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忘忧
忘忧忘忧如同这药的名字一样，能让人忘了忧愁，那么愁又是愁什么呢，什么样的记忆才需要用药来忘却？年轻时的鬼医曾多方打听过关于忘忧的事。 从而听到了这样的一个故事： 夜家是有名的毒医世家，他们用毒杀人也能用毒救人。十几年前的一个夜晚，夜家夫人生下了一个女婴，然而这夜家需要的不是女子，而是一个继承人。他们认为女子注定是要嫁给别人的，没有能力也没有本事继承家业。 家主夜礼得知夫人生下的是个女婴，连看都不愿意来看一眼。夜夫人在生下婴儿后的第十六个夜晚死去，小小的婴儿在摇篮里睡的却格外安详。 照顾夫人的婢女发现了夫人的异常，赶忙叫来了家主。夜礼赶来后发现夫人已经去世，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小小的婴儿，似乎不被任何事打扰。 “这孩子以后就叫十六夜吧。”夜礼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房间。将夫人的遗骨处理好，便再也没来看过十六夜。 十六夜渐渐长大，小小的年纪却满是问题，她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从来不喜欢她，也从来没有抱过她。 十六夜终于鼓起勇气问夜礼，“父亲不喜欢阿夜么？” 夜礼看了看眼前这个六岁的孩子，稚气的模样分明那么可爱，可是她以后是要嫁人的，对夜家没有任何好处。 “十六夜，你该出去了。”夜礼对这个孩子没有什么耐心，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孩子聊天，或者怎么去照顾她。因为他在十六夜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开始学怎么炼毒了。 十六夜有些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就听的那边的婢女议论纷纷，“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孩子也真是自讨没趣。也不看看她什么德行，她那个娘，也真是可怜，生了个没用的小丫头。” 小小的孩子尊严似乎格外的不能让人侵犯，“你们说什么呢！不许说娘亲的坏话！” 婢女们笑的更大声了，为首的婢女用脚踹倒了十六夜，紧接着疼痛接二连三的传来。十六夜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对于这样的欺辱其实她早就习惯，但是绝对不允许他们说母亲的坏话。虽然她对娘亲没有什么记忆，可是她知道她的娘亲一定是非常漂亮温柔的女人。 婢女们出完气后离开，十六夜挣扎着站起来。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命运有多残酷。 夜家每年都要举行祭祀，但是这个祭祀与普通的祭祀不同，他们是用活人来祭祀毒虫。今天夜家所有的人都集中在祭坛前面，十六夜也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残忍的祭祀了，但她还是觉得可怕，被扔进虫池里的人真的太可怜了。以往都是用家族的死囚犯来祭祀的，然而今年的死囚犯却少了一个。 人数是不能少的，于是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那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十六夜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想要快点离开。可是却被长老抓住了。 长老浑厚的声音让十六夜觉得不寒而栗，“夜礼，这孩子就用来凑数吧。” 夜礼看着十六夜惊恐的表情，却依旧点了点头。十六夜不敢相信，就算在不喜欢她，她也是他的女儿啊！十六夜绝望的看着周围的人，这些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更没有一个人想要救她。 小小的孩子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恨，如果她能活下来，那么一定要杀尽这些人！ 十六夜跟另外九个死囚犯一起被扔到了虫池里，凄厉的惨叫让人头皮发麻。十六夜恐惧的挣扎，不断的扔掉爬到自己身上的毒虫。 然后很快的毒虫就满了十六夜的身体，被虫子噬咬的疼痛让她几欲昏迷。被扔到虫池里的人从来就没有活下来的，但是十六夜是个例外。 被扔下虫池的第二天，十六夜已经不在挣扎，眼睛也早就没有了焦距。她听见有人叹息的摇头，说着真可怜。十六夜的身体在第八天的时候开始长出了新的肌肤…… 在第十六个夜晚的时候，下人匆匆忙忙跑到了议事厅，“长老，不好了！