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言情小说 - 仙姿莲华在线阅读 - 第四十一章 此去经年

第四十一章 此去经年

    木南穹嘴边始终挂着一抹微笑,继续说:“上了台后,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

    “妖蛋”北偌下意识地回答。

    他摇摇头:“我看见了我这一生所见的最美最美的存在!那时方才真正相信这个世上一定是有神灵的,不然谁还能创造出这样的绝色出来呢?”

    北偌实在不记得宾沮的洞府还有这么好看的东西,问:“是什么”

    他感叹一声:“是一个红衣的少女,冰肌玉骨,天女下凡,沉鱼落雁什么的来形容她实在是太俗气了。她绝对是世上最好看的人,没有之一。

    “我也永远都不会忘记初见她的模样!她闭着眼睛,安稳地熟睡着,身上暗红的长裙将她衬得宛如幽冥里盛开的彼岸花,如火如荼,美不胜收!我看了她好久好久,终于鼓起勇气,俯身亲吻了她的唇。那种感觉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冰冰凉凉的,又很柔软,就像亲吻晨间的樱花一样舒心美好。

    “然后她动了动,蝉翼似的睫毛扫过我的脸颊,我吓坏了,转头就跑了出去,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在山腰处,我也没再回去。往后几天我都是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没心思告诉师父我即将化灵的事,只为了平复心情,我又闭关了。两个月后再次出关,以为一切如初,那一天,我却在西门口再次遇见了她。”

    木南穹转头看着北偌,眼神缱绻痴情:“虽然她穿着肮脏的粗布衣,头发乱蓬蓬的,脸上鼻青脸肿,却根本无法掩盖她的风华绝代。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我是恋爱了,我爱上了一个我只见过一面的人。”

    他抚摸北偌苍白的小脸:“小北,你说鲛人公主很傻,只是为了一见钟情的爱情便为皇子死去。但你知不知道,我照样也可以为你化成拂晓的泡沫你知不知道,我愿为你做任何事因为我爱你啊!”

    “南……南穹……”

    泪如泉涌,她却已经感觉不到泪流的触感,整个身体里好似掀起惊涛骇浪,搅得她又晕又疼根本无法自已!

    真的不知道,在她沉睡的时候他便见过她了!他认真地看过她,偷偷地吻过她,暗暗地思念过她!

    为什么受惊雨天河锤蕴养百年她没有醒来的迹象,却在木南穹闯入后不久便苏醒了

    是你唤醒我的吗?是你吻醒我的吗?怎么可能为什么会是你

    “南穹,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北偌揪紧衣袖,死死咬着唇,她怕自己会失控嚎啕大哭。

    “小北,你又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他猛地捧起泪湿的脸,吻住她因为激动而颤抖不止的唇。他不似第一次那般轻柔,这一次似暴风雨般狂烈,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爱恋与痛苦化成这个吻,要将自己深深印在她的唇上,烙印在她心里,叫她永不遗忘!

    末了,她瘫软在他怀里,哭泣着问:“你可不可以不走”这样撒娇的话实在不符她的性格,但她已经绝望得无计可施了。

    木南穹苦笑:“你将我捧得高兴些,我或许会考虑一下。”

    北偌抽抽鼻子,连忙问:“那要怎么你才会高兴”

    他没想到她真会问,想了想才说:“你叫我阿南,我说不定就高兴了。”

    她张张嘴,最后还是闭上。

    他们都知道,就算他想留下,那些来找他的人也是绝对不会肯的。她宁愿骗骗自己,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她其实可以留下他的,只要叫他阿南就行了。

    但她是北偌,她不会叫,仅此而已,好像留下他这件事是能够挽回的,是有希望的。

    人生聚少离多,或许不需要这般伤悲。但他们是不同的,他们是修士,生命随时都会受到威胁,随时都可能死去,但也有可能寿与天齐,一生机遇不断。

    这样的人生,比常人多了太多的意外与可能,在这样浮沉的世界,还有什么能维持一段感情呢?

    或许,这一别便是永别了。

    北偌的心疼得似乎有千万把利刃在不停剐割,已经破碎成了一地的血rou。

    分别之后,他们会如何

    他会身居高位,做他的一国之主,身边美女无数,灵宝享用不尽。

    而她会继续踏寻八榕皇的足迹,完成未完的使命,险象环生,不知何时就可能死于非命。

    滚滚红尘,天各一方,然后两两相忘。

    突然想起那夜他唱的歌,因为爱你,哪怕隔着千山万水,我也会漂洋过海来看你。

    但他们之间何止隔了一方汪汪海子这又哪是半年的积蓄就能见到的

    他们相互依偎在屋檐下,无言地望着那弯弦月,寒凉的风都不及心里绝望的冷。

    此时此刻,一分一秒都珍贵得不行,北偌甚至不愿眨眼,仿佛须臾都会错过很多。

    但不知为何,意识竟开始模糊起来,她很疑惑地想,她连续三天三夜打坐修炼都还能保持清醒,这个时候居然会犯困,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迷迷糊糊间,有温软的唇贴在她额间,接着耳边一个低沉魅惑的声音轻轻说:“小北,我不想再看见你哭了,别生我气,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我保证。”

