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8 旷世之灾,不破不立
美国东部,离华盛顿特区只有300公里的宾夕法尼亚州兰开斯特县,包括几座小镇和若干农场、牧场和林场在内的几十平方公里地域,已经被铁丝网和各种障碍物围了起来,国民警卫队的坦克和装甲车如捍卫防线一般,守在隔离墙后。 直升机在天上盘旋,大功率的喇叭反复播放着“按指示前往出口等待检查”、“翻越隔离墙将被射杀”等等通告,几个出口处,既有长长的队列,也有挤成一团的人体涡流。 每一处出口都是几个集装箱拼起来的,人流得通过旋转栏杆一个个进入,每进一个人,栏杆旁边的装甲车上,机械臂就会落下,用一部什么仪器,将人体上上下下扫描一遍。被扫描的人根据喇叭指示,走向不同的集装箱。 坦克和装甲车离出口至少有四五十米,士兵端着机枪,紧张的注视着出口。不时有人松松头盔的系带,吐口浑浊的气息,脸上的表情像是随时会有核弹在前方炸响。 “又一个!该死,谁知道他感染了多少人!” 检测车里,看着画面上头部出现若隐若现的红线,士官咬着牙骂道。 另一个士官庆幸的说:“要是没有星联紧急改进的技术,美国末日已经上演了吧。” 两人正聊着,气氛也轻松下来,屏幕上,一个人的头部亮起醒目的大片红斑,两人像是触电似的一跳而起。 “辐射源!发现辐射源!” “强度感应,50米没反应,4级!” “就地处置!” 出口的集装箱原本是两面贯通的,通向人群的一面猛然关闭,里面的年轻女子正打着哆嗦,看上去像是得了重感冒,被动静吓了一跳,然后又捧着脑袋惨叫出声。 集装箱外,一直蹲着的一部粗壮机器人起立,瞄准患者,射出绳网,再拖向远处一个单独隔出来的集装箱。 集装箱外面是一个金属平台,女子还在网中翻滚挣扎,机器人抡起手臂上的铁锥,朝着女子的头部和脖颈噗噗噗一顿猛砸,动作机械、快速、猛烈。惊人的是,女子即便脖子歪掉,头部变形,脑浆迸裂,身体还在抽动,手臂还在晃动。 机器人再退后几步,旁边一辆无人装甲车的武器站转动,将一束超高频微波聚焦在女子头部。白烟渐渐从女子的头部溢出,十多秒后,女子完全没了动静。集装箱门打开,机器人将尸体拖了进去,扔到已经堆得高高的尸堆上。 同样的情形在隔离区的几个出口同时上演,跟影视作品里的末日降临已经没什么差别。 对华盛顿来说,“星门综合症”的迅猛扩散,离末日降临也就差了那么两三步。 这一带的阿米什人一向过着封闭保守的生活,电视、广播、网络一概不接触,报纸也只看当地小报。星门综合症光顾这里,将留守的中老年人一卷而空,等州政府察觉不妙时,状况已经严重到必须封锁整个区域了。 整个美国都在看封锁阿米什区域的现场直播,看到一个个不听劝告直接翻隔离墙的平民被射杀,一个个出口的检测告示亮起红灯,观众们捂着嘴满脸悲伤,同时又暗暗松了口气,终于又少了一个传染源。当然,机器人处置辐射源患者的情况他们是看不到的。 星门综合症爆发之初,美国人还稳得住,没有像华夏那样全国总动员,但当阿米什人定居区成了重灾区时,总统赶紧发布了戒严令,那个地方离华盛顿只有300公里! 机场、车站都加装了探测区域,出现感染者,由狙击手打麻醉枪,再由机器人转移到隔离区域,通知IPCA,也就是蓝十字会收容。如果是辐射源那类重度患者,就当场秘密处置了。 借鉴华夏政府的经验,美国也执行了一系列措施,比如禁止大型集会,建议公众不要出门,不要跟陌生人接触,各项服务最好通过网络途径解决。 政府和军警方面,要求更为严格,所有会议都在网上召开,重要成员不得面会。包括总统在内,都变成了一个人宅在小套间里,断网半小时就会死的重度宅男。 