长老！” “出了什么事？”夜礼看下人这么慌张的样子赶忙询问到。 “虫池里的虫子都死了！还有还有十六夜她……她还活着！”夜礼听了这话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其他的长老也慌了。 赶忙起身赶到虫池，只见十六夜站在虫池中间。漆黑的长发铺散着，却又很好的将裸露的肌肤藏起来，只漏出如玉般的肩膀和小腿。 月光照在女孩的身上，既美丽又让人觉得危险。十六夜嘻笑着抬头看着站在虫池边上的人，“接下来要让你们也尝尝这种被毒虫噬咬的感觉呢。” 十六夜邪魅的笑，明明是个六岁的孩子，杀气却强烈的让人觉得恐怖。长老们看着十六夜心情复杂，大长老这时才想起曾经云游僧人给他留下的预言。 僧人说夜家将有大劫，劫时虫池灵虫全部死亡，虫中诞生的少女乃祸，除不掉，躲不掉。 可是当时大长老并没有把僧人的话放在心上，时间久了也就忘记了。虫中少女乃祸，指的就是十六夜吧，唉，这该如何是好？ “十六夜……”大长老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十六夜知道这帮人不会拉自己上去，许是伸手朝黑暗中招了招手。 一条长两米的大蛇出现了，那是他们夜家的蛇灵，他们将这条蛇奉为家神。 彩色的鳞片在黑暗中闪着幽光，大蛇在十六夜身旁盘旋，吐出火红的蛇信子发出嘶嘶的叫声。 十六夜轻轻抚摸着蛇头，大蛇好像明白了十六夜的意思，将十六夜托起，放到了虫池边。 众人惊恐的后退，这条蛇他们一直养在笼子里，怎么就跑出来了，十六夜一定是个妖怪！ 十六夜伸手指了指将她扔下虫池的长老，大蛇马上会意，猛的咬住长老，将他活活咬死。 血四处飞溅，夜礼摸了摸溅在脸上的血，一时间也愣在了原地。 大蛇吐着蛇信子，向众人示威，十六夜淡淡开口，“今天起夜家我来当家主，可有人反对？” 那天，成了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办法抹去的记忆。他们记得那个孩子，在半个月前还稚气未脱。 可是现在却俨然一副家主的样子，冷漠的就像冰块，十六夜的童年似乎过早的结束了，她在六岁这一年一瞬间长大。 夜礼被十六夜囚禁了起来，十六夜之所以没有杀夜礼，不过是因为还拿他当父亲。 也许是因为从小没有父爱的她，对夜礼还心存不舍，也许是因为血脉的关系让她不忍。 总之夜礼是唯一能够证明十六夜人性未灭的存在。夜礼看着十六夜一天天长大，出落的越来越美艳动人。 蛇灵也一直在十六夜身边，无论何时。十六夜的美貌让她的追求者变的越来越多，可是十六夜从来都不感兴趣。 没有心的人怎么会爱别人？十六夜常常这样自嘲，夜礼什么都不说，只是在一旁看着。 十六夜的精神似乎一直都处于疯狂的状态，是啊，小小年纪就经历了那样的事，怎么可能不疯呢？ 十六夜看着夜礼，她已经囚禁了她的父亲整整十年，可是为什么他还是对她这么冷漠。 所有人都怕她惧她，只有他，依旧是对她不闻不问，偶尔有的交流，话也是少的可怜。 十六夜已经学会了喝酒，那天她喝了许多的酒，来质问她的父亲，“夜礼，你真的是我的父亲么？” 夜礼皱着眉，“你喝醉了。” 十六夜用手摸了摸脸，“我问你，你是不是我父亲！你有没有爱过娘亲？对我的出生有没有过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十六夜喊的歇斯底里，她不懂啊，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有爹娘疼呢，为什么她就没有。 她不是怪物，不是怪物，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抛弃她呢。 十六夜喃喃自语，泪眼婆沙的模样不知道能不能让这个冷漠的父亲有一丝丝的心疼。 十六夜离开房间以后，夜礼自杀了。他对不起阿夜的娘，对不起阿夜。 从小就被告知要努力成为家主的夜礼不知道什么叫做疼爱，当知道他的夫人生下的是女孩子的时候，夜礼突然觉得后继无人了。 他若是没有儿子怎么跟那些兄弟们争夺下一任家主？所以是他一步步毁了那个孩子。 被扔下虫池的时候，夜礼没有阻拦。十六夜杀人的时候，他依旧没有阻拦，是他不配做她的父亲。 夜礼自杀的消息在第二天才传到十六夜的耳朵里，十六夜走到关着夜礼的房间，看着此时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夜礼，心狠狠的颤抖。 原来你最终还是不肯承认我么？还是不肯承认我这个女儿么？ 十六夜没有哭，只是让人给夜礼准备了后事，所有人都在猜，是十六夜杀了夜礼。 她是妖女，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的确，十六夜这十年间没少杀人。 她似乎很有制毒的天分，制出的毒除了她自己没人能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