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她忙擦掉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调适心绪,恢复理智,“恒,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帮忙?以前她客客气气叫他皇上时,便是故意疏冷,后来客客气气地叫他辅政王,便是故意揶揄,现在客客气气,让他帮一个忙,显然……看她这神情,是又有了什么让他闹心的决定。 闻人拓顿时不悦,俊颜冷酷地板起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不想跟我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 纨佳抬眸偷觑他一眼,自嘲一笑,她又不是透明人,怎么又被他看穿了呢?! 白嫩细长的手儿摆弄着他腰间的玉佩,嘟着唇,撒娇似地说道,“我想,不费一兵一族,收了西夏。” 原来,还真没有被御天感动呢!“哼哼,你以为御天是我和慕容袭呢?不费一兵一族,想得简单!”他早就想灭了西夏,杀了御天。“这件事,不必你说,我自会去做。而且,现在已经着手在做。” 她抿着唇,迟疑半晌,瞧着他铠甲上的西夏图腾纹,声如蚊蚋地说道,“……让御天活着吧。” “你说什么?!”闻人拓不禁怀疑自己听错,气恼地松开她,拍开她在腰间的手,漠然背转过去,“你忘了毒蛊的事?你忘了他差点毒死整个皇宫的人?就连凤安城里都被他下了毒,如此卑鄙凶残的人,你让我饶他?”说着,他冷绷着脸,侧首,“纨佳,我做不到!” “如果,我现在跟你离开呢?你会考虑吧?” 他还是僵持,把俊秀挺拔的脊背亮给她。这件事压根就没得商量。 纨佳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去两手拉住他的大手,撒娇地摇了摇,“御天是对我有救命之恩的,若非他当初一念之仁没有听从慕容袭的安排,我们今日怎么会有孩子呢?你刚才也听到了,这一路上,他还照顾我呢。” “他居心叵测!他之所以没有听从慕容袭的安排,是想让你和他在一起,将来他不想与你成婚,却无子嗣继承西夏。他之所以照顾你,帮你安胎,无非是等孩子出生之后,再利用你们母子达到目的!” 御天那几根阴毒的肠子,他早就细细的捋顺过。卑鄙之人,本性难移。 “御天永远成不了能够良知发现的李炎裕,也成不了对你感恩、对你忠心不二的金山和苍龙,他的心是扭曲的!” 纨佳气结,却又怕伤了他,不想拿他以前利用她的事,来反驳他。若非她查出他和慕容袭是亲兄弟,此时此刻,他恐怕早已经杀了慕容袭,所谓的扭曲,不过是被复仇蒙蔽了双眼。 当时,在金山,苍龙,御天的眼里,他闻人拓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卑鄙之人,可他们终于还是怕伤害她,而没有杀他。 他们,全都是同样的人,如今,她也渐渐成了这种人,对生死麻木不仁。 他非要杀御天,她可以理解。但杀与死,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尽管……她来到这个异世界之后,也曾杀过人。 “好吧,你去杀了他,我留在这里等你。待收了西夏,也好重整政局。” 她转身走出假山丛,沿着回廊,朝鸾宫走去,头也不回地说,“从现在起,我就是鸾宫真正的主人了。” “慕容纨佳,你……该死的蠢女人,回来!”闻人拓要追出去,敏锐地听力却不允许他再冒然。 他愤然一掌,打在假山上,旋身便跃上殿顶。 九曲回廊上,两队护卫步履整齐地巡逻经过,听到假山林中的砰然巨响,忙奔过去查看,见只是山石脱落,便有恃无恐地纷纷转身,启料,眼前一道金影忽闪,他们意识到有刺客来袭时,喉管已经被割断…… “戎波,更衣换人!” 闻人拓一声令下,转身不见了踪重影。 戎波带着一群黑衣杀手鬼影似的从假山林中冒出来,利落的更换护卫服…… 鸾宫虽然是金晗柔曾经居住过的,这里的宫人,却都是新更换的。 大到掌宫宫女,小至做杂物的小太监,也都如那些仿佛被割了舌头的官员们一样,一天到晚,各忙各事,配合默契,却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因此,偌大的富丽温馨的宫殿,竟令人感觉冷寂寂地,连鸟雀也不愿在宫苑中多留。 