到了9月中旬,星门综合症已经波及到全球,为此而丧生的人,公开报道的就超过30万,被隔离的感染者超过500万人。 这不是通常的病症,不会通过空气和血液等方式传播,而是视线接触,甚至赫辐射一般的非接触传染。只靠星门综合症患者的行为特征,以及头痛发热、DNA和血液异常等症状判别,就跟当年没搞清楚非典病症,大批医护人员也被传染一样危险。 星联通过对患者样本的研究,迅速推出了太赫兹仪脑部扫描插件,内载脑组织特征对比模型,可以准确判定星门综合症患者。 星联无偿提供给各国的感应器更是检测辐射源类型感染者的利器,这种感应器采用了活体脑组织保存技术,以及生物电感应技术,只要处于辐射源范围,脑组织生物电就会有细微变化,分析后就能指示辐射强度和范围。 夏亚重工也紧急转产机器人,在尤纳斯战斗机器人的基础上,制造出大批只具备简单智能的执法机器人,让各国军警都松了口长气。 有了可靠的探测机制,不惧怕直接接触的执行手段,病症的传播势头总算被遏制住。 收容过程以及复杂环境的处置,全靠星联特勤支撑,夏鸣为此将驻守在星门的特勤紧急召回,部署在各大洲。由IPCA,也就是蓝十字会进行协调,运送到各国建立的感染者隔离区,通过机器人和自动化作业,对这些感染者进行监护。 措施一项项展开,到9月下旬,感染区域、感染人数、死亡人数、收容人数等各项指标的曲线都开始下降。各国科学家也发现,“星门综合症”在多次传染后,危害和传染性都会下降,只要传染曲线跌落,应该不会引发再一次大爆发,各国政府吊在嗓子眼上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回去。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让各国政府更为头痛。 首先是数百万隔离者的问题,这些人的供养还是其次,治疗方案还迟迟没有进展。甚至有科学家悲观的认为,不可能找到治疗方案,因为患者是大脑受损,一部分异化成了其他结构,就算顶过了精神侵害,接下来还有两个大关。一个是脑组织受损的神经病,一个是间接造成的精神病。 就算找到了治疗方案,他们能够痊愈,也不可能再步入社会,正常人绝不敢跟他们做哪怕只是视线上的接触。 其次是责任问题,一般人并不清楚星门综合症的根源,但这种病症明显超出人类的想象,肯定跟星门里的异常有关。这让民众和各方势力都将矛头对准了政府,质问他们真实情况和到底是怎么回事。 各国政府为了稳定民众情绪,一直隐瞒变异博格的精神侵害能力,这种隐瞒终究是不长久的,不严密的。在传染势头凶猛,大有上演僵尸世界大战的时候,问责的呼声很容易被压下来,现在,各国政府都没办法回避了。 为什么不告诉人们,星门里面的外星人实际是变异僵尸? 为什么不告诉人们,这种变异僵尸会侵害人的思维,引发人的变异? 为什么不告诉人们,星联有抵御这种侵害的可靠方法,尤纳斯却不采用?就靠适应性训练和打针硬扛? 为什么受到感染的尤纳斯官兵会直接回到地球? 为什么星联知道此事,却不及早提醒UNOC和民众? 种种疑问,在传染势头缓和下来之后,通过各种渠道,铺天盖地的涌来。一桩桩秘密曝光,一个个知情人站出来说话,真相也一点点拼凑出来。 星联特勤依靠自主意识的训练,才能抵御思维侵害。 星联一早就将训练方案交给了尤纳斯,但UNOC拒绝采纳。 尤纳斯幸存官兵撤回地球后,星联也提醒过UNOC,注意他们的情况,UNOC没有反应。 星门综合症爆发初期,UNOC也拒绝了跟星联进行深度合作,而是由各国自己处置。 直到事情不可收拾,UNOC才达成协议,创立了蓝十字会,并且请求星联全力协助。 