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噬人****(7)
第二天早上紫彤是被饿醒的。 睁开眼睛,一刻也不能忍的那种饥饿感像蛇一样扭动着,把肠子揪成一团一团的,喉咙渴望食物渴望到发痛。头晕晕沉沉,像刚坐过云霄飞车一样。 于是她来不及回味昨晚发生的事,丢下还在旁酣睡的柳青,穿着睡衣跑进了厨房。 亏了明月的教导,如今她煮起面条来驾轻就熟。 一口气吃了十碗面条,紫彤终于摸着微凸的肚子,坐在板凳上舒舒服服吐了口气。 却不经意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柳青。 她静静地看着紫彤,目光很平和,很温柔,正如她发问的声音:“你把厨房的面条都吃了?” 昨天她刚回别墅时,柳青是个笑意盎然的笑面虎,但晚上跑到她房里的柳青就变成了瑟瑟发抖的小绵羊。才一夜功夫,站在她面前的柳青又变回了笑面虎。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紫彤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她,半天,憋出一声饱嗝:“呃……” 她微微一笑,走到灶台边,拿起白瓷杯倒了杯开水。用手握了握,又加了点凉白开,转送到紫彤手里。 要是她此刻是那个温温婉婉的柳青,这水紫彤绝对毫不犹豫就接了。可此时的柳青满眼全是骄傲的笑意,显然不是她熟悉的人。 “喝啊。”她催促道。 紫彤犹豫片刻,慢慢接过了杯子。 水温温,不烫不凉,恰到好处得叫人舒服。 紫彤小心翼翼将杯子端到嘴边,正要张嘴,耳边听得呼呼风响。 她早有防备,赶紧伸手去挡。可她的力道实在太大,手掌拍开紫彤的手臂重重地落在了她脸上。 紫彤一时只觉得头嗡的阵轰响,体直直地飞了出去摔到地上,侧腰被白瓷杯硌得生疼。 她忍住疼撑起体,嘴里有点腥。鼻子里两股流嚯嚯往外淌,耳朵里嘤嘤作响,眼前金星乱迸。 柳青慢慢朝她走来,扯起她右手,冷冷地说道:“回答我的问题,多一句废话,就断你一根手指。” 紫彤透过漫天的金星和雾气,抬头看着她:“什么问题?” 紫彤觉得食指一紧,被她紧紧捏住:“这段时间和某个人在一起,很快活?” 紫彤骨头里腾起一股子凉意,全起了层厚厚的鸡皮疙瘩,舌头不停地打颤:“你……是谁?” 喀拉一道骨头响,手上一阵钻心疼传来,疼得她不住惨叫连连。 “天道不公。有人费尽心思耕地,地里一点收成没有。有人什么都不做,尽捡便宜。”柳青嘴唇微微紧绷,眸光犀利,“最可气的是有人没记,打她,她不在意。对她好,她不领。” 这语气活脱脱是沧海。 十指连心,紫彤快疼死了。什么伪装都顾不上了,憋住乱跑的气息,她抖抖地求饶:“老板……疼……疼……” “是吗?”她挑眉,“还知道疼!” 喀拉—— 手上再次传来钻心的痛,因为剧痛,紫彤的意识都疼得迷糊起来,嘴里像含着一团火似的guntang。 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紫彤左手飞快向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脚腕。紧接着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将她往后一甩,就见她整个人横着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灶台上,跌坐在地。 他然后脸色煞白,眼睛冷冷地盯着紫彤,她没说话,半晌,兀地吐出一口鲜血。 “两位小姐,这是怎么了?”吴嫂带着几个婆子跑了进来。 有人扶紫彤,有人扶柳青。 “听着,”站起,推开扶她的人,柳青看着紫彤,嘴唇轻勾,“没有我的许,除了水,谁也不许给她吃的。” 说完扶着腰一瘸一拐朝门外走去,嘴里还隐约吸着冷气。 手指火烧火燎的痛,脸颊也发麻刺痛,心里头却涌动着报复的快乐。