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九
两军对垒,剑拔弩张,派人叫阵,守城一方或者应战,或者高挂免战牌,这应该是攻城战中最常见的开场白。不过以上这些都只是阿捡的想象,他毕竟没有真得见过两军交战,至于为什么站正在他想象中是这个样子,他也不知道,既然没有见过战争,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设想呢?不过,眼前所见,是如此,却非仅仅如此。 刚开始的叫阵确实与他想象的一般无二,只是如果攻城一方的众将士簇拥着一顶称得上是豪华的马车,明黄的流苏随风扬起,厚重的车帷将车厢遮的严严实实。周围的士兵都好奇的打量着奉命保护的马车,不明白王爷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城上之人似乎对这样的叫阵无动于衷,任由那叫阵得得士兵或慷慨激昂,或谩骂侮辱,纹丝不动。对于这样的高大城墙,这些马背上的民族一时也是无可奈何。 无奈之下,右翼王招来一名射手,靠近城墙,张弓搭箭,将一封帛书插在箭上,射向城头。太失望了,阿捡叹口气,远远望着城墙,上面的人头如同蚂蚁一般渺小,只是那支插着帛书的箭在一阵疾驰之后,最终如同一片轻飘飘的鸿毛一般飘落,看样子连城墙的皮都没磕破。到底是城墙太过高大坚固,还是射手水平太差,阿捡都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 “怎么,没有见到故人,很难过?” 阿捡听着这略带嘲讽的声音,转头看去,确定是在对自己说话。不明所以,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就是真有故人站在我面前,我也不记得了,哪里会难过?”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哪位故人只要一出现,你就想起来了呢。” “但愿如此吧。”阿捡陪笑道,“说实话,想不起来也确实是件麻烦事。” 右翼王狐疑的看着他,看的他心惊rou跳,不知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 “对这里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吗?” 阿捡心中不安,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还是实话实说:“没有。” 右翼王没有再说话,队伍按来时的路撤回,马蹄得得,士兵们的吵嚷声传来,可是阿捡却感觉到气氛奇异的诡秘。打仗怎么跟玩游戏似的,这样,一场攻城战就算结束了? 阿捡低头沉思,没有注意到,右翼王猛一拉他的马缰,沉声道:“停。” 声音洪亮,刚一出口,整个队伍顿时停住,只有阿捡一人因为没有思想准备,被猛一拉马缰,身体一歪,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虽说天气已经开始转暖,毕竟还是天寒地冻,虽然他穿着厚厚的皮裘,还是被摔得骨头生疼,眼泪止不住就掉了下来。还没等他爬起来,就有两名士兵探下身,一边一个粗鲁的提起他的手臂,将他拎上马背。他坐在马背上,尾骨的疼痛让他又是一阵眼泪流出。周围很安静,他只是疼痛的抽口气,并没有哭出来。可是这样的安静却是处处流露着不安,他偷偷打量右翼王,只见他神色凝重,竖着耳朵。什么声音都没有,他到底在听什么? 只见他一挥手,几名士兵迅捷的跳下马向前奔了几步卧倒在地,耳朵伏在地上。这个动作阿捡一下就明白了,他悄声问道:“怎么了,前面有敌人吗?” 右翼王微微挑眉,倒是没想到他居然有这点见识。不过这也没什么,任他万般能耐,也逃不出他的掌心。况且这些时日,他也看出来了,此人虽然有些古怪,却是心性单纯,没什么心机,还很胆小,实在没必要费太多的心思。 几名士兵伏了一会儿,几步跑上前来,回禀道:“王爷,前方大概十里外,有一对骑兵正朝我们奔来。” 右翼王沉声道:“大家做好准备。” 看着四百来名士兵排列成矩阵,做好战斗准备。阿捡不安的拉着缰绳,问道:“是敌人吗?”虽然准确说起来,赫勒人的敌人不是他的敌人,但是战场上刀枪无眼,打起来,谁也不会问一声你是谁吧。他战战兢兢道:“你能给我一把刀吗?” 右翼王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你会使吗?” 阿捡顿时如霜打得茄子般没了气力,只得懦懦道:“拿给把匕首也行,杀不了别人,总还能杀自个儿呀。” 右翼王没有理会他,阿捡不经意瞟到那辆马车,急声道:“既然来了敌人,那咱还要那辆马车干嘛呀,反正里面也没有人。干脆扔了得了。” 话出口,他立刻感到不对,因为周围的士兵已经在用某种不怀好意的眼光看着他。右翼王也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老实点。” 阿捡立刻噤声,敌意太过明显,说不准这些人会以为他和那队奔来的骑兵是同伙呢。如果他们在开战之前,决定先拿他开刀,那就糟了。想到这里,阿捡决定以后少说话,身在赫勒的景明人,无功无才受到礼遇的俘虏,这个身份确实不太讨好。 很快,阿捡就不必为这些不友好的目光心惊胆战了,因为他已经听到了奔腾的马蹄声。听声音,人数应该不是很多,却是气壮山河。他不禁喃喃道:“燕云十八骑,奔腾如虎风烟举。” 此刻,每个人都严阵以待,倒也没有人听到他这番喃喃自语,前方已是烟云弥漫,他也大气不敢出,若真是敌人,他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当烟云渐渐散开,他的心也沉到了谷底。虽然没有盔甲,但是统一黑色束身劲装,黑巾束发,他不相信哪个蛮夷还会把头发都梳得这么整齐呢。 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马队没有直接对冲,而是在他们前方停下来,似乎是准备先礼后兵。
可惜,他庆幸的太早了,还没来得换口气,队伍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厮杀声,这显然出于赫勒人的意料之外,他们下意识地准备调转马头看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时,前面的骑兵突然发难,直冲过来。场面顿时失控,刀起刀落,血rou纷飞。阿捡吓得几欲再次摔下马去,他伏低身子紧紧的握着缰绳,这时候摔下去,只有一个结果,被乱马踩踏而死。只听耳边刀声略过,金属相击,也顾不得是谁生谁死,只求那刀别落在自己身上。 慌乱中,感觉一只手抓在他腰带上,似乎要将他拎起来,吓得她紧紧抱住马脖子,大喊道:“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是士兵。” 只是这混乱的场景,他的声音被马蹄声,刀剑声,嘶吼声淹没。那只手似乎对于抓到他十分执着,不顾他挣扎,又伸出一只手来,企图把他抱起来。 “当”的一声,那声音在耳边炸开,他一声冷汗,只听一声粗吼:“王爷小心。” 若是那大刀再迟一秒,他感觉肾上腺素分泌过度,口干舌燥。可是那一身王爷也招来了麻烦,围着他们的敌人猛增。右翼王也顾不得拉他,刀法大开,左右冲击。 阿捡感觉到脸上一片温热,舌头舔到唇角的腥甜。脑后风声骤紧,他下意识的一躲,只觉头上一凉,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慌乱中他只看到一双微愣的眼睛,稍纵即逝,不过他也放过了他,转身投入其他人的厮杀。 阿捡摸上发顶,只是掉了毡帽。不过,周围的人也对他失去了兴趣,虽然还是一片混乱,他还是感觉到周围杀气骤减。 虽然他感觉很漫长,抬头一看太阳,这场厮杀进行了大概还不到一个小时。他垂头丧气被两名士兵押着,再一次做了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