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花落何处
苏若锦看着两个儿子进来，微微对了尘法师笑了笑，“法师且看，这就是我的两个儿子。煦儿熙儿，还不见过法师？” "见过法师。"外人面前温煦温熙的礼数向来周到，苏若锦看他们进退有礼的模样满眼欣慰。 不过就算是再恭敬的态度，温煦做起来也依然是不如温熙熨帖的。 “法师看，我这两个儿子面相如何？” 了尘在这两兄弟刚进门的时候心中便有了定论，不过未等他开口，温煦先对墙上挂的字画有了兴趣。“这空谷幽兰画得可真传神，是法师亲笔所画？” 知道兄长对鬼神之说向来嗤之以鼻，温熙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墙上的幽兰图。画上似乎是某处山涧，兰花花叶上水珠流动，并有几处残缺，而这个样子却是楚楚的，灵动非常。 “山涧野生，自有灵气，若是移栽到院内，便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温煦点点头，“岂止是物，人也是如此。” 苏若锦闻言，脸色一变，“煦儿。” “母亲，怎么了？”温煦一脸无辜。 “无事，我打搅师父已久，该下山了。”苏若锦看天色已晚，起身向了尘道别。 了尘送他们三人到禅院院内，温煦从他身边走过，低声询问，“法师，彼世之人若阴差阳错来到现世，当如何处之？” 了尘闻言一惊，若真有此事那行事人岂不为妖孽？“此事乃是逆天而行，于人于己都有百害而无一益。施主何出此言？” “我只想知道为何会这样，这天底下有何人能有此等本事。”虽不信鬼神之说，但是秦含笑言之凿凿她是彼世之人，这难免让温煦觉得有点棘手，若是假的，当她得了癔病也就罢了。可是苏婉柔是他亲眼看到已经死透了的。 他触摸过她冰冷的手指，探过她断开的呼吸，感受不到她的心跳。 他抱着婉柔的尸体，看着外面轮廓微红的华美满月，正想着将她带走好好安葬时，怀里的人忽然咳了几声。 含笑看不清眼前是什么人，双手胡乱在空气中抓了几把，喘着粗粗的气问温煦，“你是谁？” 温煦压下她不安分的手，回答道，“秦子木。” 她伸手捂住了眼睛，仿佛月光过于刺眼让她无法睁开双眼，“子木......那......我是谁？” “你是......含笑。” 含笑这个名字，是他给的，平心而论她确实不适合叫婉柔这么温婉的名字。至于为何想到“含笑”二字，大概是那时的含笑花，开得正好，像极了女孩干净的笑脸。从她看这个世界的第一眼开始，看到的人就是他温煦。 不是秦子木也不是秦川。 “施主，不可妄求。” 了尘最后只给了他这样一句话。 妄求？温煦将这两个字咀嚼体会，然后笑了。一旁的紫川看的分明，少爷跟三小姐在一起的时候就常常忽略他人，现在光是想起她少爷就已经会忽略其他人了吗？ “紫川，在想什么？”温煦看紫川若有所思，出言叫她。 “哦，紫川在想......”紫川觉得今儿少爷的心情看上去还不错，于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撒谎了，“苏家二小姐入宫之后苏家大少爷的婚事可近了，三小姐会不会回来呢？” “苏婉仪将何时入宫？”温煦问。 “就在明晚，单太后说是为镇国将军接风洗尘，我看没那么简单。” “现下还不知道我们的虚实，西北王意图谋反一事尚未有定论，她不会轻举妄动的，不过是为苏婉仪作件嫁衣而已，咱们也得给她一份大礼才是。秦公子在冯相府上过得可好？” “秦公子很好，婢子前几日去见过他。” 温煦即将跨上马车前一秒想到温熙说的不喜欢京中女儿多有的娇弱之姿，回头看了紫川一眼，“紫川，你觉得熙儿如何？” 紫川被他猛地一问，直接呆住了。少爷这话题转得太快她简直跟不上他的频率。 看紫川的样子，温煦了然于胸地上了马车，苏若锦看他笑嘻嘻的模样赶紧拉他坐好，“还不坐好了，小心撞到头。什么事那么开心？说出来给娘听听？” 温煦摸摸自己的头，“娘，你儿子这脑袋可硬着呢，磕不坏。娘，您觉得紫川如何？” 苏若锦想了想，“紫川是个好姑娘，不多言不多语的，人也大方稳重。煦儿怎么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了？” 老感觉母亲是对照着秦含笑在说的，温熙也忍不住笑了。 “我在想，紫川年纪也不小了，咱们家可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的婚事，要不母亲给紫川找户好人家嫁了？