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言情小说 - 傲世天姬在线阅读 - 第九节 桃木梳篦

第九节 桃木梳篦

    送走明初胤,洛忆只觉得心中落寞。想起嫁入秦家之后的种种,想起秦逸文对自己的万般柔情,想起那个谦谦公子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洛忆难免一阵心酸。

    就在洛忆想得出神时,苏苏推门而入,见洛忆站在窗前发呆,戏笑:“小姐在想什么?该不会是秦逸文吧。”

    洛忆也不恼,默然道:“苏苏,你说我该不该去看看他?”她低下头,从腰间取出一把桃木梳篦,上面精细地雕刻了鸳鸯戏水的纹样,并缀了一枚小巧的玉石,清晰地印着一个“洛”字,“这是他亲手为我做的,他说,这一生只为我一人绾发。”

    “小姐,不管你是同情还是真的动心了,公子的规矩你都是懂的。小姐,为你自己好,别再惦记他了。若是惹了公子动怒,咱们可都完了。”苏苏轻叹一声,一把抢过洛忆手上的桃木梳篦,顺势就想丢向窗外。

    “放肆!”洛忆一声怒斥,直掐住苏苏手腕,小心地取回了桃木梳篦放回腰间,随后反手一指点于苏苏眉心,“你是知道的,现在只要我催动内劲,你可就是红颜薄命了。丫头,做好你分内的事,我的东西你别碰!”

    苏苏被洛忆这一举动吓得心惊胆战,僵立在原地不敢动作,颤声道:“小姐,我错了,以后绝不会了,求小姐饶我这一回。”话还未说完,却见洛忆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光,她不敢再言语,细密的汗珠布满了她的额头,她却也不敢抬手去拭。

    洛忆朝苏苏斜眼一瞥,收手负于身后,眼神恢复了以往的淡漠:“今日你回去,公子有何吩咐?”

    苏苏终于松了一口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回答道:“今日我回禀公子,公子说秦征明已死,任务结束,按规矩小姐本该立刻回去,但是既然小姐还不愿意,容许我们暂住在渊歌楼内,待有事要办时,公子会召小姐回去。至于现在该做什么,公子倒是没有明说,他只是让我回来问小姐,公子说小姐你会猜到的。”

    洛忆不语,公子的性格她再了解不过,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用公子多吩咐,她自然会去做。眼下唯一让洛忆挂心的是秦逸文,秦征明之死对秦逸文的打击实在太大,如今秦逸文一蹶不振,秦家就此寥落。本来这一切都与洛忆无关,可是她总觉得一切不会就此结束,明初胤既然可以肯定会把她的下落告知于秦逸文,万一秦逸文寻她而来,自己又该如何待他。

    银白色的月光从窗外洒落,映在黑玉地砖上格外好看。夜风轻轻地拂进屋中,可惜如今已是盛夏时节,微风拂来也带着一股闷热气息,让人很不舒服。

    苏苏带回的青花小瓶此时端正摆在桌上,洛忆看着却出了神。想起旧事,越是潸然,连打坐静修的心思也没了。解衣欲睡,听一阵脚步声,这声音缓慢沉重,应该是以脚跟落地,想必是其主人心中郁结不欢,忧愁难解,才会传来这般声响。

    是秦逸文,洛忆心下一惊,连忙起身合衣拂纱遮面,坐于琴桌边。

    来人的确是秦逸文,发丝凌乱,满脸胡茬,衣衫不整,这模样尽落在洛忆眼中,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间却微微地揪了一下。

    “洛儿!”

    见了洛忆正坐于珠帘之后,秦逸文大喜之色浮于眉间,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刚想动手掀开珠帘,洛忆却开口喝止:“秦公子莫要失了礼数,你我男女有别,还是隔上一层珠帘更为妥当。”

    秦逸文哪里想得到洛忆会如此待他,顿时血气大乱,连日积郁于心的阴郁之气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黑血激喷而出,整个身子一下子瘫倒在地。洛忆见状,哪还顾得了那许多纷乱的怨仇,急忙上前将秦逸文扶至床榻上,又找了药箱来,从中取出药丸让秦逸文吞下。

    过了不一会儿,秦逸文便清醒过来,一把将洛忆抱住,无论洛忆如何挣扎都不放手,像是他一放手,洛忆便会化作蝴蝶飞走似的。见秦逸文如此,洛忆便也不再抗拒,任由他抱在怀中。此时已然夜半时分,透着帘帐的缝隙,洛忆瞧见窗外挂了一钩弯弯月牙,煞是好看,可惜如此良辰,不能长久,这一时半刻,便让他多沉浸一会吧。

    怕是过了一炷香的时辰,秦逸文才舍得松开洛忆,见洛忆起身之快,毫无留恋之意,幽幽道:“洛儿就这么想离开我?枉我苦苦寻你至此!”

