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纨佳笑了,他想得太天真,“得了天下,得了永世安稳,谁也不会再敢伤害我,我何必要去颠沛流离呢?!再说,我舍不得你们任何一个为我受伤为我死!”就算她每日为他们布置任务,也是仔细掂量过,若没有胜算,绝不会让他们轻易去冒险。“我以为你是明白我的苦心的。” 苍龙沉默。“属下,明白娘娘的心,却看不下去。再这样下去,属下会为娘娘血洗这座皇城。” 她知道,他不说没有把握的大话。“这么说,千刀门已经成了我们的?” “是。” “做得好!血洗皇城暂时还用不着,如今,赵门主的家人定时能得到很好的照顾了。若是落在别人手里,可就难说了。”纨佳眉宇终于舒展开来,她握着手上的小折子,却还是左右为难。 苍龙陪着她在花园里绕了一圈,见她只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他忍不住说道,“娘娘在想什么?” “我在想慕容袭。”御天如此迫不及待,是要借着伽神和淮浏对战之际,来一场西夏内讧。她怎么能让他一个人玩这场游戏呢?他那样厉害的美男子,她当然要找更厉害更毒辣的美男子陪他玩才好。 “慕容袭?”苍龙因这个名字脸色剧变。 纨佳随手摘了一朵硕大的红牡丹插在发髻上,凝重地如佩戴一顶女王头冠,“苍龙,我知道你恨他,但是,我必须要尽快见到他。” “娘娘想见的人,属下定会为娘娘寻来。”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 因为有官员也捐出宝物参与,拍卖会愈加盛大,只得将会场位置改在宣德宫与皇宫正门之间最宏大的一處广场上。 空阔的一片空地上,应纨佳的设计,搭建了舞台,展区,宾客坐席,宗亲坐席,帝后坐席,还有现代酒会式的各色果点与酒水区。 负责会场的五百精锐护卫,全部由闻人拓圣旨钦点,这也是纨佳最期望的。她不希望好好的一场拍卖会,出现任何乱子,哪怕是她可以应付的,也容不得瑕疵。 官员们都到齐,辛玉丽贤内助似地,自告奋勇,亲自引着官员、夫人以及他们带来的“家眷”成员入座。 如纨佳所料,席位并不够,因为,文武百官带入宫中的,不单有正妻,还有他们刚过及笄之年且未婚配人家的的女儿,孙女,侄女,外甥女等等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子--如此居心,昭然若揭。 安排坐席的辛玉丽。见那些女子三五成群地看向帝后席位上的闻人拓,眸中的厌恶便开始遮掩不住。 她沉着脸上前,对九层台阶之上的纨佳回禀,“娘娘,来人太多,坐不下,是不是应该把邀请函上没有被邀请到的人都赶出宫门?!” 闻人拓斜倚在龙椅上,一身隆重的金黄腾龙礼服,一言不发,似笑非笑,今日的他不是帝王,只是一个完美的陪衬,他要好好地看一看,他亲爱的皇后,该如何收拾这等混乱的局面。 那群官员,分明是刁难她来了,这什么拍卖会,不如更名成为献女会或者百花会。 让他失望了,纨佳端坐在自己的凤椅上,品了一口巧卉递上的养颜花果茶,威严地柔声安抚,“丽婕妤,来者是客,岂能怠慢?!” “可是,娘娘,那些官员太过分了,竟然每人都带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进宫……”辛玉丽怒气郁结,视线忍不住看向闻人拓,见他饶有兴致地欣赏那些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不禁更是吃味。“他们这是……居心叵测!” “居心叵测就言重了!”纨佳远眺着百官席位,扫视着那些女子的容貌,于脑海中,将她们与苍龙给的小折子上的画像一一对号入座,个个清秀艳丽,赏心悦目,比画像上更美。“丽婕妤你入宫时,在本宫眼里,也是如此居心叵测的。大家都是皇上的人,可不能把话说得太难听。” “但是,那些官员都嚷着现在就带她们拜见皇上和皇后。”辛玉丽丢出难题给纨佳,心底里倒是也忍不住看热闹,那些官员可都是冲着她慕容纨佳来的。 “拜见不急,一会儿本宫自会處置这件事,并且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满意的交代?”辛玉丽不明白。 纨佳也不需要她明白,她美目流转,凤冠上金箔凤尾明晃晃地晃动着,对闻人拓微笑,“皇上,喜欢那些美人儿吗?皇上只看着那些美人儿,丽婕妤可要吃醋了呢!” “什么?”他只当没有听到两个女人的对话,“皇后看着办就是了,不必问朕的意思。”他最喜欢看他的皇后教训人了。 “既然如此,臣妾就不客气了。”纨佳唇角的笑,忽然就没有了温度。 她优雅地把花果茶递回给巧慧,命令道,“丽婕妤,劳烦你通传百官,本宫不想与他们说话,只把那些女子集结成两队,上前来,本宫只同她们讲即可。” “是!”辛玉丽转过身去,一面对那些对闻人拓赞叹不绝的女子时,底气也足了。 她端起婕妤娘娘的架子,上前去,颐指气使地命令着,无视那群女子排斥厌烦地眼神,让她们站成两队,并将她们整齐地带到阶下。 纨佳拍了拍手,她的八大高手还有尚宫局的一群宫女太监在展示区的旁边,顷刻间摆出了另一个席位区,喜庆艳红的荷边遮顶之下,挂着大红的绸结,仿佛一个新婚喜堂一般,高背椅与精致的圆形小几上都雕刻着喜字与鸳鸯,看上去,格外赏心悦目。 众人看着这一幕,不明所以,连同那些嘀嘀咕咕、打定主意要将女儿推举到闻人拓面前的官员夫人们,顷刻间都住了嘴。 全场静悄悄的,就连闻人拓,也疑惑地看着那八大高手和宫人忙碌,直到整个喜庆的席位区搭建好,他才回过神来。 纨佳从袖中取出一个厚厚的卷轴,俯视着阶下众女子,威仪端雅地笑着,柔声说道,“你们个个都是美人儿,朝气蓬勃的,本宫看着都喜欢,更何况是皇上呢?既然你们的长辈选了你们入宫,想必是好的教导,坏的警告,以及入宫之后,如何钻营,如何勾心斗角,都对你们讲得清楚明白了,本宫也不就此多言。” 文武百官不明所以,又开始交头接耳。 而夫人门则个个面露担忧,其中也不乏是纨佳在婚情诊苑时的熟客,个个都了解她精明睿智品性,因此,更担心,她会使出什么诡诈的招数…… 近在阶下的女子们则一个个心花怒放,越是看闻人拓,越是面红耳赤,尤其就这样近距离的被俊美的皇帝陛下俯视着,更是心如鹿撞,只是不知,他看中了哪一个。 闻人拓唇角的笑还是温雅的,鹰眸却越来越冷,因为,他听出了,纨佳话中有话,而她那个卷轴,还有那边布置如喜堂一样的席位,让他乍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女人,恐怕不会上演精彩的训人戏码,而是要给他和那些官员一个下马威! “皇后……”她是早有准备,而且,准备的比他所做的准备都充足! 他正要开口,就见纨佳把卷轴展开,对阶下姹紫嫣红的女子们说道,“这是本宫的懿旨,既然拍卖会被你们丧心病狂的长辈们捣乱,本宫就先解决了这一桩,再举行拍卖会的开幕式。念到名字的,都去那边的喜位区入座,每一个座位上,都写了你们的名字,要对号入座。” “皇后,你到底想做什么?”闻人拓很想去抢她手上那所谓的懿旨,但是,众目睽睽,他实在不好做出任何疯狂的举动。 纨佳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皇上把事情交给臣妾,就放心吧,臣妾会處理好的。” 他能放心才怪!“先把懿旨给朕过目!” 眼见着他要起身冲过来,纨佳抢先开口宣读,“太公主赫连如珍之孙女薛菀菀,顺王妃冯氏侄女冯清宁,肃和王吴允之孙女吴桐欣,安国公沈博之长女沈静恬,刑部尚书邹远达之长女邹丽姝,礼部尚书蒋驰之次女蒋楚楚,工部尚书窦河之五女窦朵儿……” 阶下女子,被念到名字的女子,一个个兴奋不已,喜笑颜开,忙不迭地去了喜位区去找自己的位子坐下。 而同时,坐在席位上被点到名字的文武百官和皇亲国戚们,听着这详细的身份宣告,个个心惊胆寒,面色惨淡,不敢猜测,被点名之后,将会被如何處置。 他们自以为身在宫外,悄然为皇上选定准备美人儿,神不知鬼不觉,也自认定能将这位在伽神王朝无依无靠、且是皇帝仇敌的皇后娘娘逼回淮浏,却没想到……他们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皇后摸查地一清二楚,就连这些女子的身份和姓名,都没有逃过她的法眼。 