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局中人，人中子
纨佳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一脸焦急地命令，“牡丹，你去打探一下，南方救灾进展如何，尤其，看瘟疫是否已经根除！” 牡丹听得一头雾水，她是被刚才的一幕刺激过度了吗？“娘娘怎么还有心思关心救灾？” 纨佳脸色已经苍白，见她罗嗦，心口那股怒气再也压不住，“让你去你就去！如今本宫只关心这一件事！” 见她脸色不对，牡丹不敢违逆，俯首道了句“遵命！”便消失在小胡同尽头。 小新亦步亦趋跟在纨佳身后，吓得好一阵不敢说话。 直到走出逼仄的小胡同，牡丹才又追上来，“娘娘，如今南方的暴乱已经平息，瘟疫虽然没有根除，但是已经有了根治的药方，听说极是有效，还有，屋舍也建了不少呢，一部分灾民已经住进了新家。” “喜事，喜事，天大的喜事！”纨佳脸上这才恢复血色，一脸惊喜地按住心口，可怜的心脏从生死边缘跑了两个来回，“我有点饿了，咱们找个酒楼好好吃一顿吧！” 小新忙瞪着大眼摇头，“娘娘，皇上说过，外面不安全，不能在外面吃！要不然，宫里送来的好吃的御膳，都浪费了。” “小新，你怎么还敢提皇上？刚才他陪着兰妃去求子，可是巴不得娘娘闷在家里看不到！”牡丹看了眼纨佳，自知说的过分，只得住了口。 “别吵了，回去吃吧！”纨佳嘴上不高兴，却还是朝着万花楼的方向走去。 半月后，万花楼粉刷一新，曾经艳丽无双脂粉香浓的楼阁，在京城最好的工匠手中，典雅一新，清冽的漆味弥漫整条街道，那洁净无尘的白墙蓝门窗，明亮耀眼，在这冬季里，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引得整座京城嗔目好奇。 万花楼花朵点缀的巨大牌匾，也换成了新的，左下角一簇粉紫色的兰花，簇拥着粉刷白亮的木板，灿然夺目。 空白牌匾之下，门窗大敞，里面空荡荡的，桌椅也没有半张。倒是有三个身穿粉色冬装的姑娘，正在擦洗本已光可鉴人的地板。 纨佳在楼上的书房打开门，对刚与她品茶的蓝衣男子客气颔首，“事成之后，纨佳一定每月月底结算银两，赵门主月底派人来取即可。” 蓝衣的中年男子赵延诚虎背熊腰，身着沉厚的貂皮大氅，气韵沉稳内敛，他比纨佳高出一头，却低着方正的脸，不敢看她太过惊艳的面容，只恭敬地瞧着地面，客气说道，“皇后娘娘，前一件事对于我们千刀门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草民可为皇后娘娘派出左翼八人，专供娘娘差遣。不过，娘娘所说的最后一件，恐怕要颇费些周折。若娘娘银两足够，倒是不如请巩魅地宫出手，他们掌控天下的风吹草动，对于娘娘与令兄之间的一切举动，怕是早就探查详尽。” 巩魅地宫可真是声名大噪呢！纨佳勉强扬起唇角，可想而知，若是闻人拓知道她要做的事之后，只怕会将她再次囚禁在巩魅地宫。 “赵门主，巩魅地宫的人神出鬼没，他们的门主更是来无影去无踪，本宫势单力薄，想找也找不到呀。”纨佳送他下楼，直到大门外，“赵门主性情敦厚，行事可靠，千刀门在江湖上也颇受赞誉，纨佳更放心。” 随侍牵了马过来，赵延诚对纨佳抱拳行礼道别，“承蒙皇后娘娘看得起在下，请皇后娘娘给在下一个月时间。” “好，就这么定了。赵门主慢走！” 纨佳目送赵延诚离开，她肩上便多了一件雪貂皮披风，她转头对体贴的小新一笑，却见一个骑着白马的金甲男人从西边的路尽头出现，他白马王子似地，以化骨绵掌般的魔力，瞬间俘获街上所有人的注意力。 白马正在楼阁前停下，那英姿飒爽的男人一跃潇洒下来，银白的披风呼啸飘舞，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纨佳面前，一脸冷酷地沉默打量她被立领雪貂披风衬托着的鹅蛋脸，雪貂披风白的艳丽，她的披风反而愈加红润透亮，生动灵秀。 纨佳似笑非笑地瞅着他，见他不开口，她才客气的开口，“这位可是金山将军？” 金山不在意她的玩笑，他来，不过就只是看看她。“慕容纨佳，你还认得本将军就好。” “将军英俊潇洒，金光闪闪，又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谁敢不认得将军？”