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言情小说 - 朱砂泪之未央殇在线阅读 - 第十六章 原来

第十六章 原来

    成君昏天暗地的睡了一天一夜,差点吓得婢女去找大夫给她看病了。这一天一夜,她睡得昏沉极了,一直在做着光怪陆离的梦。梦境毫无章法可言,一个个没有任何连续性。

    醒了以后大多数的梦都记不太清了,但她依稀记得梦见了那年的青衣少年。

    梦里的他一如当年站在她房门前的清俊少年,可转眼间他的青衣无缘无故就被鲜血慢慢染成了喜服。然后他又领着一位突然出现,盖着喜帕的新娘子拜堂成亲。她无比好奇那女子的长相,就见一阵风吹起喜帕的一角,她赫然呆住,因为喜帕下是她的脸……

    还没等她惊异完,梦境骤然转换,眼前变成了青玄,他双目赤红的怒着问她为什么?而他的身后站着同样愤怒的紫研、上官还有很多不认识的人。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心慌极了,这种千夫所指的感觉吓得她只能疯狂逃跑……

    就这样,她不断地做着诡异的梦,所以导致她惊醒以后觉得头脑依旧昏沉。只能无力的躺在床上睁着眼慢慢平复从梦中惊醒的余悸。这最后惊醒她的梦,她看到了她最怕看到的场景。

    在梦里她是个彻彻底底的旁观者,所以当她看见霍府火光冲天!诺大的宅院被大火包裹着!亲友族人皆在熊熊烈火中哀嚎尖叫!拼命呼救的时候,无论她如何挣扎、呐喊都没有人理她,无论她有多渴求,多无助都没有人帮她救霍府,她什么也做不了。于是最后只能无奈地冲进大火中……

    然后她就惊醒了。

    她一直觉得无论梦境有多可怕,梦毕竟只是个梦。但她没想到,几年以后她会对刘病已说:多年前,我曾做过我此生最怕的梦。我一直觉得梦很残忍,却没想到你给我的现实却更残酷!

    起床梳洗一番后,成君揉着额角慢吞吞地去马厩。算算时间阿福应该已经打听清楚了。

    果然阿福打听得十分周全。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就是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已故戾太子的孙子。

    这戾太子乃是武帝的儿子,后来因巫蛊之祸受冤,无奈之下起兵失败,而被武帝赐死。后来武帝又为其平反,并为此心怀愧疚,甚至还建‘望子亭’来怀念。因此百姓对这位太子十分同情,在武帝时就有种种关于他的传言,其中最甚的就是他其实没死,总有一天会回来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

    但是自从昭帝即位以后,这些传言便销声匿迹了。然而前段时间竟又流传出戾太子的传言,说是昭帝抢了他的皇位,所以如今老天爷帮他收回来了,不久他就会回来继承皇位!

    这种传言成君当然不信,只是有一次哥哥霍禹怒气冲冲地回来,刚进大厅就抓起一盏茶杯砸了,边砸边说:"一个没权没势的废物皇孙,竟然还想靠区区流言上位!做他的白日梦!"

    那时她稍稍一想就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了。又是一步关于皇位的好棋,有人想借着已故长辈的流言为自己继承皇位博个名正言顺。却可能并非是霍家想要支持的人,所以惹恼了暴躁的霍禹。

    只是那时候成君因为无心朝政,自然也就对这个皇孙不感兴趣。后来怎么样,她也就不知道了。没想到当初随便一听的人物竟然是他。

    听阿福说他是三个多月前才开始消沉颓废的,那他可是因为夺位失败而如此的么?

    骑着婵娟她一路直往郊外而去,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不仅有了新的家人,也失去了重要的亲人。当年那个笑得和蔼的大娘,如今葬在郊外的一个小土包里。她没想到那年的离别竟然是与大娘的永别,于情,她该去看看她的。

    出门前特地换上了方便出行的男装,说起来大娘一直都不知道她是女子呢。站在一个新坟前的成君苦涩一笑。

    她把带来的祭祀品摆放在墓碑前,边摆边念叨着:“大娘,这些都是您喜欢吃的呢,这些年也不知道您口味变没变?我可还是最喜欢吃大娘您做的菜呢。虽然几年没吃到了,可我一直都想再尝尝您的手艺呢······”说着说着就哽得什么也说不出了······

    默默地拜祭完后,成君就该回霍府了,一个人出来的时间太久,有些人又该找事了。她最后朝着墓拜了几拜后便转身准备走。可一转身就见一人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看着她。

    这相遇太让她猝不及防了。她呆呆的看着那人一步一步地走近她,那人拧着眉一脸凝重的问她:“你是谁?”

    是啊,以她现在这张脸他是认不出来的。毕竟那年她是乔装过了的,更何况今时今日,她的举止气质都与当年相去甚远。

    她极力让自己表现得从容,淡笑一拱手后说道:“在下乃无名小辈,受人所托来此祭拜一番,别无他意,望公子不要误会。”

    刘病已刚刚真的以为是阿君回来了,那背影与他那日在集市看见的人分外相似。

    今日是乳母的生忌,他来祭拜,却没想到看到一个人正在乳母的坟前。可他一转身,却让他失望了。那不是阿君的脸,除了那双相似的眼睛,无一处相像。而且这张脸过于柔媚,明显是个女人。

    那她是谁?受谁所托?他打量了她几眼后就松开眉头,一拱手后问道:“那敢问‘公子’是受何人所托?”

    “这···就恕我不能告知了,既然已完成所托之事,我就先行一步不打扰公子了。告辞!”说完就低着头疾步走向她的马,不敢再看他一眼。那双眼睛太过犀利,她怕在那样的注视下再多呆一会儿就会失控。

    刘病已很想问出个所以然来,但她毕竟是个姑娘家,他又如何好出手去拦。只能朝着她的背影问道:“可是阿君让你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她跟阿君有着某种联系。

    成君停下了脚步,她很想回头告诉他,站在你面前的就是阿君你知道么?也很想无理取闹的问他,你怎么就认不出我呢?你怎么就娶了除了我以外的女子呢?!

    她一停下脚步,刘病已就觉得他可能猜对了:“如果是阿君,你能告诉我他现在还好么?“

    见她不回他,他只好微叹一下后,语气不自觉地温和说道:”那劳烦‘公子’替我带句话给他好么,就说得知他还活着,病已就安心了。“他其实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说出这句最最平常的话语。连拜祭乳母都不能亲自来,是有什么样的原由呢?

    成君很想问他,就这些?但她终归还是头也不回地立刻策马而去。她想听什么呢?三年不见,甚念?盼重逢?亦或是······

    婵娟带着她跑得飞快,所以一滴晶莹从她眼中滑落的时候,在空中划出了一个美丽的弧度。那是在她听到那句’他现在还好么‘时就想溢出,却忍住没有流露的酸涩······

    隔了三年的第一次交谈,原来是这样的。原来是这样波澜不惊,短暂急促。

    她曾想过关于他们的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