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青羊山作证（下）

    刘团长正为一字连能追上来而暗自盘算的时候，东面日军第13联队那边传来一声炮响。这一声炮响，整个金生泰双方阵地，人人吃惊。一时间，寒风为之停下了脚步；星星为之闭上了眼睛；枪声为之停止了啸叫……天就要亮了。趁此双方愣神儿之际，刘团长和杨团长指挥所剩官兵，从西门向城里迅速撤退。鬼子也很快缓过神儿来，蜂拥前追，意在不钳住守军决不罢休。怎奈城墙上已经尽是门板，门板后面的守军，倾其所有火力，掩护守军进城。撤回来的官兵，顺便带回好多鬼子的枪械子弹，三八大盖居多。

    能撤回的弟兄们总算都进城了，可那声炮响还在空中回荡。双方为什么愣神儿呢？这是有原因的，首先，守军都吃了一惊。大家都知道，鬼子的大炮不是都在苍苍坝梁东坡被烧掉了吗？同时，这凭空一声炮响，难道鬼子援军到了？其次，鬼子也是太不明白了，13联队还有炮，却不早早地拿出来大大地用。如果早早地拿出来，或许不至于用费这么大劲攻城呀？

    鬼子们的情绪，汇聚到茂木前之筑司令部那里，那声炮响引出的话题，已变得相当严重。茂木抓起电话就打给了小野呲太郎大佐，他说道：“小野大佐，你是帝国的军人，应该知道隐瞒军情的后果。我地，命令你，快快地对大炮的来源作出解释。金生泰之战，我第四旅团已损兵过半，你们的大炮，如果早拿出来，土城墙定能轰出缺口……巴嘎牙路，你们是在帮支那的忙吗……”

    小野呲太郎听着电话，已不便做过多解释，只有唯诺声声，最后立正“哈依”，放下电话，向参谋长西岩五夫中佐交代了一番，带上几个卫兵和传令官，还有那名把大炮修好的儿银曹长，就摸黑往旅团部赶去。他只能带着儿银亲自去解释了。儿银曹长因为是个老兵，平时对枪械就有研究，经常修好损坏的枪炮。白天下苍苍坝梁时，他在路边见到这门废弃的60炮，就让手下带上了。战斗间歇，抽空摸空的修，到这时才修好。修好是修好了，可惜才有三枚炮弹，正庆幸比那门炮还多两枚，又发现了另两枚是哑弹。刚好235团来攻，他们一着急，就把这炮放了。也因此让守军234团和236团参加夜袭的部队，顺利一点撤回了，虽然都吓了一跳。

    可这一炮对235团的震慑力最大，当时235团十二营和十三营在团长许侠之的带领下，首先出了东门，悄悄杀入鬼子阵地。岛夫丸大队最先被攻击，佐佐木中队人数一时损失过半，向北败退。东边山本中队的机枪尽被守军235团夜袭部队所得，兵力也且战且退。下夫中队毛扎小队的儿银曹长刚把废炮的受损机关一点点修理好，他呜哩哇啦的告诉松骨大尉。他俩的谈话被阵地附近帐篷里睡觉的冒川小队士兵水下听到，水下和井川就想起那三枚炮弹了。他们照着黑乎乎向此攻击的守军，开了那唯一的一炮。

    松骨大尉一看，这一炮还真管事，守军的进攻立马减弱了很多。他立刻组织毛扎小队反击，并惋惜的骂道：“嗖嘎，又是一颗炮弹……”

    235团十二营三连在连长马志云和连副楚巨林的带领下，正发现了一个新阵地，并已开始抡刀砍鬼子的头。这时一炮轰到，马志云和楚巨林和多名士兵，中炮牺牲。余下的士兵在各自排长的带领下，加入到13营的向前砍杀中。

    城里旅部内的丁旅长看看夜色已经转亮，不似先前那么黑了，遂更加担心起还尚在外面厮杀的235团夜袭部队来。便招来吉副旅长和张参谋长等人商量，他说道：“235团还未撤回，我们的行动之所以叫夜袭，是利用夜色这个屏障和鬼子不善夜战的特点，去杀伤鬼子的。你们看看，夜色就要过去，天一亮，我们的优势不复存在，鬼子的火力又猛，难道就任这个团白白消耗在外面吗？”

    忽然，外面脚步声起，侦查团代团长王光东大步跑进来，说道：“丁旅长，国大东家他们真是及时雨，连发带人把最后一个马粪包抛到了鬼子阵地上方，鬼子各部队正在隐蔽，比刚才收敛了许多，我们怎么办？”这时，又有侦察兵跑进来，说道：“报告，235团已经回撤，林团长带着先头部队，已撤至东门……”丁旅长一听，疲惫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抓起电话，说道：“我是丁伯廷，我命令，城墙上增加兵力，瞰住向前追击的鬼子，不惜代价掩护235团撤进城……”