有咱们给她撑腰，相信别人也不会小看了她去。” 听温煦这样一说，温熙急了，碍于苏若锦在面前不好表现得太紧张，只得顿了顿才开口，“哥，话不是这么说的，你有没有问过紫川想不想嫁？” 温煦微微仰着头靠在马车上，“这种事女孩子怎么好开口，而且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紫川没有父母，这事母亲做主就是。” “哥你不能这样！”温熙终于绷不住了。 温煦看了看温熙那紧张的样子，似乎第一次看见温熙似的细细端详起他来，“怎的？熙儿对紫川有意？那何不求了母亲收了她去？” “跟那些五大三粗的将士们在一起待久了煦儿说话时越发的狂放了，紫川是个好姑娘，怎么能名不正言不顺地说收了？”苏若锦的心思温煦早就有心试探过。她想紫川沉稳，且知根知底，若是熙儿对她有意收了做姨娘也是可以的。 原以为是要调笑于他的兄长原来是存了个这样的心思，温熙不再说话，片刻之后起身郑重地对苏若锦俯身施了一礼，“我替紫川谢过母亲了。” 此时马车一颠簸，温熙的头重重撞在马车上的横梁上，苏若锦看到儿子这郑重其事的模样，心道真是儿大不由娘。 “那煦儿该如何呢？” 温煦就知道母亲会将话题往他身上引，“我跟婉柔早有婚约，如今她尸骨未寒，我又怎么忍心流连他人？母亲，三年之内我绝不再娶。” 儿子有情有义固然是好，不过婉柔并未嫁到温府，温煦说要守孝三年这完全没道理。 “煦儿，死者已矣，你这样......” 生怕苏若锦再继续说下去，温煦赶紧打断她的话，“娘，我大表弟成亲你可准备好了贺礼？” “这事虽来的突然，过几日再去采办也不迟。” 跟苏若锦聊了会苏清诚的婚事，温煦才知道原来就在几日前连氏给苏清诚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建安伯府的嫡小姐，趁着年后清闲连聘礼都下了。 苏清诚？大概他总是跟林麒同进同出惯了，温煦是想象不出他身边跟着一个女子是个什么状况，如此匆忙地下聘，想来苏清诚大抵也不是很乐意。 到了温府，温煦搀扶着苏若锦下了马车，紫川扶着她进府。 温煦轻轻地对温熙说，“别高兴得太早，母亲不会让你娶她的。” 温熙想到刚刚苏若锦的话，缓缓地点点头。“哥，现在不会以后可不一定。” 温煦拍拍温熙的肩膀，若是他有心总能想得到办法的。 回到自己的院内，苏若锦靠在榻上揉着两额，紫川给她沏了茶端过来，苏若锦接过茶水慢慢饮下，待她饮完，紫川双手接过茶杯放到桌上，走到苏若锦身后给她捏起了肩。 苏若锦忽然拍了拍紫川的手背，“紫川，你多大了？” 紫川不知道自己多大，不过看自己身量，应当是比三小姐稍大一点的。“回夫人的话，十七了。” “也该嫁人了。”苏若锦心道果真是疏忽了，女大当嫁，紫川未签卖身契给温家，这么多年也算为煦儿做了不少的事情，不能亏待了她。 “夫人，婢子不愿嫁人。”她无根无基，身世飘零，如果离开温府，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还能有什么意义，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为他生儿育女，紫川对这样的未来充满了恐惧。 “看你紧张得，紫川，你是个好孩子，夫人希望你留在府上你可愿意？” 紫川闻言一惊顺势给苏若锦跪下了，“夫人，婢子不敢高攀！” 苏若锦扶起紫川，“你替少爷做了不少的事情，夫人都看在眼里，对你只有喜欢。夫人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意留在府里。” 这温和的声音在紫川听来如惊涛骇浪，她怎么会不想呢？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离开温家，这条命是少爷给的，哪怕要死，她也想死在少爷的手里而不是在别的什么地方。 “看这神情，你是愿意的咯？”苏若锦看紫川不像是对这事抗拒，也就放下了心。 明日宫宴为温絜接风洗尘，朝廷命官都会到，她还得准备准备才是。还有苏清诚的婚事，作姑姑的若是礼轻了总归是要落人话柄。 “紫川，你看苏家大少爷的婚事将近，咱们送什么贺礼才好？” 紫川回想起跟着秦含笑那些日子，苏清诚只对生意感兴趣，其他的似乎也并不上心，若真有什么东西是他特别喜欢的，大概也只有林麒才会知道。想到这里，便回答道，“夫人是长辈，这礼是什么倒不要紧，重要的是心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