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节 噩梦缠身
“别......别过来!快走开......!” 深夜的大将军府中,忽然听见一声尖叫,寻声而去,原来这声音是从侧夫人王氏的屋里传出来的。王氏的守房丫鬟正在门口打瞌睡,被这声音惊醒之后赶忙推门进去探看,只见王氏一头冷汗满脸惧色地蜷缩在床榻的一个角落瑟瑟发抖。 “夫人?夫人没事吧。”丫鬟看见王氏的模样也被吓坏了,一边怯懦地东瞻西望一边小声问道。 王氏显然没有注意到丫鬟已经进了屋子,这一下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更是将身子往角落里缩了一缩,双眼里没有一点神采,满目空洞地看向慢慢靠近的丫鬟,说话也是含糊不清:“滚出去!你是谁?别过来......鬼啊!有鬼......” 这个丫鬟伺候王氏已经一年多了,哪里想到王氏这一下子竟然像是不认识她似的,倒是跟她们平时聚在一起说道的那些故事里中了邪的疯女人一模一样。小丫鬟脑袋里胡思乱想着,把自己吓得不轻,此时更是一刻都不敢在这个屋子里逗留,回头便朝着屋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叫唤着,慌张间脚下一个不留神,踩空了一阶石阶整个人都摔到了地上擦破了手臂,可她也没心思理会这点小伤,一路连滚带爬地出了院子。 宁通在王氏身旁守了一整夜,直到天亮宁清远匆匆进了宫去请了太医来,这时分王氏刚刚枕着宁通的手臂沉沉睡了去,宁通也不想吵醒她,只吩咐太医为她悬丝诊脉之后轻轻让她靠在枕头上,遂与太医移步到偏厅说话。 “侧夫人的脉象并无异象,身体是无碍的。至于丫鬟所说的情况,应当只是心有焦虑,被梦魇惊扰罢了。”老太医捋着白花花的胡子,慢悠悠地说道。 “只是做个噩梦能把她吓成那样子?连人都不认识了?”宁通瞧他不以为意的模样,一拍桌子大怒道。 这位老太医沈禹便是当年以冰渊花为池承之解去蛇毒之人,也是在宫中当职多年的医官,当朝太医院首尊,对宁通并不如他人那般畏惧,此时仍然可以泰然处之。只见沈禹抬眼瞥了宁通一眼,然后偏过头去附在身旁的仆人耳边说了些什么,这才朗声对宁通道:“下官只能先给侧夫人开个安神调养的方子,待侧夫人醒来若还是神志不清,再对症下药。” 话都说到这份上,宁通也无处发火,只好悻悻挥袖落座。 这一等就到了未时,丫鬟来回报称王氏已经醒了过来,看似与平日无异,也喊得出她的名字。宁通和沈禹遂一前一后步至王氏房间外,因为是女眷的居所,沈禹不便随意进出,只能等在门外,直到丫鬟出来传唤才轻轻走了进去。 “有劳沈太医了。”沈禹进屋之后王氏已经衣着整齐地坐于桌边,一夜未能安眠的脸上苍白憔悴,整个人比起几日前去宗正府中探望傅氏时活脱脱瘦了一圈,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 沈禹没有答话,只是俯身以礼,然后在一旁圆凳上坐了下来,从随行的医童手中接过药箱,自其中取出丝线使丫鬟妥善系与王氏右手腕上,自己稳握另一端,眯起眼睛手指微微在丝线上摩挲,片刻过后,沈禹便收起了丝线,面上神色淡然,可见诊脉的结果并无异常。 随后沈禹抬起头看着王氏缓缓开口问道:“近几日来,宁夫人是否经常容易疲惫却难以入睡,期间间断多醒多梦,白日里头昏头痛,四肢疲乏,心悸健忘,神思不宁?” “是......确实是如此。”王氏急忙回答道,“不瞒沈太医,这段时日我一直噩梦缠身,已经连续七日了。昨夜我如往常一样入睡之后,又受梦魇侵扰而惊醒,可是我......” 王氏话到此处忽然欲言又止,转过头去胆怯地看向了宁通,后者紧皱眉头带着怒意道:“看我作甚,有何情状你尽管一五一十与沈太医言明。” “是......”王氏得到准许之后,又接着与沈禹说道,“可是我惊醒之后,看见我脚边伏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夜里烛火点得很暗,我乍一看还当是团作一堆的被褥,哪知道......哪知道那东西竟然动了!我点睛一看才发现是......是个浑身是血的婴孩......” “胡说八道!”宁通拍案而起,横眉怒目地对着王氏大吼,“你这妇人不过是做个噩梦罢了,我这大将军府中哪里有婴孩?”
王氏滑胎的旧事对于宁通来说何尝不是横在心间的一根刺,即便他对王氏并无几分真情实意,可是那滑掉的孩子毕竟也是自己的亲骨rou,若说毫不动容那也是假的。但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认真因为此事向王氏忏悔过,连一句简单的抱歉也未曾出口,只因他是宁通,桓云权势顶端之人,怎能轻易对一个女人低声下气。故此,那个孩子不仅是王氏心中的伤痛,也是宁通的软肋,多年来就连卧病在床的陈氏也不敢轻易在他面前提及此事。 谁料想今日,却在沈禹的面前差点揭开了这道禁忌。 沈禹眼看着宁通恼羞成怒地打断了王氏的陈述,心里便多了几分猜疑,但他也是个识趣的人,此时当然不会多嘴问出口,只是已经吩咐医童收拾了东西,头也不抬地对着面前尴尬不已的两人说道:“侧夫人身体确已无碍,下官也不宜久留于此。我方才已经将安神养生的方子吩咐给了大将军府上的仆人了,之后只要按时服药,应当可以得以安眠。” 话刚说完,沈禹早已起身走到了房间门口,宁通压着火气吩咐仆人将他送离大将军府,回身却见桌上留了一张纸帛,上书: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殊刀杀,跳水悬绳。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王氏不识字,自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可是宁通知道,沈禹所书便是道教往生咒,留此纸帛,意义明了。此时他已是勃然大怒,平整的纸帛在手掌中变成满是皱褶的纸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