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画圆
“暗中偷袭，终究不美。”夏初环视了下方三人一圈，平淡说了一声，也不知道在说谁，随后慢慢落地。 抬手一招，青缳剑散发着湛蓝色光华，从万剑一身后溅起的烟尘中嗖的一声飞出，倒插入夏初身后的剑鞘中。 刚才千钧一发，夏初便是直接以青缳相救。 扫地老者万剑一看着夏初，面带惊容，良久长叹道：“原来是你！当年那个青云弟子，如今竟也成长到这种程度了吗？”说着，他又摇了摇头，仿佛在感慨岁月无情，一代新人胜旧人。 随后万剑一的目光看向身后，似乎丝毫不担心随着他会遭到鬼厉偷袭一样，事实上鬼厉确实没有偷袭的意思。 正道的影响还在他心中残留几分，鬼厉对于一些暗地里的勾当还是颇为不齿，尤其是方才他与万剑一决战的关键时刻，与他一同来此的‘鬼先生’在背后伤人，若非那一道剑光，只怕万剑一有性命之危。 所以，鬼厉的目光也移向了一袭黑袍的鬼先生，目光中隐含不满与不屑。 万剑一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看着鬼先生，沉默无言，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鬼先生对于自己暗中伤人丝毫不觉得羞愧，他掸了掸衣袍上沾染的灰尘，迎着万剑一的目光，淡淡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个样子么，对朋友总是这么相信，一点也不提防？” 微风吹过，浮动着鬼先生面上的黑纱，谁也不知道在这黑纱下面，他会是什么表情，又是以什么心态来面对万剑一的？ 谁也不知道。 万剑一听到鬼先生的话，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淡淡笑了一声，自嘲道：“如此行事，果然是你的行事风格，真是一如既往啊，老友。” 说着，他摇了摇头，只见笑容微微有些苦涩。 鬼先生淡淡道：“你我虽是故交，但阻碍我宗大计，我也不会留手。” 万剑一沉默了一瞬，也收敛了神情，面容渐渐冷肃下来：“既然如此，我也是一定要阻止你们的！” 说着，他身形微动，避免了腹背受敌的情况，鬼厉和鬼先生分别在他身体两侧。 只是他脚步一移，距离夏初的位置就近了些。万剑一久不出世，倒也曾听林惊羽说过夏初的事，知道此人已经不是青云弟子。此时出现在这里，也不知是友是敌。 是友还好，如果夏初也是为了危害青云而来，万剑一所面临的局面就严峻多了。 夏初看了他一眼，似乎看出其心中所想，于是解释道：“此时正道结盟一同对抗兽妖之祸，我如今暂且归于正道一方，受道玄真人所托，来后山看看是否有敌人趁虚而入。” 听他说完，众人也知道夏初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了。 鬼厉的心情颇为复杂，一边是他内心敬重的师兄，另一边是鬼王的嘱托，让鬼厉在心中挣扎不已。 因为碧瑶之事，鬼厉一向觉得有些愧疚，所以对于鬼王宗的吩咐都是尽力完成。如今虽然碧瑶已复活，但有这一份关系在，鬼王吩咐事情鬼厉一般也不会拒绝。 只是没想到会在此时又遇见了夏初。 二人这算是第一次站在对立面，鬼厉甚至还没做好与之为敌的准备，遂有些猝不及防。 夏初看了鬼厉一眼，突然道：“你是被鬼王叫过来的？”没等他回答，又转头看了看一言不发的鬼先生，接着道：“是为了摧毁祖师祠堂还是幻月洞府？亦或二者都有？” 鬼厉沉默，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他的目的，不过夏初已从他的表情上看出来了。 想了想，心中有了一些头绪，而且直接说了出来：“此前魔教覆灭，都是鬼王一手主导的？折进入大半实力，是为了一统魔教，不过我想鬼王宗肯定还保留着不少元气，甚至高端战力之前并没有参与对抗兽妖。” 等夏初分析完，不光是鬼厉一脸惊容，就连另一边的鬼先生，黑纱下的表情也是微微一变。 “所以，鬼王就想趁着此次正道与兽妖决战，偷袭后方，毁灭祖师祠堂能给予青云门精神上的打击，而毁灭幻月洞府则是从根本上给予青云门的一发重击，毕竟据传古剑诛仙就藏在幻月洞府内。”夏初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推测下去，突然面上现出恍然之色。 “如果因此重创了正道，那么蛰伏的鬼王宗就会露出獠牙，反攻正道诸派？不对，难道鬼王就这么笃定兽神会败在正道手下……还是说，鬼王其实没有将兽神放在眼里？”只在瞬间，夏初就想通了所有关节，再看鬼厉，已然是一脸惊悚的表情。 “夏师兄，这些你都能想到，真是……”鬼厉看着夏初，摇了摇头，有些无语。 