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泣血男种(7)
眩晕感渐渐褪去后,玫瑰眼前影影绰绰出现了一片松树林。天灰得像个锅底,风声呜呜从耳边掠过,四周不断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 玫瑰面前的凤九和抱住她的沧海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正寻思着该去哪里,直觉感到头话,径直走到邱老爷边将木桶放下。 他撸了撸袖子,一面将麻布条蘸了胶状物,一条条趁搭在邱老爷上,一边笑嘻嘻地说着:“邱老爷,虽然刚才你已看过他们三人受这披麻剥皮大刑,但我一视同仁,还是给你讲讲这大刑的来历。这项大刑是南宋时秘密流传下来的,经常用来严刑bī)供,也用于暗中处决囚犯。先把麻布条蘸上胶黏在囚犯的净皮上,鱼鳔最黏,黏住皮就别想分开。等鱼胶晾干之后倒拽麻布条,一扯就能连皮带撕下一块,所以也称“披麻烤、扒皮问”。” 拿起一块麻布,正正好盖在邱老爷的羞部上,“我闲时常听说书人谈起这毒刑,记得最清楚的一句是,“直教铁汉把魂销,纵是狂夫也失色。”” 话音刚落,就听噗嗤一声,一股臭味传来。大概是看过别人的受刑的惨状,又被阿青笑嘻嘻地一刺激,邱老爷再也扛不住了,屎尿齐流。 “看样子你想起破局之法了?”阿青扯开了邱老爷嘴巴上堵的布。 得到讲话的机会,邱老爷“哇”地呕出一口黑血,咳了两声。然后仰着头,努力看着白复生的方向叫喊起来,尽管他面前挡着厚厚的一层野草:“复生,秀雅虽然福薄早死,秀敏我是嫁给你了。我是你的丈人啊……” 话未说完,阿青又用麻布将他的嘴巴堵住,笑道:“邱老爷少说些废话吧,我还算温柔的,要是少爷亲自动手你更惨。想少受罪便赶紧说实话,少爷现在可不好惹。就是平时秀雅小姐最疼的meimei,因与老爷你合谋骗婚,刚揭开盖头就被少爷一刀捅了。好好的姑娘被父亲连累,真真叫可怜。至于邱老爷你肯定活不成的,不过是死得痛快还是艰难的事儿。” 听到这话,邱老爷眼睛发直,上抖得更加厉害。 玫瑰捂住了嘴巴,也许是因为邱秀雅的关系,听到阿青说到秀敏的死讯,口一痛,差点就大哭出声。好不容易忍住眼泪,把目光移向白复生,竟有一股怨气从心底泛起。 但白复生不可能感觉到玫瑰的愤怒,他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似乎连阿青和邱老爷的对话都没听。 等了片刻,阿青试探着揪住邱老爷背上一片麻布:“还不说吗?鱼鳔胶差不多凉了。”说着往逆向狠狠一拽。只听“嗤喇”一声响,硬生生撕下一片皮,血点子溅了一地,疼得邱老爷浑直打哆嗦,嘴巴又被堵住了喊不出声。 阿青吸了口凉气:“连血带,邱老爷你不疼吗?哦对,你发不了声音。”一手扯出堵在邱老爷嘴里的东西,一手又扯下一块麻布。 “啊!!!!!!”这下邱老爷疼得发出了杀猪般嚎叫,“我不知道!” “算了……”玫瑰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道声音,“不要再撕了。” 可阿青根本听不见玫瑰的话,手上的动作反而快了许多。没过一会儿已扯下十几条麻袋片子,疼得邱老爷直吐白沫,不停地翻着白眼,上鲜血淋淋。 喉咙发紧,胃里发酸。玫瑰实在看不下去,她向后退了几步,大声喊:“够了!” “大人若是把他疼杀,便别想破男种局。因为破此局的人,只能是他的子孙。” 又是一道声音,这次却不是玫瑰说的。 一抹人影从松林深处走了出来,淡蓝色的长袍,衣角无风而动。 凤九…… 走到白复生近前,他微微颌首,声音里带着一丝谦卑的味道:“小妖凤九,见过神尊大人。”片刻,直起继续道,“大人,凡人犯错自有司薄定赏罚,明功过。大人不必对他们用此大刑,脏了大人的手。