柜子,另一侧是一个雕花木架,木加上随意的搭着几件衣服,最引人注目的,却是木架上挂着的一柄剑。这柄剑上的镂刻纹饰很是精致漂亮,林清越不知不觉竟看得痴了。 “你怎么样?” “啊?”林清越似乎骤然醒过来,轩辕朗宇的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似乎正在把脉。林清越有些惊慌失措,她急忙想要起身。轩辕朗宇一手按住她的肩膀,道:“你的身体很虚,刚才跑的太急,好好休息一下。” 林清越很惊讶:“你懂医术?”这帝王还真是全能行业,中国历史上出现过书法皇帝,画家皇帝,词人皇帝,木匠皇帝,……,还有一位白痴皇帝。不过这么多帝王,她还真不知道有位医生皇帝,看来她还真是孤陋寡闻了。 轩辕朗宇似乎很是不屑的轻笑出声:“读过一些医术,没给人看过病。你算是第一个,要不要我给你开个方子?” 林清越心一跳,一叠声道:“不用,谢谢,我没事。”她还没有那么高的觉悟,看淡生死。 轩辕朗宇眼神中略带嘲讽,淡淡道:“既然没事,就好好想想,给澈儿带些什么东西,列个单子,我明天就派人上路,时间不多。”说完,“拍拍”击掌。一名身穿葛衣,身材窈窕侍女走进来,垂首侍立。 “军中不比宫中,只好委屈你讲究一下,这个侍女以后就照顾你的生活了。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她去做。不过,军中没有闲杂女子,所以你不要以女装示人,明白吗?” “我知道。”林清越点点头,又道,“其实你不必专门给我找个侍女,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轩辕朗宇没有说话,径直走出去。林清越心中郁闷,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军中,怎么会有那么奇怪的地方?而且,轩辕朗宇身为帝王,居然住帐篷,城中那些青砖瓦房,居然住着一群行尸走rou,实在是太诡异了。 揉揉太阳xue,她挣扎起身,看到地上侍立在一旁恨不能把脑袋垂在胸前的侍女,吩咐道:“给我磨墨。” 侍女一声不吭的从柜子里拿出文房四宝,用温水泡开墨块,置于小几上,又默默侍立一侧,从始至终,都低着头。林清越看到这个样子,就想起那些神情麻木的侍女,以及今天见到的那些如行尸走rou一般的人,没好气道:“把头抬起来,小心折断了脖子。” 侍女站立不动,林清越抓起毛笔,笔杆一伸,像调戏良家女子的恶霸一般,点在她的下巴上,微微用力,那侍女的头抬起,立刻与她四目相对。 瞬间,毛笔从手中悄无声息的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声音。林清越的瞳孔骤然放大,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人。
女子的容颜不复往昔的艳丽,带着难言的沧桑与憔悴。一身葛衣布裙,依然不掩她绝色的姿容,只是眼中流露的愤恨与不甘,让她柔美的气质大打折扣。林清越失神的盯着她,良久,那愤恨与不甘逐渐淡去,眼中的神采也渐渐暗淡,默默的垂下头,无声无息。 林清越声音艰涩,喃喃道:“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没有任何回答,林清越低头看看自己,一身不男不女的衣饰,上等的丝绸锦缎缝制。面前的女子,一身侍女装束,葛衣短裙。 她们曾经都身着锦袍华服,在帝王的盛宴上虚与委蛇,奢华的宫道上漫步月下,可今日相见,却是这般情形。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清越感觉不能理解,她不是很得宠吗?不是说皇帝病了,都只有她在一旁侍奉吗?她感觉自己似乎越来越糊涂,脑中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感觉太阳xue突突地跳动,努力想理清,却是越努力越乱。她怎么一句话都不说?林清越心烦意乱,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穿成这个样子?” 可是面前的人肩膀微微抖动,却是一声不吭。林清越耐心用尽,拍拍桌子,怒道:“你说话呀,哑巴了?” 面前的人骤然抬起头,,双目含泪,楚楚可怜,紧咬着嘴唇,看着她,点点头。林清越的脑中“轰”的一声,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劈过,瞬间明白了什么,一手掩口,万分小心翼翼,带着不敢置信的惊恐:“你……你真的不能说话了?” 那双含泪的眼睛,再次点点头,无言的控诉,楚楚可怜的动人神情。林清越抓着自己的衣领,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哑巴,她怎么就忘了?她也差点成了哑巴。这么重要的事,她居然忽略的一干二净,那种说不出话的痛苦与恐惧,她居然……她看着这个双目含泪,眼神凄楚的美貌女子,心中突然涌起深深的无力。 人生无常,真是无常啊!谁能想到,谁会想到,那个传言中独占宠爱,帝王半刻不能离的宠妃,竟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哪里还是那个优雅孤高的大家闺秀,气质出众的淑媛娘娘?这世道的无常,真是朝如青丝暮成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