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10

    （19）

    黄角叶飘零的孤单，微风里，轻轻夹带的，是谁未满的心愿。今生，我化作一枚绿叶，陪着你微笑、哭泣；来世，只想悄悄告诉你，真的好想和你在一起。

    （20）

    清晨，薇薇被闹钟从睡梦里吵醒，爬起来摁掉铃声，发觉头晕得厉害，身子像漏了气的睡袋，软绵绵地使不上劲。

    在床上休息了一会，感觉好点了，才爬起床来，准备换衣、漱洗。推开门的时候，看到母亲的房间反锁着，不免得有点失望、伤心。

    薇薇走进卫生间，拿起牙刷准备刷牙的时候，突然在镜子里面发现苍白、憔悴的自己，像一朵被吸干了水分的百合花。

    漱洗完毕，走出卫生间，意外地发现客厅的餐桌上摆着一份早餐，飘香的煎饼味和奶油味，掠过鼻翼，香气芬芳，令人忍不住食欲大动。

    薇薇走到餐桌前，发现是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小酥饼和奶黄糕点，不由地楞住了。

    思绪飞越，回到儿时的记忆…那时母亲穿着碎花的围裙，娴熟地在厨房忙碌着，空气飘荡着令人沉醉的食香。薇薇像个贪食的小馋猫一样，盯着锅里香喷喷的煎饼和糕点，围着母亲打转，那时期待的心情，仿佛过节一样激动。食物还半熟的时候，薇薇就乘母亲不注意，迫不及待地拈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也不怕烫。母亲的手抚摸着薇薇的小脑袋，轻轻地责怪几句，脸上是化不开的溺爱……半熟的糕点融化在嘴里，薇薇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思绪从遥远的记忆飘荡回来，薇薇突然觉得特别伤感，感觉自己就像被遗弃在电影院许久的外套，冷的时候，才突然被人想起。

    试着从盘里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却感觉舌尖咀嚼的是满满的苦涩，苦得她的泪水不自禁从眼眶溢出。一下子吐出来，像废弃品一样全部扔进垃圾桶，然后提起背包，锁好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飘荡在房间里经久不散的香气，像森林里一季又一季悄悄开放的嫩芽。不变的是那片成荫的绿光，变化的是再也回不去的流年……

    校园的大门依旧默默地敞开着，在静默中驻立了漫长的时光。枫树叶摇曳在风中，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束，像闪烁在舞台上绚丽的追光灯。

    薇薇走进教室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可心坐在课桌上，左手托着脸腮，右手无聊地旋转着钢笔，噘着可爱的小嘴，一副伤脑筋的沉思样。

    可心看到了薇薇，不由地眼睛一亮，条件反射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笑吟吟地迎上去。

    “薇薇！走路辛苦了吧！来！我帮你背。”不由分说地，就将薇薇肩上的背包揽过去了。

    薇薇有点诧异，正想着所谓的无事献殷勤，就看到小妮子走回座位，掏出她所有的作业本，摆放在课桌上翻阅着，准备抄袭。脸上笑眯眯的神情，像只偷了腥的馋猫。

    “呃！可心！这样不太好吧！”

    “呵呵！没事！”说着已经抄完一本作业，潇洒地扔在一旁。

    “……”薇薇无语。

    “啊！薇薇！你的代数怎么才做一半呢？你这样怎么能把成绩提上去！怎么对得起党和国家的栽培！怎么对得起我一个早上的期盼……”

    “……”薇薇再度无语，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很怀疑，眼前这个唾沫横飞、不知廉耻的家伙，真的是可心吗？

    “叮……”铃声响起。

    上早读课的时候，可心捧着一本漫画书，侧过身子，对她说道：“薇薇！伊佳今天晚上的生日派对在“星光大道”KTV会所举办，别忘了哦！”

    “嗯…”薇薇轻声地点了点头，然后大声地朗读着英语，希望能把回响在耳畔的靡靡之音全部压下去。那样……她就不会头痛了。

    时间在阳光倾斜的指纹上，在向日葵舒展的笑容里，在沙漏雨落的下沙中悄悄流逝。飞鸟收敛了歌喉、飞进了云朵里不见踪影，湛蓝的天壁染上了绚丽的晚霞，街角的霓虹渐渐亮起来。

    放学的铃声一响起，可心便干净利落地收拾好背包，迫不及待地拉着薇薇往外跑。肩上吊着沉甸甸的背包，右手挽着薇薇的手臂，左手掏着口袋里的手机，呼朋唤友地朝卡拉OK会所赶去。

    “星光大道”KTV会所离学校不远，座落在学校大门的斜对面，穿过马路，向左走上几十米便到了。会所装饰得新颖时尚、高端大气，价格相对来说比较经济实惠，是学生们K歌、聚会的理想场所。

    可心拉着薇薇走进会所，和站台的服务员打了声招呼，便往楼上的305包房走去。

    薇薇走进包房的时候，才发现房间里已经活动着好多身影，大家忙碌着用彩带、气球、贴纸…装饰着房间，很有节日的喜庆气息。

    大家看到可心来了，纷纷热情地打着招呼。几名女生放下手中的活儿，一下子跑过来围着可心诉旧、拥抱，叽叽喳喳、莺嘤燕语，好不热闹。

    其中一名身材火辣的女生排众而出，牵着可心轻笑道：“我们的小公主终于来啦！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来来来……让jiejie看看，我们被爱情滋润后的小公主，该胖的地方胖了没有。”

