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李玉衡目光扫过墙角的一丛长势正好的竹子,勾起唇角。 “去,当然要进去!本宫,还不曾见过你们九郡主的便宜meimei呢!” 月华院院门前站着三个粗壮仆隶,是杜宇特意从前院调来看守的。李玉衡带着明流只身前来,一言不发就要进去。三个仆隶急忙将人拦下,却被明流一声喝骂。 “住手,狗眼瞎了,公主也是你们能拦的,贱命还要不要了?” 郡主身边的侍女在府里身份不低,几个仆隶心中有气,却也无可奈何,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甘心地退下,却也颇有骨气地没有请罪。 明流退后半步,伸手小心地扶着李玉衡,走进了月华院。进去的时候还不忘丢给那个带头侍卫一个鄙夷的眼神。 月姨娘被禁月华院多年,院内多年未曾修葺,虽不破败却也略显荒凉。加之看守的婆子丫头不尽兴,屋角的花草树木没有好好打理,都被荒草埋得干净,看着凄凉得紧。 这样的院子,本该寂静,从那香樟上的鸟窝就能看出。此刻寂静的院落一片喧哗,李玉衡进了天井就看到正屋里被一群婆子丫头拉扯的女人。 “明流,你瞧!这月华院多热闹啊,看来本宫没来错呀!” 李玉衡松开明流的手,自己整理了广袖的袖口和腕上的玉镯,冷眼瞧着屋里的人群对明流低语。 明流忐忑地站着,不解李玉衡的用意,也不敢暗自揣测。记得在宫里时,李玉衡在后妃手里救下自己贴身的侍女,转眼又将人杖毙一般。这件事留给明流的阴影太重,她觉得自己永远猜不透李玉衡的喜怒。 眼见屋里越来越乱,明流愈发急切几乎要开口催促,李玉衡终于有了动作,甩袖上了正屋台阶。 屋里看守月华院的婆子刘婆正领人把预备逃出去的月姨娘抓回去,被那状若癫狂的月姨娘折腾地头疼,恨不得直接将人捆起来。 刘婆几人好不容易制住了月姨娘,见她不停挣扎直接甩了一个巴掌,谇了一口。不过是个犯错被禁的姨娘,如今府里郡主当家,哪轮得到这曾经得罪过郡主的人到处蹦哒。 “月姨娘,您还是老实些吧!若是惹急了郡主,您就不是关在月华院里了……” 李玉衡刚迈进门槛就听到了这一句话,嗤笑一声忍不住去看那说话的婆子。发福的身材看上去颇为壮实,凶恶的三角眼仿佛淬度,死死地钳制着身下蓬头垢面的瘦弱女人。 “这府里没有主子奴才就开始猖狂了,亏得阿玖在宫里受教多年,竟连一个王府也管不好。” 刘婆心里想着这是哪里来的闲人,转眼看到自己的女儿恭敬地跟在她身后,暗悄悄地对自己使眼色,又见那人穿着华贵,定是府里的贵人。敬王府素来少有客人,刘婆动了动眼珠子便猜出这位定然是女儿请来的救星公主,急忙敛了身上的恶气行礼。 “民妇刘氏,见过公主,请公主安!” 李玉衡不答话,也不喊起,就那么打量着屋子,和屋里几个耍猴戏一般的人。 屋里一片狼藉,百宝架上的摆设都被收了起来,屋里柱子挂着的丝绸幔子应是被婆子收起来昧了,此刻屋里只剩大件的家具摆设,其他连个花瓶也看不到。 刘婆领着一个婆子两个丫头把蓬头垢面的蓝衣女人钳制在地板上,不顾惜地拧着她的胳膊。女人不断挣扎,露出一张苍白消瘦的瓜子脸。 李玉衡盯着她仔细打量,看着还有几分姿色,想来年轻时应该也算个美人,但不过中等。真是想不明白自己的皇叔敬王为何放着那风华无双的敬王妃不爱,偏要去疼惜这样一个姿色中庸的妾室。 女人不停挣扎嚎叫,眼角绯红,看着已近癫狂边缘,口中不停念叨着什么。李玉衡努力辨认,才听出她在不停地说“不许害我孩子李玖那贱人不得好死”。 李玉衡眯起双眼,看向身子紧绷的明流。怪不得把月华院的份例贪得如此安心,却是把屎盆子扣在李玖头上了。不错,当真不错! “闭嘴!” 明流顾不得许多,立刻张口骂到,同时向自己母亲使眼色示意其去捂月姨娘的嘴。 “郡主宅心仁厚,从没有苛待过你,你女儿生病了就随意辱骂郡主,当真狼心狗肺,枉费郡主对你一片好心!” 那月姨娘被刘婆紧紧地捂着嘴,想反驳什么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恶狠狠地瞪着明流与李玉衡,张口咬在刘婆手上,凶狠地像要咬下一块rou来。 刘婆叫得杀猪般凄惨,直接一巴掌拍在月姨娘后脑,跟着的三人把月姨娘钳制得更厉害,生怕她再暴起。 李玉衡缓步上前,走到那月姨娘面前,抬脚扶起她的下巴,眯着桃花眼盯着她。