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巨河奔流
雷召峰被斩首的消息在姑苏城传开。 雷扬找到了雷明宇与雷明武，三人坐在留园某处的座椅上，相视沉默。 “我们就没有一点办法吗？”，雷扬忽然开口，他实在是不甘心这样干坐着。 雷明宇苦笑：“族里的堂主，叔叔们都没办法，更何况我们”，他视线移向雷明武，叹了口气。 雷明武也看着他，“来之前七叔就说了，这件事我们管不了。他要我们在书院好好修行，不要惹事。” 雷扬低下头，抿了抿嘴。 “要不我去求岳山长试试？”，他说道。 雷明宇却摇了摇头，“岳山长虽然厉害，可他毕竟只是个山长，皇帝要砍族长头，他能阻止？”，他到现在还以为是皇帝抓了雷召峰。可他越想越不明白，雷家又没犯罪，怎么就把族长抓走了呢。 “我去试试吧”，他站起来，也不管他们俩什么反应，径直走开了。 “这个老三”，雷明宇看着他小跑的背影叹了一声，“肯定没用”。 岳如山从知剑阁回来，脱下沾了土灰的青色长袍，还未穿上新的袍子。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停下动作，看向门口。 雷扬跑进岳如山的房间，看着只穿白单衣的岳如山吓了一跳。 “山长”，他说道，小心的看着岳如山，生怕他怪罪自己的鲁莽。 岳如山从衣架上拿起一件干净的灰色长衫套在身上，“怎么了”，回头看着他。然后忽然想起了今天的传闻，还未及雷扬回话便自己接道：“因为雷家族长的事？” 雷扬端正站好，“嗯”，他答道。他不敢在岳如山面前表现出松散的样子。 “你想找我帮忙？”，他问道，一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是的”，雷扬答道。 “可我帮不了你”。岳如山虽然在洛书书院名气很大，但还远远不及影响到国家大事的地步。“你回去吧”。 雷扬只好悻悻的走出房门，好一阵的失落。 雷召峰被押出皇城监牢，从府衙出来，在路人指指点点的围观中走向人生的终点。 人潮拥挤的东南城区菜市口。 好久没有人在这里行刑了，人们讨论着，说着这个人的罪行。意图造反，勾结外敌，哪一条不是死罪。“可为什么只有雷家族长一人呢，其他人为什么不抓起来，这些战争狂应该诛灭九族”，一个愤然的学生说道。 “人家有势，说不准被哪个大人保下来了。造反说成侵占别人城池，勾结外敌说成买卖货物。”一个屠夫模样的人说道，他的衣服上满是血渍，但他话的原因，那位学生并未反感。 “这些人就应该抓起来，也不知道那些大人怎么想的。杀了他们的族长，他们早晚要反。” 雷扬与雷明宇，雷明武三人混在人群里，听到了这场无知，毫无人性的对话。雷明宇气的握紧了拳头，若不是雷明武机灵，拉住了他的衣服，他一定去跟那俩人拼命。 然而说话的不止这两人，就算雷明宇堵住了他俩的嘴也无济于事，四周刺耳的议论声不断，雷扬三人的心越来越慌。 刽子手拔下了雷召峰背后的木牌。 雷召峰抬头望天，斑白的头发在风中飘扬。他低下头，忽然看到了雷扬。雷扬也看着他。 雷召峰满是皱褶的老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就像最初雷扬来到天中城时他坐在大堂椅子上笑的那样。 阳光照进雷召峰心里，他感觉有些刺眼，便闭上了双眼。但再没有睁开的机会。 一道阳光照进雷扬心里，同时一道鲜血洒向天际。姑苏城上忽然传来一声鹰鸣。 天中城。 雷可法坐在谦让堂的族长位子上，底下是所有的雷家人。 雷召峰被杀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天中城，雷可法召集族会，所有的人沉默不语。 雷尘率先抬起头，作为雷家的智囊，他必须这样。 他看向雷可法，“我们没有沉默的时间了”，他说的是另一件事，“孙家的战书已经送到，我们谁能迎战？” 孙家得知雷召峰被杀的消息，已经在上午送来了战书。 雷可法闻言，忽的重拍一声桌子。“他孙家欺我无人吗，他们要我交出雷扬，并且承认他们为江南霸主。” “这群王八羔子。”他啐了一口。 雷烈忽然站起，他看向雷尘，说道：“我能战”。 雷尘将视线移向他，眉头皱了皱，“三哥你可以去，可还有两个位置。你可以对付孙良恭，但孙良壁与孙良宏呢，一个剑尊者，一个斗王。” 雷逸仙站了出来，“我对付孙良壁。” “还有一个。” “我去”，雷可法拍了一声桌子。 “不行”，雷尘说道，“你是雷家族长，不能去。” “我必须去，不打死孙良宏我誓不罢休。” 看着雷可法冒着火气的样子，雷尘心里一阵无奈，自己这个大哥什么时候能想想大局。为了不损害雷可法的面子，他只好说：“孙良宏的元素是土，正好与你相克。即便你实力超他大半，也只会事倍功半。” “我可以对付孙良壁与孙良恭。”