尽管鬼厉一直高看夏初，但夏初的表现仍然在反复刷新着鬼厉心中的印象，真是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就连鬼先生在听完夏初的分析后，都是震惊不已，因为他的推断和鬼王的谋划简直分毫不差。 不过因为面容都隐藏在黑纱后面，所以鬼先生的表情倒是没人看到，只见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凝重的看着夏初，沉声道：“没想到，当初宗主觉得你非池中之物，还是低估了你，当年的幼龙如今竟腾飞至此。” 说到这里，鬼先生的语气中已经带着一丝淡淡的杀机：“如果再任你成长下去，只怕将来已无人可制……” 夏初似乎对鬼先生的杀机毫无所闻，只见他摇了摇头，道：“你说错了……” “什么。”鬼先生淡淡道，放在背后的手掌已经渐渐泛黑，只等夏初分心一瞬，就是他出手的机会。 “不是将来。”夏初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而是现在，我就已经无人可制了！” 好大的口气！ 一时间，在场的三人都被夏初的话所震撼到了。 天下间无人可制？这不就是天下无敌的另一种说法！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狂妄，还是真的胸有成竹？ 鬼先生的身体动了动，似乎想要出手，又似乎被夏初的口出狂言给震住了，一时间居然没有动作。 只见夏初歪头看了鬼先生一眼，道：“你修习的是从南疆巫术中衍生而出的鬼道法诀？倒是和焚香谷一脉同源，只是分支不同。” 鬼先生身体一震，越发觉得对面的年轻人深不可测，连他修行法诀的真面目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事实上，南疆巫术传自巫神，也就是当年圣女玲珑所祭拜的神灵，神秘之极，南疆一切的法诀都是脱胎于‘巫神’所传下来的巫术，包括焚香谷所修习的焚香玉册！ “巫神所处的年代比天帝还要古老，不知道是不是也是修行的先行者，不过既然此界无法飞升，这么看来，巫神或许稍逊于天帝几分。”夏初心中暗自道，二者都是上古人物，在无法飞升的情况下，一个化身了天道另一个却没有做到，看起来还是天帝强一些。 这时，鬼先生身形一动，夏初的目光立刻看向了他，口中说道：“你想动手？你修行的法诀确实有些诡异，不过还奈何不了我，可想好了动手的后果？” 鬼先生的身子蓦然停顿下来，竟是被夏初的一句话震住了。 随后夏初又看向鬼厉，叹了一声，道：“小师弟，退去罢，好歹师兄弟一场，我不愿与你为敌。” 鬼厉沉默，嘴角动了动，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我心中有愧于碧瑶，她的请求我是无论如何也要走一遭的。”说完这句话，鬼厉内心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他知道，这句话说完，就代表着他正式走到了夏初的对立面，往日的师兄弟情分，似乎到此就一刀两断了。 但即使再来一次，鬼厉还是要做的，因为他不想让碧瑶失望。 夏初看了他一眼，脸上也没有什么波动，实则已经知道了鬼厉的纠结，看起来鬼王野心不死，开始通过碧瑶来影响鬼厉了。 真是当世枭雄，虽有柔情，但在鬼王心中还是霸业第一，连女儿都能利用。 其实鬼王自然是疼爱女儿的，从那十年间就能看出。只是在鬼王心中，宏图霸业也是十分重要，更甚于亲情，只是他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正所谓当局者迷，不自觉的把女儿当成棋子，这点夏初洞若观火，鬼王自己反而察觉不出来，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为了碧瑶好。 颇有一种‘我都是为了你好，所以利用你也是理所应当’的态度。 想到这里，夏初摇了摇头，道：“这样吧，你和那个黑衣人一起，接我一招。如胜我则不过问此事，如败就速速离去吧。” 这句话，不仅是对鬼厉讲的，还是对另一旁的鬼先生说的。 鬼厉和鬼先生对手一眼，鬼厉当先道：“好！” 鬼先生的身形不知何时已飘到鬼厉身边，此时也淡淡道：“你出手罢，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实力，才会狂妄到这种程度。” 夏初闻言，微微一笑，随即对被晾在一旁的万剑一点点头，然后道：“还请万前辈监督。” 万剑一看着这场面，心中也不觉有趣，听到夏初的话，当即道：“我会看着。” 然后，夏初就将目光移到了鬼厉二人身上，随后，伸手拔出背后的青缳剑。 哗啦一下，长剑虚指，在鬼厉和鬼先生二人周围，画了一个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