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王女往昔

    翌日清晨，寒意渐深。

    大约是近冬期的原因，早上说来也觉得是清凉寒意多了几许。雨烟早已不在房中，大概是去厨房准备膳食了吧！推开南窗，冷不丁的，信鸽直飞入屋子，落在架台上。我过去抽下信鸽信筒里的信，短短几字，算是回了我昨晚的信。我和廖炎请求，将阿卉支来帮我陪我，他却又当即回绝，当真是舍不得这个阿妹啊！一番气决，纸条被揉成了团团，在手心打转。

    “小姐！”雨烟直直的冲了进来，也没见她端饭菜。“小姐！夫人，刚刚谴了杏兰姑姑来请小姐去花厅一趟。”说罢，人已近前，冒冒失失。话说阿娘请我去花厅，大抵也就是为了那邵威的宴会。

    雨烟又为我添了件衣衫，杏兰姑子还在教导我一会儿阿娘亲切自是不避嫌，关键是待到宋秀才下朝后别惹他，我听着，暗自将那廖炎从宋惜惜那儿搜刮来的玉虎的坠子收进了袖里。这可是个好东西，太后亲赐的呢，阿娘倒是无所谓，若是那宋秀才的话，惹急了他，还得拿这个来做护身符呢。

    还是杏兰迎路，我和雨烟居中，后面还跟了两个丫头。一路观假山观花，适逢深秋那菊花早也开的凋零，再不过半月便要入冬，那时观梅就可以了。

    檀香清淡，纱帘轻摇，入室闻香。话又说回来，宋秀才也真算是个爱风雅，喜简洁的人，否则哪个丞相的府邸不是尽显奢华大气的，不过看起来也真是极俗的，但是这宋府看起来风雅古朴，倒也不是极讨厌的。

    阿娘坐在花厅的上座，一见我，和蔼的脸上挂满了笑意，清新温柔。真真像是看到了阿娘一般。“阿娘！”我一下子蹦到阿娘面前，阿娘起身直扶过我，“仔细摔着！”像是责备却也听出来多许的关心。

    杏芳着手端了杯茶走过来。听杏兰和雨烟说过，这南周大户官吏人家大多有个早安礼数，也不过尽是子女早起给父母请茶请安，宋秀才这般注重礼数的人又岂会放过我，大概是刚回半月不熟吧，这会才说，到底是俗了点，在蛮族就不需要遵守什么礼仪的。

    扶着阿娘坐下，接过杏芳盘子里的茶，恭恭敬敬的对阿娘作了个揖，“阿娘，喝茶！”阿娘还是一笑，接过茶喝了口，放回了盘子里，杏芳方才退下。阿娘道了句乖，我才和阿娘聊起来。

    一番聊下来，暨于嬴燕是个极为随和的人，不仅和阿娘长得像，和阿娘的性子也是相似的。我知道暨于嬴燕为了我的亲生阿娘，也就是她jiejie暨于嬴容，嫁入南周宋府。因为相貌相同，因为性格相似，外人是分辨不出嬴燕和嬴容是哪里不同吧！我想大概只有我那个大月氏的外公才知道嫁入南周的不是我的阿娘，而是她的meimei吧！

    因为阿娘是大月氏的王长女，所以和亲的人该是我的阿娘。大月氏英勇非凡，却也败在这陵阳王邵城隐的军下，为求部落永存才愿让出王长女和亲，只求结永世之好。谁人不知大月氏王族中有两位王女，同孪胞生，一名容，二名燕，善歌舞，工诗文，倾城容色，倾城美名。邵威再有心想要其入后宫也是难事，大月氏又怎容的其王长女为妾，所以前提便是为后。文顺殡天，封嬴容为后，还要顾及陵阳王的脸色，踌躇之下，将嬴容指给了宋光潜。

