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彼此的孤独
病房里并不止许若语一个病号，现在又是大晚上的，唐林不敢在病房里直接接电话，于是便径直走到了该楼层走廊尽头的阳台。 在唐林走到阳台的那段时间里，他的手机便一直在响。冲这份耐性，唐林不看屏幕就几乎可以断定打电话过来的人是史十七。 接通电话后，果然便听见史十七那悠然自得的语气传了出来。 最近听惯了许若语的闷声腔和艾成的豪爽腔，史十七的语气竟然唐林感觉有种久违的轻松感。 不过，话语的内容却让唐林轻松不起来：“唐林，我刚刚看到条标题是见义勇为的新闻，我不知道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为什么许若语会是这新闻的主角？” 唐林抓着脑袋，支支吾吾地搪塞了两句，并没有正面回答。 史十七看上去却也并不像是全不知情，只听他在电话那头无奈地说道：“大概情况我也算是猜到了，我就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做的，能把我公司里面最能蹦哒的那一个给送到医院去躺着了？” 唐林无辜至极，他要有真有这么大本事倒也好了。 史十七虽然是在像唐林询问，不过他却没有给唐林留解释的时间：“算了，电话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我已经让人过去了，有什么情况你当面跟他说就好。” 正说着，唐林便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后背，回头一看发现原来是艾成。 因为这边还通着电话，唐林对艾成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 而史十七估计是听到了电话这一头的细微变化，平静地说道：“我猜，人差不多来了吧，那就这样。” 说罢，史十七便在另一头掐掉了电话。 唐林刚想松一口气，不过又马上想到艾成还在旁边，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走廊尽头的阳台比起许若语的病房更靠近电梯出口，艾成来到这一楼层后还没来得及询问许若语住哪儿便先一步见到了唐林。 此时艾成的脸色并不太好：“你们出车祸了？” 唐林正好奇艾成怎么也知道，不过想起史十七刚刚说的话，立即又反应了过来：“啊，新闻上都播出来了？他们效率挺快的啊。” 艾成摆了摆手：“不是新闻，是史十七给我说的。当然，更早的是在监测你们三人的位置数据时，发现那丫头的位置在短时间里发生了剧烈的平行位移，我猜八成就是被什么东西给撞飞了，怎么样，严不严重？” “不知道严不严重，反正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我带你去看。” 话毕，唐林推开了阳台的玻璃门，准备带艾成前往病房。 可门刚推到一半，唐林却想起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又转身向艾成问道：“对了，说起来，你们能通知一下许若语她家里人吗？我看她一个人在这里挺不方便的，问她，她也什么都不说。” 艾成苦笑了一声，接着唐林的动作推开了那扇玻璃门：“我看不是不想说，是说不出来。” 唐林一愣，差点被反弹回来的玻璃门给撞到了脑袋：“不会这么夸张吧，她家就她一个人吗？” 艾成连头都没回，一边走着，一边平静地说道：“虽然你还在实习，见识得还不多。不过，那个数字只有两百不到的情况，我想你大概也猜得到的。” 唐林想起了前段时间史十七说的话，他在那时就大概明白了情况。 可家里一个人都没有的情形，那不太可能的吧，就算没有父母兄弟之类的，好歹也得有一两个亲戚才对啊？ 哪怕是孤儿顾欣，她家都还有个收养她的顾峰，要不是自己这些死神助理员从中作梗，她不见了应该还会有人去管一管。 难不成许若语她连一个孤儿的境遇都比不上？ 唐林默默地跟在艾成后面，头脑里像是有谁在搅和一般。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时不时觉得许若语和自己有些相像，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同病相怜。 当然，要说完全的一样，那也稍显夸张。 唐林的父母都还健在，朋友和同学也算是有的，光从表面“数据”上来看，唐林完胜许若语几条街。 可记得就在大学这几年，唐林却能深深地感觉得到一份身处于群体之中的诡异孤独。 特别是在经历了数次的失败之后，唐林逐渐开始感觉得到，周围的人仿佛都在以对待失败者的态度来漠视自己。 而反过来，唐林也越发觉得周围的人，几乎都是令人烦躁的存在，就连父母也渐渐变成了在电话中只能和其谈钱和成绩的对象。 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唐林不止一次地想过这样下去不行，也不止一次地想要打破这一循环。 决心谁都能下，可唐林发现身体和心理状况却往往不停使唤，就像今早上去救顾欣的感觉一样。 逐渐的，和人交谈开始变得麻烦，自己说的话也经常石沉大海，每个月打电话回家的次数也渐渐变少。 最后，唐林竟发现自己即使深处在人群之中，也依旧是孤独的存在。只是一个在麻木地完成由生到死这一任务的个体。 本来唐林以为大学时期是寻找梦想与目标的时代，没想到结果却成了生活的坟场。 至于原因，在经历了这两次的工作之后，他却有些明白了。 林和玉的工作，顾欣的面包，其中承载着的或多或少地希望，那是活着的根本动力。 唐林自己则是对那份独特感的执着，当然这更像是一个妄想，如果没有实际的根据，唐林估计也不会当成一会事，只是继续保留这妄想，依旧按照以前的步调生活下去。 然而在高三那年，这样一个妄想却化为了现实，并在转瞬之间又化为泡影。 也许不知是谁在前一秒好心地为人筑起了一栋高楼，但是等人爬到顶楼后却又将其从那上面推了下去。 唐林苦笑，他回想了一下，估计从那一刻起，当内心里最为根源的那份希望被挖空之时，便是心死的开端了吧？ 要不是史十七在前不久，告诉唐林这一切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那唐林真不敢想象今后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恐怖的模样。 如果说许若语是客观地被置于到了孤独的境地，那唐林他就是主观地将自己困于了寂寞的牢笼。 但是时至今日，唐林感觉自己身边身边各种各样的事已经在向着好的方面发展。 至少曾经认为只算得上是关系的关系，现在已经发生了自己都能感觉到的变化。就在前不久，耿健将见唐林几天没有回来，还特意打电话过来问了一下。 许若语跟唐林的情况有些类似，不过她至今为止估计是没有变化的。 她执着的东西，依旧还是某样东西，她不曾怀疑过，却又看不出她的期待。 很奇怪的感觉。 “喔，对了，之前那个小meimei呢？我看在我离开后，你们似乎有过接触了，她人呢，又跑了？” 艾成这一席问话让唐林猛然回过神来：“她人正在附近的旅馆，不过看她的样子像是失忆了。” 艾成走在前面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这事儿怪我啊。” 唐林停下了脚步：“嗯？怎么突然这么说？” 艾成也停了下来：“啊，我之前想着是安排给实习生的工作，就把系统的cao作交给了个刚进技术部新人，他在解析记忆数据时出了错，结果在消除顾欣记忆时……这次我也是大意了，实在对不住。” 艾成的语气很是诚恳，其中还带着点儿自责，唐林多少有些理解他刚才表情不太好看的理由了。 但是艾成终究是艾成，不到一会儿便又恢复了原状，潇洒地一转身：“走吧，先让我看看那丫头变成什么样子了。” 唐林一怔，随即往右边指了指：“就是这里，您走过头了。” 艾成动作一停，尴尬回头，小声嘀咕道：“怎么带路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