刚才推她的时候应该再用力些才好,紫彤想。 紫彤扶着婆子的胳膊想站起,这才发觉手脚发虚。仿佛刚才一发力,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同时也耗光了刚吃下的十碗面条。 十碗面条,:“老板,带我回家吧。” “不行,妖种不到一百天,除不掉,你也走不了。” 紫彤小心翼翼地掀起一点眼皮去看他:“什么一百天?” 他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紫彤。 过了片刻他把头扭向窗外,不再看紫彤:“呆我边不安全,有人想杀你,如果你在民国被杀就回不了家了。” “有人想杀我,是不是柳明?”紫彤问。 “是我。”他淡淡道,“紫彤,我想杀了你。在你还用着这具皮囊期间,见我脸色不对,记得躲远些。” 站在阳台上,吹了半天风,紫彤仍平静不下来。她不害怕,只是觉得茫然,为什么沧海想杀我? 是因为她和明月……? 虽然柳玥不是紫彤,但柳玥体里的灵魂毕竟是紫彤。 紫彤的体现在被东方飘雪用着,东风飘雪被蟒蛇霸占紫彤倒不担心,因为蟒蛇用的是明月的体…… 紫彤正心神不定急得团团转,仆人在后禀道:“玥姑娘,老爷要见你。” 柳明见她准没好事,才被沧海折腾半晌,又来一位阎王。 紫彤想晕,她好想晕。 紫彤低着头被仆人领进顶楼柳明的书房,看见柳明正躺在窗边摇椅上慢慢地摇。 一扬手,房里的仆人安静地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只剩个穿暗红马褂的中年男人执手站在书桌边。 柳明懒懒地问:“听说你在雁dàng)山认识了几个修行的人。” 紫彤沉默不语。 “是不是,”他继续道,“想解开骨血引?” 话音刚落,一阵触电般的痛和麻从紫彤的头顶一直窜到脚尖。气息骤停,登时全就软了,双腿一酸就跪到地上。随后麻的感觉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刀绞般的痛在上乱窜,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 “哈哈……”他大笑,“小鬼,除了老夫谁也解不开你的骨血引,下次再耍花招就要了你的小命。起来吧。” 紫彤站起,掏出手绢擦鼻涕。 他又道:“既然提前回来了,就好好听老夫的话。” 正在说话,书架后闪出抹人影。还没等我看清是谁,柳明的太阳上兀地多了把匕首。 “小青,你……”柳明吓得满脸通红。声音像破旧的风箱,嘶哑不堪。 沧海弯下腰,朝他轻轻一笑:“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柳青,是大鬼。不想死,就解了小鬼的骨血引。” 闻言,柳明的眸光定了下。 可没等他说话,沧海一挑眉,语调轻佻:“瞧我,被某人气懵了。何必麻烦,你一死骨血引自然解了。”脚猛地往下一沉,就像踩断一根柴火,“威胁她的人,都得死。” 从柳明的脖子上传来咔嚓一声响。 转眼柳明脸上的生气就消失了,通红的脸色瞬间变成了深紫色,表惊恐扭曲。 沧海直起,斜瞥向紫彤,嘴唇微勾:“呦,现在杀人看得津津有味,和妖怪混久了果然有长进。” 闻言,紫彤回过神,肠胃不由自主地翻腾起来,急忙冲到垃圾桶旁哇哇大吐。 “紫彤……”后沧海平静地喊。 紫彤转过头,不敢细看他脚下踏着的尸体。 沧海眸光犹如山巅积雪,碧蓝清冷:“给你两分钟平静时间,不动声色走出去。多呆一秒,我连你也杀。” 一直守护着自己的沧海,眼下他却是想要自己的命。 不适应,不明白,加上看到了些刺激的场景。紫彤精神有点恍惚,躲在房里呆坐了半晌。 从第二天开始,紫彤就被沧海囚在这栋楼里,连说话的人都没有。每天她唯一的乐趣就是趴在阳台栏杆上往下看。 妈的,闷得她都快发霉了。 除了闷,还有一件烦心事,她饿肚子的毛病越来越严重。先是每顿至少吃五碗饭,后来增到六碗,七碗……最后能一口扫光十大海碗米饭。就这么吃还容易饿,每隔几分钟就得嚼点干果什么的,不然就觉得胃里淡寡难受。伴随着食增加,人也越来越懒,脑袋整天晕晕沉沉的总是犯困。有时还莫名其妙觉得恶心,想干呕。 吃得多,睡得多,她觉得自己真像一头猪。可吃下去那么多东西,除了腰上多了点,体重一点没变化。