自然,她还查到了一些什么,他们更不敢去想象…… 皇后娘娘能如此轻易地追查得详尽,那么皇上定然也是瞒不住的,但是,龙颜沉静,难辨喜怒,他们连上前请罪的勇气都没有。 正在他们闭气敛神,绷着神经,毛骨悚然地不敢放松时,忽听得皇后在凤椅上宣告完了名单,阖上了懿旨。 “以上,所有被点到名字的女子,皆纳为秀女。没有被点到名字的,也不要灰心,入宫的不一定有福气,没有入宫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宫外自由自在,自有你们的幸福。” 纨佳说完,随手将手中的懿旨丢在了阶下,仿佛施舍乞丐一般的,冷笑对那些官员说道,“你们刚才也都听到了,皇上将这件事交给本宫全权處理。如今,你们的女儿,孙女,侄女,甥女,入了宫门,不过,她们可不是皇上的人,她们能不能活,都在本宫一念之间,本宫对你们如此容忍,接下来的拍卖会,你们若是不卖点什么回去,本宫定要你们好看!” 话音落,全场一片死寂。 闻人拓握着拳头,怒视着那些官员,一言不发,而他如此做,便是无言默许了纨佳对他们的反击。 纨佳的声音已经透出肃杀地凌厉,“齐芮安?” “娘娘!”齐芮安忙上前来。 “所有的歌舞,全部取消,把舞台拆除,让乐师和舞姬全部遣退歇息,所有茶果酒水全部扯掉,百官与皇亲国戚所用的桌椅,也全部搬走,让他们给本宫站着!” 齐芮安有些愕然地抬眸,歌舞取消是计划之内的事,但是让官员们站着……见她心意已决,而闻人拓也不开口,齐芮安只得道,“是,娘娘。” 辛玉丽的脸色却并不太好,她忍不住看向那个舞台,眸中阴沉地一股怒气积聚,又悄然散开。 纨佳侧首看向身侧的金甲男子,“金山?” “属下在。”金山到她面前来,俯首应声。 “把所有底价全部贴到拍卖物品上,另外,没有带银子来的官员和不敢开价的官员,没收官邸,用以收容乞丐!谁敢说一个不字……”她把接下来的话,交给闻人拓,“皇上,您说该怎么办?” 闻人拓沉声说道,“阖家发配充军,朕的大元帅麾下正缺少马前卒。” 金山跪下去接旨,“遵命!” 阶下,官员们交头接耳,暗道皇后这分明是复仇打劫,却不得不起身让出位子,让宫人们撤走果点茶水和桌椅…… 辛玉丽却忽然道,“娘娘,没有歌舞助兴,是不是太冷清了些?” “丽婕妤你喜欢歌舞,自己上台去表演吧,本宫的人,都累了,该去歇着。再说,那些官员脑满肠肥,一心急功近利,岂能欣赏得了高雅的舞乐?”纨佳不再理会她,把手伸向闻人拓,浅笑嫣然,眸光明媚,对闻人拓说道,“皇上,咱们去御花园的赏花吧!如此良辰美景,有人帮着给您收银子,充盈国库,您该好好放松一下。” 闻人拓地站起身来,夸张而宠溺对她深深地一拜,“朕不敢辜负皇后盛情!”他直起伟岸的身躯,伸手握住她的手,紧紧的,心里也不由得发痛。 刚才那个法子,她是用了多长时间想到的?以退为进,她的拍卖会更成功,他的国库也会被堆满,只是她的心里恐怕不好受吧! 人都聚到会场去,御花园里反而显得幽静,两人一路静默无言,直到了碧水湖畔的凰翼阁,纨佳才惋惜轻声一叹。
凰翼阁,宛若其名,精致的两层,栈桥似地通往水中央,远远看上去,像极了冗长的凤凰尾翼,五彩缤纷的檐,精雕细琢的梁,玛瑙珊瑚似的窗,掩映碧水与碧林,如此美景,叫人心情舒畅。 清风徐来,衣袂飞扬,而飞起来的,还有她沉闷的心情。 他们携手穿过亭廊,水面之上亦有一对儿璧人相携而过,女子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男子被拖得步履紧促,却一脸俊美莞尔,不觉间,他低沉磁性的笑声溢出唇间。 “纨佳,你慢点!”他只想让这一刻,慢下来,慢下来,再慢下来……时间永远停驻,她的笑,她手上的温度,他都可以留住。 “恒,这里真的好美!如此美景,竟叫人有酒过三巡的感觉呢!”她笑声里也多了几分清爽,“我原是想着,这边三面碧水环绕,搭配鹅黄的垂纱,和琴声,诗情画意,拍卖会在这里举行,再合适不过。没想到,今日竟变成这个样子。” “何必让那些人,污了这美景?”见她心情不错,他拉着她走到了凰翼阁尽头的小阁,推开两面门,便停着一艘仅容两人的白色小龙舟。