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押运的差事
对于靳氏来说,将铁料贩卖到草原上才是真正的暴利。 五十万斤铁料卖给王腾隐隐有些亏本,可如果卖给蒙古人、女真人,靳良玉起码可以赚到十倍的利润! 绝不能再低价倾销了,否则的话,各地的铁行一定会闹起来。 可是,就这么认怂? 靳良玉总有些不甘心。 铁料行业,靳氏虽然一家独大,可是,各地总有一些零散的反对者。 半个月的薄利倾销早已经超过了铁行的心理预期,他们告诉靳良玉,要么恢复价格,要么一拍两散! 靳良玉万般无奈,只能叫停了低价倾销行动。 一夜之间,铁价恢复了原样。 王腾听说之后大喜过望,“吩咐下去,开始卖铁,赚钱的时候来了!” “得令!” 前些日子王腾大肆收购铁料,不少人都觉得王腾脑子坏掉了。 广灵、灵丘明明自己产铁,可王腾竟然花钱去买! 买了又不用,反而将库房堆的满满的。 刚开始,众人觉得王腾有些犯傻,可是,这时候他们才猛然意识到,王腾竟然是在未雨绸缪! 低价买入,高价卖出! 半个月的时间,王腾起码要赚几千两银子!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是可望不可即的数字。 王腾没将这笔小钱放在眼中,他在乎的是整个铁料市场。 晋铁价格低廉,需求量极高。倘若蔚州铁行能够将靳良玉的生意挤出去,王腾可就真的发了! 铁行的事情逐渐步入正轨,王腾觉得是时候离开了。近来,在广灵军的不断打击下,流寇在灵丘销声匿迹。 银子有了,功劳有了,声望也有了,王腾功德圆满。 正准备过些时日回转广灵,谁曾想。一纸旨令下达,要求王腾押解八百死囚赶往天成卫修缮城池。 死囚是哪里来的? 除了百≥√≥√,余人是作jian犯科的罪犯之外,其余的死囚都是举事被抓的流寇。 对这些死囚。王腾没有半点同情心。 途径广灵的时候,王腾留下了二百军卒,只带了另外四百人押运囚徒、粮秣。 蔚州通判魏源的信件王腾已经看到了,这一差事竟然不是巡抚、总督的主意。好像有人暗中谋划。他让王腾多加小心。 王腾当即明白,对方有可能醉翁之意不在酒! 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腾不觉得谁能够在大同府堂而皇之地与他作对。 四百名广灵军盔甲鲜明,装备齐整,他们身上煞气十足,而另外的八百名死囚却赤手空拳,没有装备任何东西。 途中,王腾把八百名死囚编成一个营。十人为一伙,设伙长;五伙为一队。设一队正一队副;两队为一旅,设旅帅;两旅为一团,有人两百,设校尉,其中,上至校尉,下至什长,都是由广灵军担任。 路上若是发生死囚逃跑的事情,一人逃,全伙皆斩,一伙逃,全营皆斩。 严酷的军法下,几个蠢蠢欲动的死囚也只得熄了小心思。 离开广灵,王腾一行人马押运着军械粮秣,往北而行。 路上行人渐少,往日里忙碌的官道上面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王腾估摸着,要想赶到城池落脚,起码还需要一个时辰。 “哒哒哒”,探马来报,说前方二里处有一个不高的山坡,坡下有条小溪。 四月,阳光已经有些炎热了,在这种天气下赶路是一件极耗精力的事情。 王腾回首望了望无精打采的军士,嘴里叫道:“听见没,脚底下都加把劲儿,还能快些到溪边洗澡,要是走的慢了,连洗脚水都没的喝!” 广灵军顿时一阵哄笑,死囚营中的人马却不敢多言,他们还没有摸清王腾的秉性,生怕触怒了这个杀伐果断的千总。 周遇吉这时候打马行到王腾跟前,道:“大人,所谓逢林莫入,前面我们是不是要小心些?” 王腾蓦然警醒,是呀,眼下他的人马虽然多了,可战斗力并没有有效地增强,反而因为需要看押死囚营,军卒力量被分散了许多,这样的话,若是碰上大股的流寇,极有可能吃上大亏。 “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周遇吉略一沉吟,道:“派出探马严密搜查,谨防贼人偷袭,另外,攘外必先安内,这八百人,大人应该想些法子稳下他们的心。” 