    洛忆听他此言只觉荒唐,反问:“若你不想我离开,又何必松手,你既松了手,又为何怨我起身太快?想你堂堂七尺男儿,一言一行怎会如此像个小婆娘。”

    被洛忆这么一骂,秦逸文到也就不说话了。

    “秦逸文,你又何必逃避一切,难道你到这来,就没有什么正经话想要问我。”见秦逸文不说话,洛忆直接把话头挑明了。与其给他个浓情蜜意的假象,倒不如将事实说与他知,对于洛忆而言,被人恨比被人爱来得轻松自在。

    这话一出,秦逸文脸上失望之情尽然显露。想来他恐怕是以他不说,洛忆便也不会提起,两人还能将那些不得见人的过往都埋藏了去,此后还是和乐融融。哪知自己生是要将一切摊开在他面前。秦逸文定是想不透彻,就连他都能够放下血海深仇,一心只要美人相随,为何自己偏是要把这伤疤翻开给他看。

    秦逸文不问,洛忆也不打弯子,直言道:“你若不问,我便直说与你。秦征明是我杀的,你秦家三房妾侍五名丫鬟都是我杀的。我本不是苍朔之女,不过名洛忆就是真。我如此待秦家,只是奉命行事,如今大事已成,我自当离开。”

    言语之间如冬日寒雪一般凌冽,让秦逸文方才因见洛忆而愈暖起来的心房顿时又掉进了刺骨之寒。

    “洛儿,你为何变成这般无情?”秦逸文终于开口问她,其声泣颤不已,喉咙发出一声难听的吞咽,紧着就见一滴豆子儿大的眼泪往眼眶掉了下来,直砸在洛忆手背上。

    洛忆见状,轻叹一声:“你又何必执迷不悟。时至今日,有两件事,我想应当说与你听。”说到这儿,洛忆伸手扯下始终拂面的轻纱,美轮美奂的容颜霎时在秦逸文面前展现,“其一,我脸上本没有十字刀疤,之前易容,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其二,其实在秦府那几日,你我夜夜缠绵,都只是凌空幻象。那是我在身上用了我特制的牡丹幽谧,这种香粉较为奇特,让人闻了会产生与人交欢的幻觉,就像你那模样。所以事实上,我与你并无夫妻之实,你也不需时时惦念我了。”

    不说就罢,这一说,把秦逸文逼入了绝境之中。他像是失了心智一般,一把将洛忆揽到怀中,死死地用臂弯圈着她,让她动弹不得。洛忆几番挣扎无果,只得使出内劲将秦逸文震开,又怕内劲使重会伤了他,便以轻劲在两人之间生生制起一道罅隙,乘着这道罅隙溜出了秦逸文的臂弯。

    本以为秦逸文会伸手来捉,洛忆还想以轻功躲开,没想到秦逸文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嘴里不停念叨着:“你骗我,你骗我......”诚然就是一副疯癫模样。

    倒真是孽缘,洛忆叹了一声。她一掌劈上秦逸文后颈,让他晕了过去,随后唤进苏苏,差她把秦逸文置到了后院小屋。

    转眼已过一旬,秦逸文就这么半痴半傻,无半点起色。可笑那市井之上却传言,说什么秦公子与名伶苏苏两情相悦,故才不愿离开这渊歌楼。

    “苏苏,药熬好了没有?”洛忆正往秦逸文头顶间施针,抽身不得,头也不回一下地问道。

    刚好苏苏端了药碗进小屋,应声:“好了。”她把药碗摆下,又道,“小姐,他这傻了就算了吧,救他作甚。治了这么好几天了,也不见有个什么好转。”

    洛忆怔了一下,眉眼低垂,轻声道:“你不懂,这是我欠他的。待我治好了他,从此便形同陌路,再不相干。”

    “连日来都服这药,也不见效果,怕是要加些料子了。”洛忆接过苏苏手中的药,望望眼前黑乎乎的一碗,也不顾得那许多,右手一作剑指,运了内劲往左手心一划,便留了一道血口子。洛忆将血滴进药碗,苏苏大惊,本想阻拦,却被洛忆一眼给吓了回去。

    只见洛忆捻住秦逸文头顶的银针慢慢取下,秦逸文从昏睡中一下醒了过来,但却还是失神模样。洛忆掰开他的下颚,将汤药一点一点喂进他嘴中。

    “小姐,你这是何用意?”苏苏在一旁开口。

    洛忆小心翼翼,将碗中汤药喂完,方才答道:“公子说过,世间不论什么药,若以人血为引,药性便可与体内血rou相融,效用更大。也不知是否真实。”

    此后一连七天,洛忆都以鲜血为引为秦逸文熬药,眼看着秦逸文神智大有恢复,洛忆却也因失血过多支撑不住,终于在最后一副药喂进秦逸文嘴中之后晕倒在地,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