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小节 人生何处不相逢（10）

    　　跑出一会儿既无追兵也无突如其来的高空抛物，海心反倒有些心绪忐忑。正暗自犯嘀咕的时候,但听身后传来莎莎的涉水声。回头时，对岸已然空无一人。不知什么时候康乐乐竟已踏入池中。从漫不经心的姿态，丝毫察觉不到刚才因为绝世洁癖作祟而对这‘公共水池’极尽嫌弃的鄙夷。

    　　他的头顶上一轮艳阳高悬，在波澜不惊的清池上洒下一层薄如蝉翼的金粉。康乐乐正不紧不慢地分水而来，涟漪在他身体两侧缓缓展开画出道道赤金的痕迹，犹如撕开一面沉寂千年的铜镜。水滴溅在他不染微尘的衣襟上，犹如喷薄上星星点点的金色粉末。浑然一体的错觉让海心一时无法移开视线。察觉时她又一次错过了逃跑的机会，而这，也是最后一次。

    　　‘海心，’他抬起手，从池中带起串串水珠，掉落时画出圈圈金色的涟漪。用手语无声地唤出她的名字。问道:‘你觉得音乐美吗？觉得音乐有多美？’

    　　‘……’海心不知道他何来此问。直觉答案虽然显而易见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一时语塞。

    　　‘无数热爱登山的人为了登顶而甘愿舍身犯险，然而当被问及理由时他们的答案几乎都是：「山就在那里，你看，她多美呀！」

    　　相似的话我还听许多人说过。比如我所尊敬的以色列小提琴家伊扎克帕尔曼。从记事起他就因为小儿麻痹一生在轮椅上渡过。但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却是「从一米高的地方看到的这个世界依旧是美丽的～」。在这个对于许多四肢健全的人来说都未必仁慈的世界里，帕尔曼却终其一生都在用他的小提琴由衷地赞颂她的美丽。

    　　而你也是其中之一，

    　　‘我？’海心诧异地指着自己。

    　　‘是的！’康乐乐肯定地回答她：‘还记得你第一次坐飞机时的情景吗？一开始你怕的大呼小叫,笃定这个大铁疙瘩非掉下去不可。但它不仅没有,还比鸟飞的更高，更轻盈。当窗外的夕阳涨满你的眼帘时，第一次如此近地看到夕阳,前所未见的美丽让你止不住地叹为观止。那次飞行,全程你的眼珠几乎都是贴在机窗上的。

    　　听着你的啧啧赞叹那一刻我在想,为什么飞机这么个大铁疙瘩会飞？为什么如此困难，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这样，真真切切地变成了现实？

    　　或许就是因为「她太美了，夕阳太美了～」，和你一样，亦未不可知呢？只不过同样的「美丽」,在那些让铁疙瘩飞上天,令许多不可能的事情变成现实的人的眼中,远比我们所见到的还要美得多得多,仅此而已。

    　　你以前说我只知道事实却看不见真相。海心，那么你觉得「美丽」，语言背后的本质又是什么？’康乐乐没有给出答案，看着浑浑无语的海心，却也没有平日的嘲笑奚落。

    　　‘……’

    　　‘不要用「天才」和「凡人」来衡量一个人的可能性，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的漆黑角落是不无法给你任何答案的。你属不属于舞台，只有舞台能告诉你！’

    　　‘……’

    　　‘不要害怕!不要放弃！’这回他再一次用手语无声地唤出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