    可心被她说得俏脸臊红，不依道：“我哪有陈慧姐的丰腴性感、袅娜多姿，此等丰姿绰约，实在是令我等小女子望尘兴叹、自愧不如，不知谁家公子有这等惊人福气。”

    她们的对话惹得女生忍俊不禁、咯咯直笑；惹得男生目瞪口呆、浮想翩翩。

    这时，一名长得有点帅气的男生伸开双臂，作拥抱状走来，嘴里叽歪地哼道：“各位美女！好久不见、甚是相念，来来来……都拥抱一下。”

    “胡旭！滚开！”众女合力，一把将男生推开。

    男生眼神幽怨、好不失落，挪开步子、仰天长叹道：“我等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怎么没人看懂我的卓越不凡……”

    众女生呸声连连，笑得前俯后仰、花枝乱颤。

    笑闹了一会儿，可心跟大伙介绍了薇薇，言谈这里来的都是以前要好的初中同学，大家一起来庆祝伊佳的生日。

    薇薇礼貌地和大家握握手，相互介绍了一下，然后一起忙碌着房间的布置，期间免不了和大家闲聊。

    门口的铃声突然响了一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薇薇跑去开门，就看到可米左边抱着一束大大的薰衣草，右手提着个大大的叠层蛋糕走进来，可能是累坏了，他的额前泛着淡淡的汗渍。

    薇薇刚从他手里接过薰衣草，忙着把蛋糕抬进去，就看到几位靓丽的女生跑过来帮忙，叽叽喳喳地献殷勤，倒是把她挤到了一边。

    “可米哥哥！你怎么也来啦！提这么多东西累不？来！我帮你擦擦汗！”

    “可米哥哥！好久没看到你了，你怎么也不来看看我们啊！……”

    “可米哥哥！你来怎么不跟我们打声招呼，我们好去接你啊！……”

    “…………”

    可米被她们的热情吓到了，扭捏地站在门口，低着头，俊脸害臊地涨得通红，像个腼腆害羞的大男孩。

    夜幕开始完全地笼罩着天空，城市绚烂的霓虹相续亮起来。街头小吃诱人的食香，在车水龙马、红灯酒绿的嘈杂声中，开始隐约地飘荡在鼻翼。

    快到7：00了，包房里已经布置得美轮美奂，焕然一新。大家熄掉了所有的灯光，藏在家具后面，等待着令晚的主角登场。

    墙上的摆钟卡卡地转到7：00，包房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灯光亮来的瞬间，大家争先恐后地把手上的礼花、彩丝往来人的身上洒去，齐声喊着伊佳生日快乐。

    今晚的伊佳打扮得比较正式…一头打过苏哩水的短碎发，梳理得特别精神帅气，有种阳光透窗而过的温馨；身上是一套裁剪得体的白色燕尾服，仿佛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衬托得他异常英武俊朗。洒落在他身上的礼花、彩丝，让他看起来像採摘了玫瑰后，突然走出花海的白马王子。

    “哇！好帅……”人群里传来几个花痴女的惊呼。

    陈慧走到伊佳面前，拍打着他的小白脸，嬉笑道：“想不到你小子打扮后，还真有点人模狗样。”

    伊佳拍开她的手，摆个酷酷的造型，臭屁道：“本公子一向都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神勇威武……没有觉察到本公子的卓越不凡，那是你的损失。”

    陈慧二话不说，抢过身边一位女生的筒管，凶悍道：“给你一点阳光，你就灿烂！姐妹们！灭他！”说着，cao起礼花筒，一下子喷了他一脸的丝带。

    其他女孩子轰然认喏，嬉笑着加入战团，喷得伊佳满屋子上窜下跳、好不狼狈。其他男生不忘添油加醋、落井下石，追得伊佳发丝凌乱、苦苦求饶为止……

    笑闹了一会儿，大家纷纷回到包房的圆桌旁，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伊佳，祝他生日快乐！

    伊佳含笑地接过礼物，道着谢，翻来覆去摆弄着各种稀奇的礼物，然后郑重其事的放在沙发上，开心得像个孩子。

    当可心拿着用纸盒包装好的礼物往伊佳走去的时候，突然背后袭来一股大力，她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去。

    可心吓得尖叫起来，慌乱中，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及时地搂住了她。可心迷糊地昂起头，就看到灯光下帅气迷人的伊佳，圣洁得像天使一样美丽。她的脸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双手搂着他结实的腰间。她能听到对方带动着血液脉动的心跳声，以及萦绕在鼻翼间带着淡淡薄荷香的体味。

    “哇！……可心好大方啊！把她自己整个人都送出去了。”耳畔传来周围不良闺蜜调戏的嬉笑声，然后是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接吻！接吻！接吻……”