，雷可法说道，他不想放弃。这些天受的憋屈比过去三十年的总和还多，他真的很想发泄一下。 但雷尘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孙良壁是剑尊者，剑上的造诣不亚于在座的任何人，除了六哥”，他将手指向雷逸仙，“只有六哥能打败他。” “孙良恭，号称江南第三修魔师。”他将视线瞥向雷烈，眼角动了动。“四哥勉强与他对付，如果你要换，对付孙良恭，那让四哥去打孙良宏？孙良宏可比孙良恭厉害得多。” 雷烈自然读懂了他的意思，于是摇摇头，感叹一声说道：“对付孙良恭我还有胜算，但要是对上了孙良宏，我必输。你们知道，我的招式对付拳术总是很吃力。” 雷尘点点头。“那么，谁去对付孙良宏？”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 “我去”，风宇尧踏进大门。 众人齐刷刷的望向他。“宇尧？”，雷烈看着他，“你没走？” 风宇尧点了点头。他本打算去西方康国，但起程之前在店铺小二口里听说了雷召峰被斩首以及孙家送挑战书的事，他知道雷烈一定会出战，于是二话不说，骑马原路返回。 雷烈心里好一阵感动，他指着一旁空着的座位。“坐！” 雷尘认识风宇尧，从雷烈那里也听说了他的实力，也知道他有一把别云残剑，他知道事情解决了。 雷尘走到风宇尧身边，和善一笑。“孙良宏是修行了天阶武学的斗王，不知道宇尧兄弟对付他有几成胜算。” 风宇尧喝了一口家仆递过来的茶水，说道：“五成，我会尽力。” 雷尘环视大堂一圈，后向风宇尧恭敬的一礼。“雷家现势颓危，无人能挡孙家的挑战，三人缺一。缺少的这一个位置，只能托付给宇尧兄弟了，但希望宇尧兄弟尽力即可，不要为了雷家而丢了自己性命。” 风宇尧是性情中人，也是雷烈的至交。他哈哈的一笑，拍了拍自己胸脯，又指了指悬挂腰间的别云残剑。“我还有大事未成，怎么能把性命丢在这里。你就放心好了。” 雷尘一笑，“如此甚好”。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场面安静下来，众人停下动作，纷纷向门外看去。 徐家族长徐元朗带着弟弟徐元和，儿子徐正峡来了。雷可法喜形于色，起身快走几步欢迎。 “还是徐家够朋友”，雷可法走上前去，大笑着拍了拍徐元朗的宽厚肩膀。 徐元朗被他拍的疼，收了收肩膀，说道：“我是来帮你们的，听说孙家向你们下战书了？” 徐家是雷家的至交盟友，双方的情谊更像是亲兄弟。关于雷家的两件事在江南传的沸沸扬扬，徐元朗担心孙家会抢先下手，因此听到消息后就匆匆的赶了过来。 雷尘把他们迎进座，说道：“孙家向我们下挑战书，要我们交出雷扬，并承认他们江南霸主的地位。如果拒绝则在十一月初二晚枫木桥决战，双方各出三人，三局两胜。如果我们胜利，他们将恩怨一笔勾销，并奉上孙家五城。但是他们赢了的话，就要我们交出天中城与雷扬。” “孙家已经断定你们拒绝了。”徐元朗说道，“这算盘打得挺好嘛。” “那你们呢，准备应战了？” 雷尘苦笑，“那还能怎么办，不管怎么说，雷家还是现在的江南霸主。拒绝的话会损害雷家在江南的威望。” 徐元朗叹息他把威望看的那么重，但凭两家的关系他也敢直说：“雷家都没了，留着威望还有什么用。更何况，雷家已经不如前。” 他瞥向雷尘，“老实说，你们能打过孙家吗。我可听说了不少事情。” “哦？”，雷尘说道：“洗耳恭听”。 “我从康国得到消息，最近孙家常常出现在康国北部，并且他们伪装身份，行踪不轨。” 康国，他心想，徐家的消息来源很广。“康国北部是黑色荒漠，南方荒漠边缘有一些修魔者村落。难不成是锁妖塔？”他想起了黑色荒漠中的那座塔。 “但是不应该啊，他们去那做什么。” 徐元朗摇摇头，“我只知道这些。” “你们找到三个出战的人了吗？”他问道。 “已经找到了。三哥，六哥与……”，他将手指向一旁坐着的风宇尧，“风宇尧兄弟”。 “哦？”，徐元朗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风宇尧向他微微一笑。 然而徐元朗的目光被他腰间的剑吸引。风宇尧将手放在剑鞘上，徐元朗收回目光，尴尬一笑。 “这是别云剑？”，他问道。 风宇尧摇摇头，“这是别云剑的残剑。” “可以抽出来看看吗？”，徐元朗的目光里充满期待。 风宇尧将剑缓缓抽出。宝剑闪出一道金光，但剑体太短，断口太明显。 众人纷纷围拢过来。“好剑！” 雷尘站在人圈外，看着徐家三人微微蹙眉。“徐家族长”，他忽然喊道。 徐元朗回头看他，“怎么了？”。 雷尘微微一笑，“什么风把孙良宏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