    茂木前之筑在他的旅团部的帐篷里，来回大步地走动。他愤愤地瞅着一边站着的小野呲太郎和儿银曹长，骂道：“……丁伯廷，117旅，他们不会与皇军作正规战，只会趁着夜深，来砍脑袋。巴嘎牙路，良心大大地坏了……”骂够了，又说道：“小野大佐，还不快快地返回你的部队，你要和西岩五夫中佐组织力量，天亮之前做好攻城准备……”

    天就要亮了，城里飘着饭菜的香味儿。此时，枪声停息有一回儿了，只有凌冽的寒风不住地吹来。除苗子平外其他各团长一边命令手下清理本部所剩兵力，一边赶到旅部，向长官汇报情况。丁旅长接待各位团长的同时，命令所有各部官兵，轮番补充子弹和枪支，并抓紧利用天亮之前这段时间休息一下。

    再说茂木，他和梅井打发走小野呲太郎，又安排各联队收拢部队，以躲避城里抛出来的点着的马粪。那些东西不知支那怎么做的，虽然杀伤力没有，却眯眼睛熏鼻子，很麻烦人。所有官兵抓紧时间休息，以期天一亮就攻城，参谋们连夜赶制攻城计划。他庆幸丁伯廷没有在夜里撤走，而是选择了夜袭。白白分出人去监视他们了，还有那几个浪人。他感觉到，城里的守军，虽然半宿没有休息，折腾的皇军疲劳至极，死伤多少皇军勇士还不完全清除，但守军打得再急，却似乎缺少一点什么。他又有了一丝庆幸，心里一放松，有点困。

    他一个盹还没打上多大一会儿，东面又响起枪声。原来第13联队存放在文珠沟河东岸树林里的马匹，被几个道人袭击。马匹惊散，跑得哪都是。接着石泉河方向也响起了枪声。折腾了半天，这盹儿是打不成了，看看表已经五点多了。只好命令各联队早早做饭，天亮攻城。

    城里的饭菜已经送到各部，丁旅长和所有长官都对国大东家和城里的百姓，从心底里由衷地更加感激起来。各部开始抓紧吃饭，还是猪rou炖粉条子小米饭，吃得大家那叫一个香，都是满嘴流油。丁旅长又下了命令，说所有的官兵都要抓紧吃好，天亮后的恶战肯定会更惨烈，因为鬼子的前锋部队都已经推进到城墙下，此时大多不足二百米，还有的小队趁恶战推进到跟前，以堑壕上搭密密麻麻的木头为掩护……

    15日早晨6点钟，天刚麻麻亮，鬼子攻城如期开始了。由于鬼子的火力猛，距离又近，城墙上的守军伤亡开始多起来，不断被抬到东烧锅和金生泰之间的田地里。野战医院的人员不断增加兵力进行救治。城里的干马粪已经用光，急得国大东家眉头发紧。

    鬼子于5点钟用餐完毕，开始整备部队，调整器械和子弹，然后在各联队长的严厉督促下，大部分别以战壕为隐蔽向前推进，小股部队也顶着木头慢慢向城墙根摸索，还有的伏在地上向城上射击。

    城墙的枪眼喷出的火舌，像嗜血的火苗，舔的鬼子兵，粘着死碰着亡，霜打的秧棵一般，成片的倒下。鬼子兵在后面长官的督促下，杀红了眼，这边倒下，那边就跃起，飞蛾扑火一般，向城墙杀去。

    到阵地里指挥的山冈杰和小野呲太郎，一边挥兵前攻，一边同时回头张望。终于看到工兵大队在光田参谋长的带领下，运着十多架高梯，远远地钻出树林赶过来。光田少佐挥着战刀，驱赶抬梯的工兵快走。这边无数的军官，转出阵地，高呼天皇。他们看到高梯，就看到了希望。那些高梯都是砍文珠沟里双山尖的百年母榆，造成的。山冈杰哈哈大笑，说道：“吆兮，金生泰，城破就在今日，杀鸡给给……”

    鬼子在松树梁西的文珠沟砍高树的消息，已被白吉小队报告了旅部。丁旅长和吉副旅长命令特务团团长毛遂年，带领全团主要盯住鬼子的梯子，无论如何不能让梯子运到城下，否则以违令问罪。城墙上各团都在门板后射杀鬼子，特务团的士兵得说好的，才会让出一块儿位置。果然都看到梯子了，毛团长立刻命令各营选拔神射手，瞄准抬梯子的鬼子射击。一时间，鬼子的工兵噗噗倒地，十几架梯子都扔在了地上。

    看得墙上其他团的士兵高声喝彩。那边光田少佐可傻了眼，抡起战刀左右开弓劈了两个士兵。233团城墙上有个排长，叫黄光秀，他虽也躲在门板后，却叫得最响，也看得真切，抬手一枪，打在了仍然挥刀的光田身上，光田一个愣怔，四仰八叉躺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