晚膳该是大宴群臣的喜宴,御天皇子篡位登基,不只是弑父,还把皇亲国戚肃清似地屠杀,剩下的没几个,加之文武百官,那座大殿恐怕坐不满席位,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最荒凉的帝王婚宴。 不过,若是闻人拓在晚膳之前就杀了御天,她这些无病呻吟似地疑虑也就不存在了。 凭闻人拓那般谨慎,必是要等到一切部署妥当,方才下手,而今晚,恐怕她不但担心晚膳上出状况,还要为晚膳之后御天可能留宿鸾宫而早做防备。 纨佳换下了皇后吉服,宫女们拿来一套艳红的蛟绡纱便服,金线牡丹,朵朵绽放在冗长的裙摆上,艳丽华贵,比礼服更隆重。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从一人多高的穿衣镜前,瞧着万金难求的衣裳,不禁又想起御天自言自语地那番话。 这个男人所谓的爱,就是将她打扮的花枝招展,炫耀给天下人看吗?她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个人,他将她留在身边,终究会后悔! 她站在穿衣镜前,心思百转千回,估摸着闻人拓的布局,任由宫女们服侍更衣,却不经意地从镜子里注意到,左后方梳妆台处的一个头上戴了两朵蔷薇珠花的小宫女,将托盘上的蝴蝶香囊调换了藏于袖中。 她刚要开口叫那宫女上前来问话,就见镜子里忽然又多了一个俊雅的蓝发身影--没有内力,听力也差了,她竟没有注意到,御天是何时进来的。 他的视线也正盯着那个小宫女,偏那小宫女佯装正在整理托盘上的东西,浑然不知危险逼近。 纨佳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眼见着他悠闲地踱着步子靠近那个小宫女,她心却咚咚如擂鼓,不禁为那宫女捏一把冷汗。 “叫什么名字?” 御天一开口,伺候纨佳的几个宫人和那宫女,慌乱地忙都跪下去。 纨佳佯装惊讶地侧首,“你来了。” “嗯。”御天简单应了一声,便转身朝纨佳走过来,眼尾上扬的狭长眼眸严苛地审视着她精致惊艳的妆容和衣装,仍是质问那个宫女,“朕问你话呢!哑巴吗?” “奴……奴婢,名叫杏儿。” 他略一思忖,对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并没有什么印象。“刚才做了什么?” “奴婢……奴婢……”杏儿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撑着地面的两条手臂战栗地颤抖不止,“皇上恕罪,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奴婢……该死!奴婢知罪!” 话说道这里,她抿唇猛然暗一用力,人就瘫在了地上。 御天一阵狂风似地,冷怒冲过去,在杏儿身上狠踢了一脚,娇小的身躯阳面朝上,唇角处血液淌出来…… 纨佳震惊地踉跄退了一步,脸色苍白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才回过神来,慌乱地提醒,“御天,她……她咬舌自尽了。” “蠢东西,死有余辜!”他转头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吓到你了?” 心口一团窒闷,纨佳忙拍按了两下,才顺过气来,“没……我……我又不是没见过死人。” 杏儿,正是酸甜美好的年纪呀!一个生命长成不易,成长更不易,凋落却很简单,只是一下,一切就这样终结了。 不过……死亡,对于这宫女来说,或许是最好的解脱,否则,她定会经历逼供的酷刑,就算能逃生,她没有完成任务,主子还是会罚她,终究是生不如死。 御天蹲下来,拉住杏儿的衣袖,从里面取出那枚调换的蝴蝶香囊,放在鼻尖轻嗅,分辨出其中混杂兰香中的一味几不可辨的诡异药香,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狰狞阴冷。 他恼怒低咒了一声,蝴蝶香囊在他掌间顷刻间化为一把粉末,粉末落在杏儿的脸上,尚看上去粉嫩的肌肤,竟顷刻间变成了可怕的暗红色,随即,便侵蚀出一个血洞……本是清秀的脸儿,顷刻间变得惊悚可怖,惨不忍睹,那个血洞仍是在不断扩散,不过片刻,头颅便被腐蚀掉大半…… 纨佳毛骨悚然地捂住口鼻,慌忙转开头去,不敢再看。 因为御天神秘阴毒的内力,因为那毒药强烈的毒性,她赫然明白了,那些官员为何会对御天如此恐惧。 直至此刻,她才明白,自己到底惹上了一个怎样可怕的邪魔! 