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散功
（今天三更，这一更算是补昨天的，接下来还有一更） “老七！”田不易大声呵斥道，“你在胡说什么！” 夏初看着田不易眼中担忧的神色，暗自苦笑一声，然后转过头，面向道玄真人。 道玄真人明显已经是震怒无比，他寒声道:“夏初，你可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夏初的声音依然恭敬如故，只是他说的话却与这恭敬的语气完全不符:“弟子说……不服！” 道玄真人怒极反笑:“哈！好，好，那你说说，你为何不服？” 夏初直视道玄真人，音调不变:“弟子，不愿面壁十年！” “哼！”道玄真人冷哼一声，对夏初非常不满，“你不愿面壁，难道还想被废掉修为，逐出师门不成？” 这个弟子，还真以为自己在门中声望高，我就不敢罚他？简直狂妄！道玄真人心中冷冷想道。 百年前的万剑一也是狂，但他不妄，面对门规处置，以万剑一当时的声望都能坦然接受，而夏初……仅仅只是面壁十年而已，他还不服？ 道玄真人眯着眼睛，决定不管夏初等下会说出什么理由，他都不予理会，并且将他的处置再加一等！ 也许是夏初的话太狂妄，以至于所有人都面色愕然，一时间不敢接受。 只有田不易，在警告完夏初后发现他依然如故，心中也是怒气大盛。 你怎么敢反抗门规！田不易暗骂一声，他究竟造了什么孽，近年来收的两个徒弟一个比一个更不让人省心。 田不易有心再为自己徒弟辩解几句，但现在却是夏初当面顶撞掌门真人，别的不说，门规的第一条，就是首重尊师，不得忤逆！ 而这个师，还可以理解为师长，长辈，并不仅仅只是师父而已。 在青云门，只要是小辈弟子，遇到青云的众位首座长老，都要自称“弟子”。也就是说，这些老一辈的人物，都在这个“师”的范围内。 更别说，道玄真人还是掌门真人，一教之尊！ 田不易完全不明白，他这个徒弟究竟是吃了多少豹子胆，才能做到顶撞掌门？ 真是胆大包天！ 不光田不易这么想，就连在场的所有首座，包括萧逸才在内，都是如此认为。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夏初，场面静寂，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而夏初面对道玄真人的怒火，只回答了一个字:“是！” 是！ 这一个字就像是一柄大锤，重重的砸在众人心间。 道玄真人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犹自冷声道:“我不管你什么理由，你顶撞师……等等，你刚才说，是？”话说了一半，他才明白了夏初的意思。 他刚才说了什么来着？你不愿面壁，难道还想被废掉修为，逐出师门不成？ 而夏初的回答……是！ 他自愿废除修为，逐出师门？ 霎时间，想通了所有关节的几人尽皆倒吸一口凉气，场面顿时如炸开了一般。 田不易忍不住道:“老七！你疯了？”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这还是他徒弟吗？怎么突然就想不开了呢？ 田不易陷入深深的震惊和疑惑，但也知道，现在情况对夏初来说非常不妙。 不过夏初面上的表情依然平静，只见他转过身来，面对着田不易，道:“师父，请恕弟子不肖。” 说着，他面向田不易，跪了下来。 咚、咚、咚…… 一时间，玉清殿中寂静的针落可闻，只有夏初叩首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着。 如此，九次之后，夏初才站了起来。 众人都震惊无比，因为他这个动作的含义，再明显不过。 这是谢师九叩！ 谢，谢别，也就是脱离师门的意思。 拜师九叩，谢师亦是九叩，而一个已有师父的人进行九叩，其中意义已不言而喻。 “老七，你……”田不易脸色复杂。 只见夏初面对着惊诧万分的道玄真人，深吸一口气，然后，盘膝坐下。 一缕缕威压随着夏初的运功，而渐渐散发出来，场上又是一片窃窃私语，因为在座的首座长老们都看出来夏初此时的修为。 玉清九层，巅峰！ 这等修为，其实已经是世间少有，在场的大部分长老也不过这个实力而已。对他们来说，上清境，实在是遥不可及的一道天堑。 当然，以夏初此时展露出来的资质修为，几乎可以让人肯定，要不了几年，他就能达到上清。 然而，就是这等人物，此时却在……散功。 真是太可惜了！ 一瞬间，几乎所有人心中都浮现出这个念头。就连端坐正中的道玄真人，此时心中也是隐隐后悔。 他刚才是不是逼迫太过了呢？这个念头在道玄真人心间徘徊了一下，然后他也不禁摇了摇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原本只是想小惩一下，压一压他的气焰，好为自己的弟子铺路，然而却没想到，这夏初竟刚烈至此！ 不就是面壁十年？以你的资质和修为，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能突破到上清境，到时候由你师父求情，我也可以顺势减轻你的处罚，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自废修为，离开青云，也不愿意好好认罚呢？ 不止道玄这么想，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齐昊睁大了眼睛，面上表情尽是愕然，口中喃喃道:“佩服……佩服……” 而萧逸才心中也有些不舒服，毕竟导致夏初这样子，便是他在算计之下，却没想到事态的演变连他也控制不住了。 