跟负责送饭的仆人讲了几次,终于请了位医生来替她看病。 医生检查后,给出了结果。不是内分泌失调,不是神经紊乱…… “我怀孕了?”听完医生的诊断,紫彤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是的,太太。”医生又重复道,“喜得贵子,恭喜你。” 自己竟然怀孕了? 明月不希望紫彤怀孕。所以和她在一起时非常谨慎,没想到紫彤居然怀孕了。 最初的恍惚褪去之后,心脏激烈地收缩。久违的狂喜和沸腾的血液猛地窜到头顶,让紫彤阵阵眩晕,似乎连因呕吐留在嘴里的酸味也泛起了一丝甜味。 紫彤觉得自己向来倒霉,没想到老天还肯眷顾她,送了她一个世上最美妙的礼物。 一个天使,一个宝贝,一个救赎,一个希望。 也是从今以后,她最的人。 紫彤决定了,她不回家了,她要留在这里生下这个孩子。 谁也不准再伤害她的孩子,明月不准,沧海也不准。 这阵子她的体很奇怪,遇到危险时常常做出超人似的举动。先前还以为是魂魄出窍之类的力量,现在紫彤终于明白了,是宝宝的力量。宝宝在保护她,也在保护他自己,沧海绝对是忌惮宝宝的力量才不敢对宝宝下手。 想到这紫彤的心疼得一抽一抽。 宝宝的力量始终有限,如果什么都不做,等沧海想到杀宝宝的办法,宝宝必死无疑。紫彤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她得带着宝宝逃走。 但得知紫彤怀孕后,沧海便让人把所有窗户和上阳台的门都封死了。紫彤用心观察了好几天,她竟找不到一丝逃出去的机会。 一天黄昏,来人蹬蹬走上楼,推开门,一股奇异的熏香味扑面而来,很刺鼻,有点像印度檀香。 紫彤扭头一看是柳青,几天不见,她看上去有种疲惫不堪的憔悴,眼眶陷得很深,就像几天几夜都没有好好睡过觉似的。 也许是从紫彤眼中看出了惊愕,她微微一笑:“做了亏心事,害怕了?” 用的是沧海的口吻。 紫彤让自己定下心神,她问:“你想做什么?” 她往边上让了让,露出后的门:“去医院,这孩子不能留。” 紫彤想了想,穿好外衣,跟在她后下楼。 好久没出门,一踏出小楼,紫彤的眼睛被夕阳刺得有点痛。但她不敢放慢脚步,紧紧跟在柳青后,直到上了门口的汽车才舒了口气。 等汽车开了出去,紫彤小声问:“姐,为什么冒充沧海?” 她专心开着车,表镇定:“怎么,连老板都不认识了。” 紫彤了解沧海上是不会有女人的香水味的,而柳青上散发的香味太过浓烈。 “世上只有沧海一个人,我绝不会认错,你不是他。”紫彤解释。 闻言,柳青不动声色将车子停到路边。手停留在方向盘上,低头,半天问道:“你们两人对我和小玥做了什么?” 紫彤微怔,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从知道沧海霸占柳青体的那一刻起,紫彤就只顾思考沧海想做什么,做了什么。柳青本人在她眼里弱化得已没了分量,不过是沧海附间隙出现的一个灵魂而已,她的欢喜,忧愁,她关心柳玥,或是因为柳玥而哭泣,这些紫彤全然没在意。 但她好像忘了,柳青才是眼前这具体的正主。 “你们是魔鬼!”柳青猛地吼出声,转举起拳头疯狂地锤过来:“他杀了王亮,杀了爸爸,魔鬼!” 一下接着一下,拳拳打得生疼,紫彤都无法想象出这个温婉文静的女人是怀着怎样的恨意来打她的。 心头全是愧疚,但紫彤不想被她打死。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反问:“你又做了什么,才把沧海那魔鬼招来?” 闻言一愣,然后她哭了,哭得像个茫然无助的孩子:“我错了,我不该跟魔鬼做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