她痛悔不已,恐惧地忍不住颤抖起来。此时此刻,闻人拓定然是在气她的愚蠢吧!她应该跟他离开这座人间炼狱的。 御天担心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双肩在抖,便忙去洗干净手,才把她护在怀中,以身体挡在她和尸体之间,不让她再看到那恐怖的一幕。“来人,把尸体抬出去,挂到临幽道的宫墙上,谁敢在鸾宫里动手脚,就是这个下场!” 有护卫进来,迅速把尸体抬走,随即,四五个小太监抬了崭新的地毯过来,把染了血污的地毯换上,整个过程,一群人仍是配合默契,无一个人敢开口说一句话。 纨佳再没觉得意外,她顺从着御天的搀扶,走出殿外,在廊下的贵妃榻上坐下。 宫灯映得整座寝宫辉煌富丽,院子里的牡丹争奇斗艳,花香浓烈,染透了整座鸾宫,再嗅不到丝毫血腥之气。 御天握住她颤不停的手,始终没有放开,“怎么还这样?身体不舒服吗?” “我……的确有些不舒服。”她不敢想象,若是真的交手打斗起来,闻人拓会不会是他的对手。“晚膳,我不想去大殿那边,我想休息。” “今晚是我们的婚宴,怎么能不去呢?”他摩挲着她柔滑的手,漫不经心地帮她掰直紧绷的手指,摊平她的拳头,“十七弟听说你喜欢歌舞,格外准备了曲子。” “十七弟?”纨佳诧异地扬眉失笑,“你竟然有这么多兄弟?” “是呀,我的父皇是西夏史册之中,最荒唐的一个。他后宫妃嫔众多,还时常装作微服出巡猎艳,见一个,爱一个,就连稍有姿色的宫女,也不肯放过。若非有奇章子这些年保护他,恐怕他早已死在温柔乡里。你的母亲,金晗柔,正是利用他这一点,才在西夏得以长久生存。”他怔然看着宫苑中朵朵牡丹,苦笑着怅然一叹,“可惜,我的母亲没有你的母亲那么好命。” “御天……”她握住他的手,“我希望,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希望自己能像对闻人拓和金山他们一样,努力让自己温暖你的灵魂,而不单单只是这样被你痛苦的爱着。” 他因她轻柔如水的话恍惚一怔,心里强烈的怒与恨形成的尖锐棱角,被侵蚀掉大半。俯首看向仍是被自己握住的柔夷,她水葱似地手指已经柔软的伸展开,正握住他的手,艳红的蛟绡纱袍袖,越是衬托地肌肤胜雪。 他就这样看着她仿佛能开出花朵的手,却没有勇气与她澄明纯净的凤眸对视。 曾经,他与她针锋相对,后来,他却看不得她又半分不开心不幸福,而现在,她不开心不幸福的症结却成了他。 他弑父夺位,杀了那么多亲兄弟,杀了那么多皇亲,官员,都不曾有半分愧疚,这个女人,却偏偏牵动他那根可恶的神经--这样与她坐在一起,他心底那股强烈的罪恶感,竟也压抑不住。 他怕自己失去继续强硬下去的能力,怕自己会心软于她的痛苦,怕自己会莫名其妙地成全了她和闻人拓的幸福…… 良久,良久,心情平复,他才谨慎开口,“蓝儿,我不想失去你。” “我知道!”她莞尔一笑,整个人又放松下来。 颀长窈窕的身姿优雅站起,不着痕迹地松开他,轻敛裙裾,率先走下殿前台阶,冗长的牡丹纱袍飘逸拖曳,轻巧如一只艳红的凤尾蝶,拢住他的眼,他的心。 他失魂落魄地跟在她背后,却能想象到,她是面带微笑的。只是,他却猜不透,到底为何而笑。 “我们一起去看你的十七弟准备的曲子,他是用琴弹奏,还是吹笛子?” “琴。” 穿过院子,他忍不住跟上她,担心她会被过长的裙摆绊倒,他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肘,“十七弟,是皇族里最年幼的皇子,今年十岁。”
“十岁已经懂得很多事了吧?” “是,这也正是让我头痛之处,其他的兄弟都被我杀了,惟独剩了他。我正犹豫,到底要不要杀他。” 他口气平淡,仿佛在与纨佳商讨,晚膳该吃什么。 纨佳脚步微顿,笑容明显僵了一下,“御天,他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我不忍心,所以我才留住了他。如果,可以,我宁愿不杀人,可他们……却一再逼我!十七弟如今还小,将来他长大成人,也会成为我最大的隐患。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喜欢防患于未然!” “你们西夏皇族之事,我难断是非。”他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和魔鬼谈良知,实在是一件愚蠢至极的事。她早该想到这一点才对。 两人坐上帝后肩辇,宫人小心地放下龙凤呈祥的金黄垂幔,肩辇颤悠悠地起来…… 纨佳心情复杂,视线一直怔怔地,看着垂幔外的冗长宫道。 