    待她醒来已是第二天,窗外太阳悬得老高,时间已经不早。

    爬起来,第一眼便看见枕边一条红色流苏与一把木梳子。

    流苏上带有一颗不知是什么材料的球形装饰,而那把木梳做工非常粗劣,手法相当笨拙,一看便知做梳的人技艺很不纯熟,她不觉想起自己一直带着的莲花坠子,都是一样的难看。

    梳子两面各写着一句话,连起来是: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什么意思

    虽不解,她还是很宝贝将梳子与那副白色面具放在一起收好,而后又唤出荒古轮回剑,将流苏系在剑柄上。

    望着剑柄上丝丝飘逸的红线,北偌无奈地笑起来。

    南穹啊南穹,你终究还是不告而别了!你放心吧,即使后会无期,我也会好好活着的。

    刚梳洗完,房门被敲响。

    “殿下。”恭恭敬敬的,是宾沮的声音。

    北偌开门迎他进来,老人晶亮的眼睛一直谦卑地打量着她。

    她无奈一笑:“我没事。门内情况如何了?”

    “与陈屏一战发生在偏僻的山荣广场,因此没有什么人员伤亡,只是动静稍大,当时弟子们略有惊慌,现在已经没事了。”

    在御凝境的战斗中,抬手摧毁一座山峦都是稀松平常,门内弟子修为最高不过御气境,目睹这样高绝惨烈的战斗会有产生恐慌也是正常。

    宾沮又道:“殿下三日前受伤甚至危及生命,若不是南穹及时赶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这都是逆子江寅的错,但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殿下谅解。”

    “苦衷”

    他点点头,道:“四五日前陈屏带人上山威胁江寅,扬言说若不将展卫那只妖兽还有您交出来,便灭了整个不应门。陈屏先前被您用符咒所创,按理说不可能这么快复原,更不必说还能突破至御凝境。但那时他展现的实力的确御凝境无疑,我又在闭关,无可奈何之下,江寅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但事实上,除了山门前那方用以最终防御的大阵外,我在山荣广场也设了一方极隐蔽的法阵,那才是不应门最后的防御手段。江寅事先与展卫的父亲展武成通过气,展先生是自愿协助江寅,以便将陈屏引至广场的。但让您受伤却是他疏忽了,望殿下勿怪。”

    其中竟是有这样的原委,北偌对江寅的看法又有了一丝改观。

    正如他所说,他的确能为这个门派做任何事,即使不择手段。

    但,他没说的是,这也是有底线的,他不允许任何人威胁他苦心经营的门派,即使是玉石俱焚他也要守护它,让它光荣地伫立,即使被毁灭,也要壮烈也要有尊严!

    北偌由衷地说:“宾沮,你把他教得很好。”

    他甚是惶恐地颔首。

    沉默片刻,北偌倏然说:“宾沮,我觉得我是时候离开了。”

    宾沮一愣,立刻惊呼道:“殿下何出此言!若是因为我那逆子使您想要离开,宾沮便立即将他废了,绝对不会给殿下造成任何困扰的!”

    北偌只是走到房门前,向着门外悬在浅蓝天空上的太阳张开双臂,玲珑有致的身姿褪成绝美的剪影,万丈光芒透过身侧,寥寥几下便成令众生叹服的画卷。

    “殿下……”

    “宾沮,若我真是八榕皇,定不能永远缩在这里,我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

    宾沮一张脸几乎纠在一起,挣扎许久,最终还是恭恭敬敬地拜了拜:“宾沮为殿下准备便是。”

    北偌回头向他抿嘴浅笑:“多谢你,宾沮。”

    金兰与宾沮研究了好几日方才将那方可聚集灵气的法阵参悟一些,顺利将其刻画在大掩微璃玉上。这种奇玉本就有吸收灵气的功能,现在加上这个法阵,积聚灵气的效果定是倍增。

    宾沮派人下山搜寻有关扶桑树的消息,来源于九楼的情报显示,在焕金域庚乾王朝白金城一带有扶桑至宝出现,不论情报是否属实,北偌必须走一趟。

    五天后的清晨,北偌背着简单的包袱,肩上停着宾月,随时准备出发。

    宾月是宾沮执意要北偌带上的,北偌实在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北偌没有将自己要走的事告诉展卫,离别什么的她切身体会过有多伤感,于是只宾沮一人送她到山下。

    快送到大路上,真的不得不走了,宾沮却还很是不舍。此时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人,唠唠叨叨叮嘱了两个多时辰,什么要吃饱穿暖啦,出门在外一人要多加小心啦,对人对事都多长个心眼啦,定时传信回来报平安啦之类的。

    听了半天,饶是以北偌的耐性也终于忍不住打哈欠。

    “殿下,我说的您都要认真记下!在外不比我们自己这儿,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宾沮见她有些心猿意马,立刻不悦地板起脸。

    北偌无奈地说:“宾沮,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说的我都知道。时辰也不早了,我差不多也该走了,你快回去吧。”

    他叹口气:“殿下,您一定要多保重,切记,什么也比不上身家性命。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北偌笑着点头,心里则暖暖的。

    最后与他挥别,一人踏上大路,纤细美丽的身影在茫茫烟尘中渐行渐远,最后化为万水千山的一点斑驳。

    宾沮还在遥望少女远去的方向,喃喃自语:“殿下,大哥,你们此行去的乃是焕金域,而且还是白金城,唉,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这一声轻轻的叹息最终在风中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