面对真相,公众无比愤怒,首先讨伐的就是联合国秘书长兼UNOC理事长。认为他完全没有尽到协调和推动国际合作的职责,对星门综合症的爆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9月下旬,这位秘书长兼理事长无奈的辞职。尽管他作为地球人类的名义领袖,“领导”人类打赢了第一次对外战争,打开了星门,让人类步入全新的世界,但星联的存在,UNOC的迟钝,星门综合症的处置不力,让他终究没在人类历史上留下什么美名,人们只记住了他是灰溜溜下台的。 理事长的辞职并不能完全消解人们对UNOC这个机构的质疑,清醒的国际专家指出,UNOC的表现无可指责,因为它实质只是个协调机构。一致对外的时候,还能有所作为,涉及到内部事务,各国都有各国立场,星门综合症处置不力这个责任,不该由UNOC来担。 一般人是懒得去管联合国如何如何的,他们要责问的是国家,是政府。 华夏这边,因为政府控制舆论的力度很强,而且星联跟华夏的合作展开最早,尽管在此次事件中也有5万人死亡,180万人被隔离,但比烂之下,表现算是不错的,追责的舆论大潮还算是波澜不惊。 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美国,到各地都上演僵尸围城之前,美国一直没有跟星联展开有效合作,所以也是最晚才得到星联支持的。到阿米什人感染区出现,才允许星联特勤入境行动,收容方面也搞得乱七八糟。 公开报道的死亡人数里,美国人多达10万人,隔离人数却只有70万,从这个数据就能看出,美国政府在这场灾难的处置上,跟其他国家有多大的不同。 看起来,美国总统不得不辞职了。 “我正在琢磨辞职声明的用词,这些事情就不要烦我了,让副总统接手吧”,白宫,依旧一个人宅在小屋子里的总统语气十分凄凉。 地球上最强大的国家,在星门综合症的处置上却表现得最烂,公开报道的死亡人数是10万,实际20万都不止。到了后期,实在慌了手脚,很多地方都是把轻度患者当成重度患者,甚至辐射源,直接处置掉了。其中包括不少脑膜炎患者,甚至得了重感冒的人,只因为抱着头喊痛,就被军警无情的干掉。 政府还可以托辞是没统计完毕,丢开瞒报这个责任,可等媒体和民间凑出死亡人数,发现美国是人命损失最重的国家,而且原因是政府处置不力,并且拒绝了本可以得到的援助时,他的责任就跑不掉了。 天可怜见,他真的冤枉。谁知道变异博格对人的侵害还有潜伏期,等回到地球才发作?星联刚气势凌人的跟日本打了一场战争,谁敢把这头白狼放进国门? 可这些理由,美国人是不会听的,共和党也需要尽快抛弃他,免得政府的责任被延伸成共和党的责任,民主党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有人都盼着他尽快下台。
他不想被弄到国会去接受质询,灰溜溜的被迫辞职,自己早点走,还能留一点颜面。 到了这个时候,隔离患者不满生活环境什么的,他才懒得去管。 幕僚长无奈的断开了通讯,接着是马斯克的通讯请求。 总统有点烦躁,马斯克之前也建议尽早跟星联合作,他还讽刺过马斯克,是不是被夏鸣收买了,现在他有脸见人家? 正要拒绝,马斯克却发来一条消息,“你可以辞职,美国不能认输。” 接通通讯,总统叹道:“还需要我做什么?” 马斯克神色也颇为沮丧:“我也只是个传话人,而且不应该是我第一个跟你说起这事,但是他们,我是说国会山的那些人,还有他们背后的老爷们,认为这个时刻,对美国来说非常危险,我们需要做点什么。” 总统挑起眉头:“还能做什么?” 马斯克低沉的说:“比如……问一个问题,为什么,星联特勤可以抵御思维侵害?” “他们有一套方法啊,就是什么自主意识”,总统不解。 “那为什么,夏鸣在进星门前,就知道怎么防护这种思维侵害?” 马斯克的追问让总统愣住,许久之后,他笑了起来:“是啊,他才是罪魁祸首啊。” 然后他摇头:“但跟我有什么关系了呢?我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如果现实需要美国认输,却为了面子不低头,对美国来说是更大的伤害。” 他很认真的看着马斯克:“我不认为这个时候,去抹黑夏鸣有什么意义。之前我犯的错误,就是把夏鸣和星联推得太远。” 马斯克耸肩:“我也只是传话人,实际上我跟总统你是同样的看法。但美国需要一个新的开始,你不表态,他们照样会做。” “马斯克,别搅和这些事了吧,UAI计划已经撤销了,你还是把心思好好放在你最擅长的事情上,我呢……” 总统用一种如释重负的语气说:“也想去体验一下太空了。” 燕都,福乡医疗协会的陈会长正跟某人的虚拟影像聊着。 “现在大面的火已经扑灭了,但星星之火得防好了。中央决定尽快铺开星门综合症预警探测计划,社区预诊中心全都要管起来,不允许再转包,所有医疗GEI也要上星联网。老陈,你们福乡医院得赶紧清理一下,不然闹出舆论问题,上面没办法再说话。” “全管起来?那怎么行?90%福乡医院还没完成转型啊!” “没办法,星门综合症这事,生死攸关,别说阻扰,只是执行不力,就要一撸到底!外面很多人也都盯着你们,你们要是这时候冒点头,会死得很难看的,这不是我吓你!” “可我们福乡几十万口人得吃饭啊,以前有千寻在我们还能轻松点,现在千寻倒了,我们连广告都没处打。这么一弄,摊子会全散掉的!老孟,跟上面再递点话吧!对了,今年几家医疗集团的股份,你中意那边的?” “老陈,我跟你通报这些,已经是上面的意思了。说得难听点,国难当头,你怎么也得存点割rou的心思。” “这、这不是割rou,是掏心啊!” “我就说这么多,你那边出什么问题,别怪上面不拉你。” “老孟!老……” 对方的虚拟影像消失,陈会长楞了一会,摘下眼镜,狠狠摔在桌子上:“TM的喂不饱的狗!” 喘了一会粗气,陈会长戴上镜片已经烂了一半的AR眼镜,呼叫了另一个人。 “是这样的,中央跟星联在星门综合症上走得很近,星联趁机要中央把医疗这块的EI化全面搞起来,我看星联是存了掘咱们根的心思。” “为什么针对我们?很简单啊,过去我们跟星联的马仔人革联斗得那么凶,连刘似如都被我们送进去过,甚至还有他们好几条人命。夏鸣那小子会放过把我们一锅端的机会?他是连日本都敢宣战的狠人!” “不是看不看得起我们的问题,谁都知道他想颠覆国家,从医疗入手,把这一块从国家手里切出来,这是第一步。咱们福乡是他的绊脚石,不管大小,都是他要对付的目标。我看啊,这个什么星门综合症,说不定是他搞的鬼。星门里面的什么事情,就他最清楚,他不是星门管理者吗?” 对方是他最要好的伙计,三十年前他开诊所的时候,就在大堂扮过主治医生,现在已经是一家连锁医院集团的董事长。 听了这些来自“一线”的消息,陈会长眉毛一抖:“星门综合症真是他搞的鬼?” “这个谁知道?瞎猜呗,实际上还是UNOC那帮蠢货捅出的篓子,大家都清楚”,对方笑道:“但外面人谁掰得明白?不都是谁嗓门大就信谁的?” 陈会长一巴掌拍上桌子:“现在这情况,你就没什么想法?” 对方叹道:“我们这样的小角色,能翻起什么浪花?走一步看一步,有一顿吃一顿嘛。” “我们得好好商量下,我有个想法”,陈会长眼里闪过一抹精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