    如此倒也不为过，一来皇族无男子及冠，二来宋光潜算是二朝元老，身份高贵，又未封夫人。嬴容嫁过来的时候，两族结好，旭阳帝邵威当即封了嬴容一品夫人，封号麓元，位比丞相，虽无实权，这般也算是给足了大月氏面子，大月氏自是乐意。其实那个时候，阿娘正与阿爹在蛮族。大概是大月氏外公已经放弃了吧，他会不会也希望阿娘有个好归宿。踌躇之下，大月氏暨于可汗只得向外公布，王女嬴燕，因劳疾复发，于王长女出嫁之日，卒。

    meimei成了jiejie，入南周嫁宋府，jiejie成了meimei，私逃亡成卒者。一番偷龙换凤，命运颠倒，生死长别。

    我问：“阿娘，你怎么甘愿替你那jiejie嫁入南周，远离家乡呢？”我不明白，嬴燕为什么肯为我阿娘嫁入南周远离家乡，为什么她没有半分后悔，难道这就是姐妹的情谊？我的追问下，嬴燕道出了原因。

    大概是从小是孪生姊妹的原因，嬴燕与嬴容长的一样，可是性格异同。虽是孪生的姊妹，却从小不在一块长大，嬴容是王长女所以出生后便一直在大月氏王宫生活，从小就被教养成温柔的性子，嬴燕是meimei又从小在关外，免不了从小有些不羁，无人管辖。嬴燕不喜受约束，虽然是孪生姊妹，但是多多少少和深受教育的嬴容有些不合。

    大月氏的王族子嗣甚多，嬴容是王长女又从小被暨于可汗看中，免不了被其他的夫人和王子公主妒忌，大月氏王宫皆知其妹嬴燕与嬴容多少有些不合，若是嬴燕出了事，嬴容大抵就有着最大的嫌疑，于是便从嬴燕身上动了歪念，当夜暨于可汗的四夫人休书一封让人带给嬴燕，字迹是嬴容的，嬴燕一见，大抵意思也就是这个嬴容想在酒窖单独见她一面。

    嬴燕随约而去，却不见嬴容，当是嬴容耍她。本欲离开，却不想在外的四夫人点燃了酒窖，大火之中嬴燕看见了四夫人那恶狠狠的脸色，嬴燕瞬间明白了，火势太大，她被囚，她记得她昏厥的瞬间四夫人的话深深的印在她心里，四夫人说“你若死了，你jiejie便是替醉的羔羊，你就等着你jiejie来陪你吧！”几番挣扎，她仿佛又看见嬴容的身影在她眼前出现。

    又或许是孪生姊妹的原因，嬴燕在火里挣扎，在覃书殿内研究诗文的嬴容竟有些心痛，一路行来，跟着感觉来到酒窖，一眼便看见倒在火里的嬴燕，她冲进火里，奋力的将嬴燕救了出来。嬴容一向文弱，那夜却十分英勇，她知道，她背的是她的同胞meimei，几次摔在地上，酒罐的碎瓷片在她的腿上留下了痕迹，献血直流。meimei昏迷不醒，jiejie腿被酒罐划破。想来也是，我倒记得阿娘的腿上是有那么几道长长的伤疤。

    暨于可汗大怒，当即废了四夫人。此事过后，嬴燕再不淘气，整日守在嬴容身边，两人情胜当初。嬴容九岁便认识了南蛮的首领，也就是我的阿爹。她们都知道大月氏的王长女从来都是被继承大统的，就算不是，也是和亲的最好礼物。嬴燕跟着嬴容学诗文，学女工，学琴棋，嬴燕成了第二个嬴容。也就是从那以后，这两位王女的名声才四起，只有嬴燕知道她学这些都是为了嬴容，那场大火过后，她发誓，只要能让嬴容幸福的，她都会给。

    所以入南周和亲那天，她穿着凤冠霞披，瑰红入目。她入了南周的和亲队伍，她握着凤头钗，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只希望jiejie能够幸福。嬴燕和嬴容以为她们的调换暨于可汗不知道，其实她们都错了，暨于可汗早就知道了，所以在嬴燕嫁入南周的那一天，暨于可汗追捕嬴容，也就是那一天阿娘和阿爹逃到了千鬼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