明蓝色的绣花靴尖尖锐,顶得月姨娘下巴一块红印。 “知道本宫是谁么?本宫听说九郡主有一个便宜meimei要死了,特意来见见,看她与九郡主有几分相似!” 李玉衡对敬王妃有些印象,是个很讨孩子爱戴却并不怎么喜欢孩子的另类人。安静坐着的时候就像佛殿里端肃的菩萨,身上常年带着与其他贵妇不一样的异香,面对一众孩子张口却是据说山林多野鬼。 敬王妃被称为第一美人,嫁予敬王后也是艳名不歇,一舞倾四方一曲引凤凰。 可这样一个名动天下的美人,却败给了李玉衡眼前这个蓬头垢面出身卑微的妾室。李玉衡不解,心里也有隐隐的不平。记忆里那抹素净如烟的身影比这人强了千百倍,可她的丈夫就是疼惜着这个妾室。 “本宫真是看不出你哪里好了,当初皇叔定然瞎了眼!” 李玉衡蹲下身子,勾起唇角对月姨娘低语,不顾旁边四个仆婢的惊愕目光。看她眼角含泪,好心抽出怀里的绢帕,仔细地帮她擦着满面泪痕。 “这擦干净了也是姿色平庸,不知你那女儿可是花容月貌?” 提起了那庶小姐,月姨娘好似活了过来,一双眼睛喷着怒火,磨着牙齿仿佛要咬人的野兽。 李玉衡扔了帕子,对她灿烂一笑,离得最近的刘婆忽觉浑身冰冷,寒噤之下竟是放松了两手的力道。 月姨娘抓了机会挣脱钳制,因被人按在地上起身不便,直接一个前扑把蹲在她面前的李玉衡扑倒,伸手去掐她细长脖颈。 “去死,你们都去死!” 有孕后李玉衡身子笨重,下蹲的时候一长就浑身虚软。这次未反应过来就被扑倒,再想反抗已经是有心无力。 胆小的丫头立刻尖叫起来,随即就放手跳到一边,局面更加混乱,难以控制。月姨娘使足了力气,李玉衡被她掐的呼吸不畅,咳嗽不断。 明流整个人都懵过去了,反应过来立刻去拉那月姨娘,现在三公主有孕在身,有了任何意外,明流甚至这一屋子的人都活不成了!
“娘,快把人拉开!” 刘婆使劲捶打月姨娘,拳拳击在脆弱的后脑,明流抓着她的手腕猛掐静脉,另一个婆子抱着月姨娘的腰拼命后拉。一时之间,整个场面已不可控制。 大约是刘婆的捶打起了作用,月姨娘的手渐渐松了,明流瞅准时机扯开她的手,另一个婆子急忙把她拽到一边。这才算顺利把李玉衡救下来。 “公主公主,您没事吧?” “呼吸啊,公主!” 李玉衡捂着脖子上的红痕剧烈咳嗽,明流帮她捶着后背,不知是谁一直不停地喊她,声音太大震得她头脑发蒙。 “够了,本宫没事!” 李玉衡把虚伪靠来的人赶走,咳嗽后的嗓子一说话就哑的厉害。她真得没事,因为蹲的较低,月姨娘这一扑看着危险却并没有什么大事,脖子上只是被掐出半圈红印,咳嗽缓过气来就没事了。 刘婆和明流这才松了一口气,有时间去看那月姨娘如何。月姨娘情绪激动下受了重击,现在竟然翻着白眼厥过去。 “公主,这?” 明流无措地看着地上的月姨娘,问着李玉衡。 李玉衡被搀扶着起身,整理凌乱的锦衣,一张脸因为咳嗽而充血通红,眼角也带着红色。 “先让她安静地躺一会儿吧,本宫去后面看看那个庶小姐!” 见识了传言狼子野心的妾室,也要去看看李玖那个便宜meimei。据说比李璟大了两月,却是个天生病骨的,想是八字轻薄压不住王府瑞气。 刘婆想说什么,被明流一个拐子打醒,当即闭紧嘴巴,安排婆子看好月姨娘就笑呵呵地领着李玉衡去厢房卧室,去见那至今没有名字的庶小姐。 月华院的厢房面北,前头还有一株高大桑树,颇为阴暗。刘婆一边介绍着庶小姐近日的病情,一边推门请李玉衡进了屋。 庶小姐半月前染了风寒,月姨娘吵着要看大夫被刘婆拒绝,只出门弄了些汤药熬了端来。月姨娘本来没多大反应,见自己女儿病情渐重才开始不依不饶地闹起来。 加上份例和杜宇送来的药被刘婆贪个干净,月姨娘将一切想在李玖身上愈发恼怒,趁着今日王府未来姑爷搭秋千的时候抱着鱼死网破的心闹起来,想着在李玖未婚夫面前揭破她的伪善面目,毁了她的名誉。 不想李玖没来,客居在王府的公主却是被明流请来。 推开破了窗纸的厢房门,扑鼻而来一股异味,劣质的熏香裹挟着汤药味扑来,李玉衡胃里翻涌当场变了脸色,差点儿吐出来。 明流也是变了脸色,急忙抽帕子帮李玉衡扇着风,怕熏着了她。那块白帕子在眼前晃得极为烦人,李玉衡拍手打了下来,跨步进屋。 屋里和正屋一样空落荒凉,外面阳光正好屋里却阴暗潮湿,内室还透出几点烛火光。 李玉衡压着脚步,被刘婆和明流簇拥着绕过屏风走进内室。 (好了我要休息姨妈太折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