不如饶他一命,百年之后自有他的后人破了这男种局,横竖此局没伤着小姐的命魂。” 阿青停住手上的动作,看向白复生。 白复生依然静得像尊雕像,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瞳孔突然迸出一道刺眼的光,抬起匕首对准凤九:“老妖精好毒!”一声低吼,匕首扔向凤九的眉心。 凤九没有躲闪,只是后退了两步,飞出去的匕首好像击中了他,又好像没有。 碧蓝的眼眸里浮起了微微的笑意:“大人可以杀我,只是我的魂魄就是男种局百年封印,与局中人魂魄相持相护。六十年一甲子,她的命魂便能以我血之躯为通道,跳出男局锢等待投生机会。剩下七魄如同蝉蜕,可弃可扔。若大人杀了我,便是要封住小姐三魂往生之路,再见不到她了。我来就是告诉大人,邱老爷杀不得,我杀不得,此刻局也破不得。” 白复生豁的站起,怒目切齿:“老妖精,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凤九笑得越欢:“不然怎样,再看一次天定之缘?下一世,她要还我的账,不会再为你轮回。” 毫无征兆的,白复生抬手对准自己的口就是一刀,然后从他体里猛地冲出一道白色影子。 黑发及腰,全笼罩在白色光华之中,着银白色的广袖华服。 只见广袖轻挥,凤九的子像是被什么力量给重重推了一把,兀地朝后飞去,砰的一声撞在后面的树上。撞得很重,接连压断了好几颗树,帽子也跌落在地。 未等他站起,白复生已掠至他跟前,单手爪住他的头顶一提一顿,将他整个人狠狠地按得跪在地上。 转瞬间,黑压压的乌云铺天盖地从四面卷了过来,一道滚滚响雷在云层中低低地吼叫着,裹挟着阵阵紫光,在两人头顶盘旋嘶吼,犹如一条咆哮的黑龙。狂风呼啸,飞沙走石,无数干枯的树枝彷佛化成了把把锋利的戈矛,在暴风中呼叫着,摇撼着,天地间好像有千军万马在驰骋。 白复生的长发和衣袖在劲风中翻卷着,怒吼声支离破碎:“老妖精,敢动我的女人!便要看看,你的野狼骨经得了我天雷几震?!” “大人戾气已如此深,”凤九的脸被白复生长长的衣袖挡住,只露出了一抹上扬的嘴角,“还能撑几……” 话还没说完,一股圆柱形的乌云包裹着条条银柱似的闪电,从天下直直地坠下,穿透白复生的手背,正正好劈在凤九头上。 一刹那,巨大的闪光撕裂了黑暗,眼前一片雪似的白。紧接着轰隆隆的吼叫,从茫茫的空间深处,从四荒八方推涌过来。天地颤抖,山崩地裂…… 玫瑰瞬间什么都无法再听见,耳朵里嘤嘤作响。也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只剩白茫茫虚空一片。 正在发呆,竟看到侧穿红色嫁衣的邱秀雅,正朝不远处躺在地上的白复生的……尸体……走去…… 大概是白复生的尸体吧…… 当白复生朝自己的口扎了一刀后,像变魔术一样,从他的体里立刻跳出了另一个穿着古代衣衫的白复生。玫瑰真的不清楚,白复生到底死了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其他地方都是白茫茫的,偏偏邱秀雅的影和那具尸体那么清晰。 见邱秀雅走到尸体旁,跪在地上,俯□吻住了白复生的唇。然后,他们的相依相偎的影子转瞬淹没在白光中。 “额……”玫瑰猛地回过神,心脏咚咚狂跳,膛激烈地起伏着。眼前白光消失得无影无踪,听力也骤然恢复了正常。 她又回到了邱家老宅里,沧海揽着她的肩。 凤九站在她面前,正仰着头,用鼻子吸着一缕白光。 该死的凤九,玫瑰觉得自己有许多话想问他。脑袋却晕得厉害,连舌头都不听使唤,只能扶着沧海的腰勉强站立着。 眨眼间,白光已被凤九尽数吸进体内。 这时咔沙咔沙一阵踩雪的声音,片刻从房屋拐角处不紧不慢地走出来一道竹青色的影。一头银白色的长头发,用一双描着墨绿色眼底的眼睛朝他们望了望,然后懒洋洋地问:“我家主母上世的七魄呢?”