或者说，应该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夏初竟然会如此选择！ 只见在众人的注视下，夏初的身上的气势慢慢减弱，随着散功的进行，在他身后浮出了一个玄青色的虚影，这是他的元神。 因太极玄清道而生的，元神！ 而这一股属于太极玄清道的玄青色元神，却也在缓缓散去。 这就是散功，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停下！ 玉清八层……玉清七层……玉清六层…… 渐渐的，夏初身上属于“太极玄清道”的气息，已经消失不见。 夏初睁开眼睛，站起身子，因为散功后身体还有些虚弱，他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四周一片静寂，大家看着脸色苍白的夏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田不易张了张嘴，但也是无声。 最后，还是道玄真人打破了沉默。只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夏初，道:“既然如此，从现在起，你便不再是我青云门弟子！日后在外的一切因果，时好时坏，皆与我青云门无关。” 夏初默然点头。 道玄真人淡淡道:“如此，你，就离开罢！” 夏初深深看了一眼众人，尤其在田不易身上停留了许久，方才缓缓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突然背后传来田不易的声音:“老七！” 夏初回头，只见田不易那胖胖的脸上尽是真诚:“老七，别的我不管，但是，你依然是我田不易的弟子！以后有空……多回大竹峰看看。” 夏初身子一震，而道玄真人看了田不易一眼，沉默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反对。 毕竟只要夏初日后不走上魔道，那么他受大竹峰首座邀请，在大竹峰上呆一段时日，也没人会说什么。 只见夏初狠狠一点头，声音有些涩哑:“是！师父你……保重！” 然后夏初决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玉清大殿。 而玉清殿中又是沉默了好一阵，才被田不易的冷笑打断了:“掌门师兄，这下你可满意了？” 道玄默然，然后才慢慢道:“那夏初身上，还有修为。” 这些大家都看了出来，田不易不以为意，依然冷笑:“是，但他这剩下的修为并不是太极玄清道的。老七他娘便是修行中人，那么老七会一些他派法诀，也没什么奇怪！” 他们这些上清境的眼力都不弱，自然看得出夏初身上的那一股气息，中正纯和，一看就是正道法诀出身。 而这一股气息，大概在玉清四层左右。这才是田不易放心夏初离去的原因。 否则的话，不到四层修为，无法御剑，夏初岂不是连青云山都出不去？ “我自然看的出来，我也并不是想要追究什么。”道玄真人的话出乎田不易的意料，只见他淡淡道:“我只是想说，夏初境界还在，身上也有修行功底，不出几年，他就能恢复过来，至多十年后，他便可以踏入上清境……所以，田师弟，你也不要太过愤怒了。” 顿了一下，道玄继续道:“而且，散去太极玄清道，本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田不易默然，然后淡淡道:“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我大竹峰门下损失这名天资纵横的弟子，但青云门不一样损失一个惊绝之才吗？” 道玄真人面上表情一滞，然后就见田不易已经起身，往殿外走去，同时道:“好了，没事就都散了吧，掌门师兄，你还是应付一下焚香谷的人罢，不要再把念头打在我那个不肖之人的身上了……” 声音渐远，然后只听呼啸一声，田不易已经御剑离去了。 玉清殿再一次沉寂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一言不发。道玄真人看着众人，也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都散去吧，逸才留下。” 众人对视一眼，然后相继走了出去，只有萧逸才留了下来。 萧逸才看着道玄真人似乎苍老了几分的神色，低声道:“师父……” “我知道，你今天助推波澜，也是为了压一压夏初的名望罢？”道玄真人的一句话就让萧逸才大惊失色。 看着他的表情，道玄淡笑一声:“这也没什么，那夏初太过惊才绝艳，此次也出了太多风头，把你作为掌门弟子的威风全部压下去了……日后如果到了你接任的时候，以你名望，恐怕难以服众，到时候会多出不少波折，所以你这么做我也没有反对。而后来发生的这些，连我都没有想到，这也怨不得你。” 萧逸才讷讷无言，原来他师父早已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然后就见道玄真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阵，忽然低叹道:“只是……可惜了。” 玉清殿中，再次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