王腾长吁一口大气,他本以为整顿军心是一件旷日持久的工作,所以才没有着急驯服死囚,可现在据周遇吉分析,途中极有可能遇上贼人厮杀,这时候,就需要众志成城,齐力抗贼了。 将所有人唤到一处,王腾立在一块圆石之上,大声喝道:“死囚营的八百个家伙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从这里到虎裕口,还有七百里,只要你们安份点,不给我惹事生非,到了那里,我可以给予你们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 死囚营顿时一阵躁动,能有什么好处?所谓死囚原本就是要发配边关,充作炮灰的死士,现在落到这王腾手里,只怕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造化。 王腾正色道:“你们应该知道,如果没有我,作为死士的你们早晚会被关外的女真人杀死。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严守军令,杀死两个贼人,你们就可以取得定额三成的俸禄,若是杀死六名贼人,那你每月拿的俸禄就将跟他们一样。” 死囚营还可以拿俸禄?众人顿时一阵希翼,可片刻,他们的目光又黯淡下来,原本颇为可观的俸米在被多层克扣之后能够发到他们手中的寥寥无几。往往只够填报肚子而已。 这样的俸米,哪里值得大家去玩命厮杀? 许是猜到了众人的想法,王腾咧起嘴角。冲着军卒的方向笑了起来:“告诉他们,你们的俸米是多少!” “月俸三百钱,另有百斤米粟可供家用”,众军卒齐声应答。 死囚营顿时哗然,他们从未听说过如此丰厚的俸禄,便是皇帝的亲军也不过如此吧? 这么多的米钱领到手中,那又该是何等爽快? 只是家人却再也见不到了。一时间,死囚营念及家乡,都有些伤感。 王腾惯会察言观色。他道:“杀贼二十人以上,我会上奏朝廷,为你们脱离囚籍,娶亲生子!” 如果说之前的俸禄只是让人心动的话。那么脱离囚籍这一点便足以使人疯狂。 二十人?不过是二十人罢了!有希望总比绝望强。 “大人此言当真?” 王腾不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堂堂一个六品千户犯得着骗你们?那置我声名于何地?” 死囚营八百军士人人叩首,直呼“大人慈悲。” 这时候,王腾又道:“有功便有罚,途中,若是有人不遵军纪,私自勾连,一旦发现,全部株连。你们不要有任何侥幸心理。须知,死在我王腾手下的贼寇已经有数千人了。若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那可就别怪我痛下杀手了。” 众死囚顿时连呼不敢,他们中的不少人都吃了王腾的亏。 死囚在官方都是登记造册的,一旦他们逃脱,除了落草为寇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活路。 如果说王腾许下承诺之前,还有两三成的死囚报有逃脱的心理,那么王腾许诺之后,死囚都绝了那份逃脱的心思。 有活路,有希望,有米俸,有婆娘,这样的日子,只是想一想就美的很了。 成功在死囚心中埋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王腾再度挥军向前。 这一次,整个军阵的精气神明显不一样了,死囚不再是懒散的模样,车队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东南三里处的山坡上,一群衣衫褴褛的男子正围在一处,他们中央,有一个头戴面具的男子。 “头领,那伙官军阵中果真有大量的军械吗?” 面具男子冷笑着啐了一口,道:“废话,要不然老子还费这么大劲儿干嘛?看看,看看你们手里的家伙,强弓,利刃,要不是为了那些盔甲,贵人能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们?”