凤九咂咂嘴,目光瞥向玫瑰,意味深长地上下游移:“吃了,百年七魄,极致的美味。” 微微扯起嘴角:“那么老妖,受死。”话音才落,阿青胳膊上的两颗铃铛便化成两道金光,嗖的一下朝凤九袭去,后还拖着两根红红黄黄的长线。 凤九没有避开,也许也是故意没避开。 转瞬铃铛就缠上了他的腰肢,一种红雾般的东西迅速从铃铛眼里涌出,将他整个体团团围住。那东西像燃烧着的火,也像涌动着血水,浓得散不开的雾气似的,源源不断地从他的鼻孔,他的双眼中钻了进去,淹没了他的脸。 凤九,会死? 玫瑰虽然因为邱秀雅的事对他有了芥蒂,但他毕竟救她我好几次。在弄明白到底是该恨他还是该讨厌他之前,她不想他死。心里一着急,拉了拉沧海的衣角。 沧海回过神,忽然将玫瑰整个人抱起,转朝一扇院门走去。 玫瑰努力用木然的喉咙挤出一丝声音:“凤九……” “与你无关……”沧海轻声答。 “吼!” 骤然间雷崩似的一声怒吼,冷不防吓得玫瑰浑一哆嗦,本能地从梦中惊醒。 她在玫瑰花坞自己的睡上睡得大汗淋淋。 犹记得前一秒,她看见被红色浓雾缠住的凤九兀地飞到半空,嘴里露出了一口野兽似锋利的獠牙。仰头长啸,吼声惊天撼地,彷佛要将她的耳膜都震穿。 后一秒她怎么就在自己的上了? 沧海坐在她旁边,扭头看着窗外发呆。 玫瑰怔了一下,回过神,急忙问沧海:“凤九呢?他怎么样了?” 沧海瞥了玫瑰一眼:“什么凤九怎么样。” “凤九和阿青打架,阿青不是要杀他吗?他打过阿青了吗?” “什么凤九和阿青打架。” 他看了看玫瑰,片刻目光再次转向窗外,淡淡道:“昨天我们从子母山来你就睡了,今天一早往回赶,什么时候进邱家老宅看别人打架? 玫瑰还想再描述,小倩在一旁插嘴道:“小姐,你昨晚发烧害沧老板和我守了一夜,现在烧还没退吧,你什么时候看见别人打架来着?要不要再吃点退烧药睡一会儿?” 玫瑰一呆。 真的假的?! 她昨天烧了一个晚上,今天一早回了玫瑰花坞?! 玫瑰仔细一回忆,好像昨天迁坟回来之后她确实有些不舒服,早早上睡了。 玫瑰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她自己没有进过邱家老宅。邱秀雅和白复生的故事,那个一丝不挂的兜兰,都是她睡觉时做的一场梦。 还好还好,只是做梦的话凤九也应该没事。 不过玫瑰心里却沉甸甸的,因为这个稀里糊涂的梦。梦中邱秀雅毕竟是她的前世,她也把她编排得也太惨了点。后世对前世虽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总归比对别人多那么一点点好感。她的故事就算只是玫瑰的一个梦,也深深地刻进了玫瑰的脑海,清晰无比。 邱家人丑恶的**…… 邱秀雅和白复生没有圆满的…… 这些东西让玫瑰十分难受。 好在都不是真的,玫瑰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