纨佳仍是对着他一身夺目的装扮啧啧赞叹，“可惜，本宫身后这座楼阁已经不是万花楼，否则，满楼的姑娘岂不是要被你这一身行头迷晕了？” 其他人的确是被他迷晕了，她身旁的小新几乎在流口水，但她这挖苦的意味儿，显然是对他这美男子不为所动。金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装，仍是不苟言笑，“这是本将军的官服。” “官服都这样亮闪闪的，比本宫的舞衣还美呢。”纨佳慷慨地称赞，“本宫还以为，金山将军的美男计要唱第二出呢！” “既然慕容纨佳你心有所属，何惧本将军使出美男计？”金山抬头打量粉刷一新的楼阁，毫不遮掩眼中的赞赏，“的确比以前漂亮，不知你要拿这栋楼来做什么。” 纨佳转过身来，仔细瞧他脸上的好奇，倒不像是假的。“原来，能只手遮天的金山将军，也会对本宫的小事好奇！” “本将军对你的一切都好奇！”见她一脸诧异，他忍不住笑了两声。 冬日的暖阳温馨，反而衬得楼阁上蔚蓝的窗格鲜艳清丽，这个颜色，仿佛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如她一般，有着说不出的空灵之感。 他若有所思地仰着头，看楼阁上那个空白的牌匾，“那是要等着你的心上人题字的吗？” “当然！”纨佳拖着长音，无比骄傲地高扬着头，眯着凤眸凝望着那个她亲手粉刷的空白牌匾，“你这倒是猜对了。” 楼阁门前，金甲银披风的高大身影与她雪白的倩影并肩而立，白马在侧，楼前路上行径的人，不由得被这幅唯美的画吸引视线。 金山闲雅负手而立，因为她的骄傲，他眉梢的笑，复杂不明，他倒是并没有急着离开的打算。 “不知道上面会是谁的笔迹。”他自言自语似地，并不期望答案。 粉紫色兰花点缀的牌匾，等同于她心里的空白，他懂得这意义。 “对金山将军来说，这的确很有悬念哈！”纨佳忍不住多瞧他几眼，“为什么本宫总觉得，将军你笑得像是幸灾乐祸？” “本将军一直在这局棋中，却并不曾幸灾乐祸，很不幸，同你一样，本将军也是局中的棋子。” “原来将军也有自知之明，本宫还以为，将军只懂得盲从愚忠呢！” 她这是在骂他吗？金山忍不住侧首看了她一眼，她唇角浅浅的梨涡，出卖了她内心的一切，而她这样的放松，正让他有机可乘。 他眼角余光看到那辆华美的马车徐徐驶来，车轮辘辘，轧过方砖铺就的道路，马蹄哒哒靠近……然后停止，车帘不快不慢呼儿一阵风，掀开来。 几乎在同时，金山掌控着时间，伸出手臂探入那雪貂披风下，精准环住披风下的柔软腰肢。 纨佳猝不及防，被勾得身躯一倾，披风旋起一个弧度……突然逼近的英俊的面容，让纨佳错愕惊叫，“金山……” 金山大掌箍在她脑后，俯下唇瓣，强硬印在她的唇上。 肌肤相触，这感觉比想象中更美妙，更惊喜。以防她会恼，他浅尝辄止，迅速放开她的唇，又忍不住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趁着她大惊失色，他柔声说道，“我很快会来看你，或者，你有事，也可以来刑部衙门找我。”然后，他飞身上马，扬长而去。 纨佳怔在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她不可置信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唇瓣，刚才那一幕快得仿佛一个梦境，她望向金山离去的方向，他早已策马而去，连马蹄声都寻不到了。 感觉到一个视线如芒刺一样盯在自己身上，她转身看去，就见鄂伦正站在他的马车旁，不知已经看了她多久。 他月白的锦袍滚着毛边，通身刺绣的银纹明灭闪烁，面上妖魅的银面具冷如寒冰，面具上那双狭长的眼睛，冷酷沉静，毫无波澜，却分明透着一股骇人的煞气。 纨佳在他的盯视下，无法动弹，仿佛被猛兽锁定的鹿儿，她唯一的反应便是，看着他一步一步上前来，等待他质问金山那个吻，等待他怒火爆发，等待他劈头盖脸地暴打她一顿…… 他在她一步之遥外站定，她越是连呼吸都停止。 她胆战心惊地仰视着他，脖子已经发酸，可他还是只看着她，以让她无所遁形的眼神，看得她满心罪恶。 “我……我……我可以解释，刚才……”她刚开口，唇瓣被一条洁白的手帕按住，那手帕硬生生地按住她所有的话，狠狠地擦了一下，似一下擦掉了所有的污秽，弄得她有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