几个山匪讪笑着,连连颌首,他们举着手中的钢刀,笑道:“那是,如果没有头领,没有贵人,哪会有我们的今天,瞧瞧我们手里这家伙,老子这几十年就没使过这么趁手的东西。” 边上几人也急忙应道:“对呀,好铁用在刀刃上,贵人不就是想要那批盔甲吗?我们给他劫下来就是了,只是希望事成之后头领能够为我们美言几句,让我们下山舒坦舒坦。” 面具男微微颌首,道:“只要你们劫下盔甲,杀光那批官军,别说下山乐呵几天,就是你们把山下的几个村子全屠了,也绝不会有官差去找你们!” “那就多谢贵人,多谢头领了”,围在面具男附近的贼人明显都是不大不小的头目,他们兴奋的直搓手,那未曾谋面的贵人神通广大,他应诺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失言的时候,为这样的大人物办差,值! 面具男从骨子里看不起这帮山贼,只是不得不分神应付:“别怪我丑话没说在前头,那伙官军人数不多,可却个个精悍,你们别大意失了手,那我可就不好交差了。” “头领放心,你就瞧好吧,咱们弟兄有两千多口,措手不及之下还不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面具男冷笑着,不再多言,在他眼中,这些山匪只不过是被人利用的可怜虫而已。 “报,大人,前方山谷处群鸟惊飞,似乎潜藏着什么”,王腾阵中的探马都是之前做过猎户的军士,这些人眼神敏锐,弓射极佳,只是不太擅长骑术。 王腾与周遇吉对视一眼,没想到贼人这么快就来了,看来是有人不想让他带着活着到达虎裕口呀。 “如何?” “我之前打听清楚了,要想绕开此山,须得多行三十里,那样的话,日落之前可就赶不到城池落脚了”,黄得功年纪不大,却思维稠密,隐隐有大将之风。 王腾略一犹豫,忽而道:“这种天气,若是放火烧山的话,火势能否蔓延开来?” 这种问题黄得功可答不上来,他瞅着绿油油的草木,道:“草木绿意盎然,怕是不容易烧的起来吧?” 周遇吉这个时候笑了起来,道:“黄大人,这一次你可就错的很了,你看看这路面,起码已经一两个月没下雨了,草木虽然看上去绿油油的,可不少枯木犹存,一点即燃。” 黄得功还是有些不信,不过却没有作声。 王腾笑着圆场,“这还不简单吗?周遇吉你领着人马去把前头那山烧了,如果真的着了大火,不管山上藏了什么东西都得露出马脚。” “诺!”周遇吉领着十多人先行而去。 “黄得功,你看好死囚营,守好军械盔甲,莫让贼人抢了去!” “谨遵军令”,黄得功打马离去的当口,忽而转身说道:“敌情未辨,还请大人莫要轻动,若是遇到贼人,让我们应对就好了。” 王腾笑道:“好,我知道了。” 这时候,有几个死囚营的军士嚷嚷起来:“大人,前面有不开眼的贼人?能否发些兵器给我们?也好让我们上阵厮杀呀。” 一人出头,顿时引起一片附和之声,看来之前王腾许诺的赏赐着实让这些家伙动了心。 安插到死囚营中充当什长的广灵军卒顿时连声喝斥:“闭嘴,大人自有打算,若是用到你们,自然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畏于军法,死囚顿时不敢多言。 贼人到底有多少? 其实王腾自己也在犹豫着,广灵军毕竟人数较少,而死囚营却足有八百人,这么多人若是拿起武器,反戈一击,那绝对是很可怕的事情。赤手空拳的人与手持凶器的人在心理上决然不同,他们就好像一把双刃剑,用得好了,可以大量的杀伤敌人,可要是被死囚反噬一口,那可就悔之莫及了。 前方火光乍现,浓烟滚滚,冲天而起。 周遇吉似乎很喜欢做这种事情,他带着军卒点燃了大片林木。 一时之间,前路俱是浓烟、大火。u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