    可心瞬间清醒过来，双手抵在伊佳的胸膛上，借力退开。偷偷地瞄了一眼伊佳，像受惊的小鸟似的低着头，俏脸羞红了一大片。

    突然想起了什么，可心慌乱地把手上的礼物递过去，就听到那群不良闺蜜惊叫道：“哇！可心私定终身的情书啊……”

    可心吓得没来由地一阵心虚，俏脸绯红、心如鹿撞地放下礼物后，立马慌不择路地向外跑去。

    可心还没跑几步，便被她的那群闺蜜拉了回来，推到了伊佳身旁。可心扭头瞧去，就看到同样被男生押送着的伊佳，一脸手足无措地站在自己的身边，一幅呆头呆脑的傻样，煞是可爱，她不由地嬉笑出来。

    包房里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玫瑰色的绯红，透露着淡淡温馨浪漫的光晕。喧闹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了梁静茹那首甜美幸福的歌谣……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一样的肯定；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你去，我知道一切不容易，我的心一直温习说服自己，最害怕你突然说要放弃……”

    在如玫瑰花瓣包围的海洋里，在如流水轻鸣的歌声中，可心和伊佳轻轻地拥抱在一起。玫瑰色的灯光染红了他们的脸，他们彼此深望着对方，感受着两颗心脏如此协调的脉动，紧张的拥抱中，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对爱的勇气。

    伊佳俯下身子，轻轻地向可心吻去。可心闭上眼，像朵微风里轻轻颤抖的花，紧张的祈祷中，默默等待幸福的来临。

    两个唇瓣慢慢地靠近，那如千万朵玫瑰花包围的海洋里，突然在他们的头顶，飘落了漫天绯红色的花瓣。两颗唇瓣轻轻地相吻在一起，像太阳有了月亮的陪伴，从此不再孤单；像北半球有了南半球的依靠，从此不再寂寞。

    如玫瑰花瓣飘落的灯光下，一身白色燕尾服的伊佳和一身白色碎花裙的可心相吻在一起，像礼堂里结婚的新娘与新郎，耳畔还能隐约听到教堂里轻轻回荡的钟声……

    “叮……”一声微弱的轻响，刹那间，包房里亮起了大片刺眼的白光，刺痛了眼角膜。众人短暂的失明后，惊愕地向门口的方向望去，就看到日光灯下，一名清纯秀丽的女孩捧着一个礼盒，低着头，孤零零地站在门口。

    可能是赶得急，她润滑的额头流淌着汗液，一个人忐忑地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轻咬着嘴唇，仿佛下定很大的决心，轻声地走进来。

    “不好意思！来迟了！伊佳！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女孩把礼盒放到伊佳身边，看着相拥在一起的可心和伊佳，身子不经意地颤抖了一下。放下礼盒，深深地看了一眼伊佳，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转身的瞬间，薇薇看到女孩眼角飘落的泪水，像飞舞在芦荟里苍白的花絮。

    “她是谁啊？……”

    “是我小时候的一个朋友。”伊佳开口向大家解释道，眼眸里闪过的一丝不安，被他刻意地隐去。

    包房里只留下主灯散发着温馨的淡黄色，圆桌上轻轻摇曳的烛光，照映着周围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

    伊佳和可心众星揽月似的被围在中间，在众人的喧哗声中，许愿、吹蜡烛、切蛋糕……可心挨着伊佳，俏脸荡漾着的幸福笑容，美丽得像个待嫁的新娘。

    之后便是季末的狂欢。包房里，众人疯狂玩耍的喧闹声、麦克风上刺耳的尖叫声、玻璃酒杯碰撞时的吆喝声……杂乱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挥霍着青春的末季摇滚曲。

    薇薇捧着一个盛满橙汁的玻璃杯走到窗前，一个人孤单地瞭望着窗外璀璨的霓虹。她讨厌喧闹的街市、讨厌刺耳的音符、讨厌浮华的词藻……总是一个人躲在花与季节的阴影里，默默地数落着自己的忧伤。

    思绪在脑海回荡的时候，她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侧过身子，扭头瞧去，就看到可米捧着一个盛满红酒的高脚玻璃杯走来。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喜欢热闹？…”可米走到她身边，轻声地问道。

    “嗯！”薇薇点了点头，轻轻地呷了一口橙汁。

    “来！为我们受噪音压迫的人民干杯！……”可米煞有介事地端过高脚杯。

    “噗……”薇薇一口把含在嘴里的橙汁全部吐出来，笑得她腹腰隐痛、满眼泪水。好一会儿才止住笑意，会心地和可米碰了一下玻璃杯，一口把杯里的橙汁全部灌下去，然后和可米依着窗台，欣赏着窗外的夜景。

    窗外的街道上，突然放起了烟花，一道道火光呼啸着冲上高空，然后呯然绽放，星火璀璨、瑰丽迷人。像午夜静静开放的昙花、犹如瞬间划过天际的流星，极尽美丽，然后黯然逝去……

    夜空上的烟花一朵又一朵地绽放，薇薇看到可米烟火照映下的脸，帅气迷人、恬静如玉。像飞舞在月光下摇曳的樱花草，静谧的沉思中，带着淡淡圣洁的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