“想不想到水面上去瞧瞧?” 她害怕这样大片的水,记忆中,她曾经沉在大片冰冷的湖水中挣扎,濒死的痛苦让她记忆犹新。而她落水不是在现代,而是在淮浏皇宫,那一天,慕容袭与他的皇后大婚…… 见她看着水面脸色不对劲儿,闻人拓剑眉紧皱,“纨佳?怎么了?” 她并不想到湖中央去,更不想与他这样独處。打定主意拉他离开拍卖会,是因为担心御天会与邢氏暗藏的杀手串通趁乱刺杀他,但是,若这会儿乾巴巴地大眼瞪小眼,却又显得太突兀太尴尬。 “我……只是忽然想到,上次我来,这里没有船呢!” “这船一直在,你上次来这里,我正划船去了湖那边的荷丛里。当我赶过来时,你就走了,本想邀你到湖面上赏景的,你却一直忙。”他先上了船,一侧身,便朝她伸出手。“荷丛里有不一样的风景,这个时节,莲子正新鲜呢。不去看一看尝一尝,可是此生一大遗憾!” 她扶了头上沉重的凤冠,嘟唇有些犯难,“穿着这些累赘游湖,万一掉进水里,我怕是会先沉进水底去。” “有朕在你身边呢!怕什么?!” “你恐怕并不知道,我怕水。”而且,她水性并不好。 他笑了笑,没有多言。她和慕容袭的过去,他了若指掌,因此才点名要她来和亲的,他又岂会不知,她曾经落水过? 他还知道,因为慕容袭和他的皇后大婚太热闹,当宫人发现她落水时,她已经灌了半肚子的水,还只剩了一口气。她是打定主意要警告慕容袭的,弄到最后,狼狈地却反而是她。慕容袭对此,倒是无动于衷,反而是新嫁入宫中的皇后,对她表面和善,背后阴毒算计。 她刚才看着水面发呆,恐怕也是想到了那些吧。 她是一个这样身世堪怜的女子,可他还是利用了她的美貌,善良,将她拖进了水深火热的深渊里,可她并不无辜,因为她是慕容袭最在乎的女子,因为她是淮浏的命门,也因为她是他的皇后。 他要天下,而她要天下太平,他们要的都奢侈,所以合该承受这一切罪孽! 小舟狭窄,仿佛柳叶儿似地细长一枚,纨佳一只脚刚踩上去,小舟便失了平衡,摇摇晃晃,似要翻过去。 她惊慌失措,哎呀哎呀的大叫,慌忙扑进闻人拓的怀里,“要掉下去了!掉--啊--” 嘭--神思恍惚毫无防备的闻人拓,重心不稳,被她扑得向后仰倒在船舱里。不幸的是,他后腰磕在了小舟的肋板上,后颈则磕在了船头甲板的边沿上。 “好痛!朕……朕的骨头……”他深刻的五官都皱在一起,痛得龇牙咧嘴,两条手臂却仍是紧紧拥着她,给她最安全的呵护。“皇后,没想到一夜不见而已,你竟然变这么重!” 她哪有重?是她扑倒的力道重而已。不过,她这一下,好像真的害他伤得不轻耶。 她歉疚地忙挣扎着起身,却不敢大幅度活动,身体反而成了暧昧的厮磨,他的痛呼变了声,她脸色也微变,慌忙往一侧滚去,小心地挪动着,见小船平稳了,她才蹲坐下来,“闻人拓,你怎么样?是不是真的伤到骨头呀?” “就算没有伤到骨头,也可能会扭伤,痛死了!”趁她不注意,他手掌按住船舱,暗催真气,一招隔山打牛,真气直击小舟下的水,小舟轻飘飘地驶离了凰翼阁。 纨佳一颗心都系在他身上,全然没有注意到小舟的动静。她小心翼翼地托住他的头,轻轻地侧转,见他后颈红了一片,忙摸了摸,“谢天谢地,骨头并没有受伤。” “纨佳,你这样按摩好舒服。”他拉住她的手,“朕的腰……动不了!” 她忙小心地扶住他的肩,她在船头的甲板上坐下来,让他舒服地靠在怀中,略倾身摸向他的后腰,虽然隔着龙袍,她的触感还是灵敏的。 “放心,骨头也没有断,可能会磕破了皮肤,还是回去上药吧。”她随手拂开他紧皱的眉心,不禁被自己太温柔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舒服地腻在她娇软的怀中,摆出一个天大的难题给她。“恐怕……得劳烦皇后,把小舟划向岸边!”俊眼修眉,闪过一丝狡猾地精光。 纨佳看向水面,这才发现,小舟已经远离了凰翼阁。“我……不会划船耶。” 他当然知道她不会划船,“学吗,皇后冰雪聪明,不会连这点小事都不会的。” “好吧。”她担心地问他,“你可以自己坐吗?不然,我会用船桨打到你耶。” “朕也试试好啦。”他吃痛地挪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