十七个皇子,如今只剩了一个,御天暗害的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是如何又把那些兄弟及其家人全部害死的?夜风轻暖,她却只觉得冷,宫道尽头是幽深的黑暗,那黑暗里,仿佛林立无数冤魂,在悲戚的望着她…… 此时此刻,要留御天一条活命,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了。 大殿上,歌舞升平,舞伶如仙,乐声起伏,荡气回肠。 纨佳陪同御天端坐在龙椅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品尝着精致的满桌珍馐美馔,全然食不知味。 她视线却完全没有去看那些纱衣飘渺的舞伶,而是一直在环视群臣。 这些官员的面孔并没有什么变化,她却清楚地感觉到,他们的眼神,举动,气质,都格外熟悉。 尤其是坐在闻人拓易容的武将身边的那个,那端着酒杯的霸气优雅姿势,那双深沉的黑如渊的眼睛,像极了……慕容袭。 还有右边首位的丞相,海蓝银纹官袍,本是没有丝毫出类拔萃的气韵,可现在,他却有一股器宇轩昂之感,而身高明显比早上时长了一大截,那手,那眼,那动作,分明是金山! 正在纨佳专注地寻找,对比,估量时,舞伶如锦鲤般,随着流水似的音乐尾声,退离殿中央。 随即,一个十来岁的藏蓝锦袍少年从席位上起身,走到红毯中央来,俯首行礼。 “臣弟御威,为恭喜皇兄皇嫂大婚之喜,准备了特殊的礼物,臣弟怕礼物难让皇嫂满意,先为皇嫂抚琴一曲,若皇嫂觉得满意,臣弟再进献第二份礼物。” 纨佳回过神来,与御天相视一眼,见他含笑点头,她才看向丹陛之下的御威。 其实,刚才她便注意到这个孩子,只是离得太远,她也不想去探究他眼底是仇还是恨,无论他心里对御天藏了何种情绪,她都能谅解。 这孩子肌肤白皙,浓眉大眼,俊朗翩然,可见将来定然是与御天一样的顶尖的美男子。 只是,他这双眼睛里闪烁的光辉,却并没有孩子的澄净,反而心机深沉,叫人忧心。 纨佳看着宫人为他搬过来的古旧的琴,忍不住问,“御威,你几岁学琴的?”这古老的琴想必是有来历的,与小小年纪的他实在不搭配。 御威口齿伶俐,“回皇嫂,臣弟三岁开始学的,已经学了七年。” “是谁教你的?” “就是坐在皇嫂身边的皇兄。” “哦?这么说,你皇兄很疼爱你喽。”她真的没有想到,御天也会耐心地教导孩子弹琴。 “是,皇兄说,精通音律的孩子不会便坏,而且,会体会到生命的细腻与美妙。” 纨佳一时无言,心猛地一阵钝痛。 她被慕容袭培养之时,慕容袭也一直担忧,她会成为他最大的隐患。而她也的确是慕容袭最大的隐患,她亦是小小年纪,就开始部署复仇…… 而这个孩子……毫无疑问,御天曾经真心疼爱过他,但是要杀他,御天却也并不需要挣扎太久。御威稚嫩的脖颈如此纤细,要斩断,不过是手起刀落。 见纨佳神情忧郁,御天威严轻咳了一声,“威儿,你弹吧,你皇嫂听着呢!” “是。”御威恭敬应声之后,在琴案前坐下来,寒星似地眸落在琴弦上,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琴音如墨,勾勒出一个虚幻美好的世界,小小的他,沉醉在那个世界里,眸光里尽是向往与微笑…… 然而一曲终了,纨佳却泪流满面,在御威看上来之前,她迅速拿帕子擦拭干净。 御天忙环住她的肩安慰,“怎么了?是威儿弹得不好?” “不,不……是我自己太激动!”纨佳从这曲子里,看到了有父母疼爱的孩子,有欢笑与美好。可事实上,却是骨rou相残,血腥四溅,这座宫闱,对于十岁的御威来说,实在太可怕! 她狼狈地看了眼闻人拓的方向,见他正气定神闲地端起酒杯饮酒,才松了一口气。她怕极了自己的情绪波动,会让他露出破绽。 御威忙跪在丹陛之下请罪,“让皇嫂伤心,是臣弟之错。” “不,你没有错,你弹得很好。我很喜欢你的琴声,这曲子也选得好。”纨佳赞赏着,示意他起身,“你的第二个礼物是什么?” “臣弟冒昧,听闻皇嫂舞姿惊艳天下,因此有个心愿……” 纨佳已经猜到他的期盼,“你来抚琴,我跳舞?” “是。”御威忙道,“臣弟顾虑到皇嫂有身孕,特别准备了软垫可以铺在地上,谨防皇嫂摔倒。皇嫂只要简单舞几下,让臣弟开开眼界,解了此生遗憾就好,不必舞太久。” 既然他顾虑如此周到,纨佳再没有理由拒绝,而且,她实在不忍心拒绝这个十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