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炼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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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苏澈翻阅的书籍中,但凡美玉,总有灵气蕴含其中,而灵气的多寡则决定了玉的品质。这样也就可以解释百里海芳明明只需要一块儿玉来安顿鬼身,却死活要他背了这么多块儿原玉出来。 不过小苏始终不能理解,鬼的阴气也算灵气的一种,为什么他能够轻易感知到鬼的存在,却丝毫察觉不到玉中灵气呢? 最近几天他都没有回家,对父母扯谎说学校老师组织旅游,而且口袋里红包钱仍多,花个两三百也不算啥,还能增进同学间友谊。 苏母有些心疼,出去几天就要花这么多钱,这可是你老爹辛苦好几天的工资!但苏定山已经同意,而且也是真的心疼近乎皮包骨头的儿子,于是就准了。不过苏母不知道,她儿子如今已经真的瘦成皮包骨头了。 苏澈**了上身,拎着铁锤,有气无力地将石皮敲碎,露出里面的原玉来。这个小院落是当地高校附近村上的,此时大学生们都了卷铺盖回家过暑,房东也另有住处,就以半价租给苏澈,每月只用付一百五十块租金。为了不让房东起疑惹麻烦,苏澈一口气付了三个月的房租。 院落内,一锤子一锤子敲着石头的苏澈如今面色灰败,胳膊腿瘦极,乍眼看去,就仿佛一具骷髅架子立在那儿。亏得如今院子清净,不然任谁看到这么一具穿着衣服拎锤子的骷髅,也得先不大不小冒一身冷汗。 看着满地的玉屑和大大小小的玉块儿,苏澈长长出了口气:“我的天啊,终于弄完了!” 百里海芳细细瞧了散乱在地的原玉,微微颌首:“这些玉的品质实在不错,近乎上品,不枉我费神探察,行事起来可就容易多了。”看了看倒地不起的苏澈,女鬼道:“你这具rou身的生机越发弱了,正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被吹熄。若不想舍却,我们就要快些行事了。”顿了顿,女鬼又劝道:“大人,我最后劝你一次,这rou身用处不大,限制不小,舍了日后也省心。” 苏澈摇了摇头:“别说俺舍不得享受、不敢死,即使舍得放弃,我毕竟还有父母在世,又怎么能弃之不顾?”顿了顿,他又道:“即便没命富贵荣华,清贫安乐也是好的。” 最近整日和女鬼呆在一起,苏澈言谈间也有了两分古意。 女鬼百里默然无语,良久方道:“都道求生易,舍生难,你倒是生死两难了。” 苏澈想了想,嘀咕道:“也不见得……乐生惧死,本来就是人的天性。” 原玉既然已经准备完全,剩下的事情自然就不是苏澈能够cao的上心的。就比如女鬼原地布下了法阵,苏澈傻兮兮地问道:“书上不是说阵法借天地之势,行阴阳五行之法吗?怎么就在这小院子里布下了?万一旁人发现了怎么办?” 女鬼百里掩嘴轻轻一笑,道:“这不过一个小小的分元阴阳阵,有什么难的?哪里用得着借天地之势?像那等借势方能布下的阵法,以小女子如今的修为,又怎能够施为?” 这话说的虚实难辨,苏澈总觉得不对劲,但奈何专业不通,也看不出什么、说不出什么。这么憋着实在是难受,于是小苏问起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前几天在洞里面的时候,呃,还有在玉器店的时候,你怎么就能确定哪块儿玉中有灵气呢?” 百里张开血般樱唇,缓缓吐出了一团浓重黑气,只道了句:“谁说玉中有灵气?” 苏澈顿时愕然:玉中竟无灵气?那还要玉做什么?苏澈正想细问,百里已经开始施法炼制。 只见百里这口黑气逐渐扩散,似慢实快,数个呼吸间就几乎蔓出院落。女鬼一声清咤,黑气陡然一定,随即翻滚起来,丝丝缕缕渗入玉中。眨眼功夫,这片黑云被十几片玉石吸得干干净净,原本浓翠的玉石顿时成了浓黑色,闪动着流水般光泽,仿佛能随时滴下的墨。 小苏脑中灵光一闪,只觉得其中定有关键处没弄明白:对道士鬼妖来说,玉都是不可或缺的天才地宝,炼器布阵修炼是绝对离不开的——至少小说杂记中都是如此说的。 可玉器本身却没有灵气,这怎么可能?苏澈若有所思,目光转向百里海芳。 此时地上的漆黑的玉石似是被什么神秘的力量吸引,缓缓升上半空。数十块儿大大小小玉石似是投入了水中,竟在空气中荡起一圈圈涟漪来。苏澈眼中瞧了个清清楚楚,这凡俗rou眼不可见的涟漪,即是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灵气。最基本也是最常见的灵气。 百里神色肃穆,抬手一指,这数十块儿玉石有大部分瞬时爆成粉末,凭空隐没。 余下的三片玉石极薄,刚挖出的时候绿的发黑色,最大也仅有拇指大小。虽为百里鬼气所侵,但灵性毕竟已成,即使以苏澈的眼力,也能见其温润,实在是独玉中不可多得的上品。 那数十块小玉是小苏cao锤硬生生砸碎了石壳而来,只这三片是女鬼百里指点苏澈自矿洞中用一双rou掌生生自泥石中扒出来的! 虚空中忽然现出一道细细黑线,眨眼间穿透三片薄玉,随即幻成一圈黑绳。说来也奇,凭空生成的黑绳一成,三片薄玉侵染的黑色就迅速褪去,还成浓翠美玉。 百里海芳手指玉坠道:“大人将它挂于颈间,此物能分阴阳、定轮回,能缓解你如今rou身变化。” 苏澈没吭声,注视眼前玉项坠良久,方将项坠抓在手中。感受着一热一冷两道微弱的气流在玉坠与黑线之间循环往复,苏澈叹了口气,将此坠挂在胸前,两道气流汇入身体,顿觉精神一震,体中生出了不少气力,不似前一刻那样奄奄一息,随时都要灵魂出窍的状态。 女鬼见苏澈脸上浮出几分血色,犹疑了一下,斟酌这字词开口问道:“在大人这个年纪,应当是活泼进取。可我见大人行事却总是谨慎稳重……” 苏澈盯着女鬼老半天,不知为何,胸中忽的生出一道怒火,冷笑一声,问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想其他同龄人一样意气飞扬,热血冲脑?那我也冲动一次,直言无忌:若非事情到了不得不赌一把的份上,你当我会与你混在一起吗?”
百里默然片刻,道:“鬼亦生人所化,大人这话说的实在重了些……” 苏澈冷哼一声,漠然道:“可我说的实话,不是么?” 百里闻言垂目,只道:“大人过虑了,小女子并没有对大人不利的心思。” 言至于此,苏澈已有些后悔了:万一这女鬼恼怒撇下自己不管该怎么办?想到这里,苏澈不由懊恼刚刚为何逞一时快意占这口舌便宜,实在是糊涂啊! 不过言既已至于此,他也只有长叹一声,道:“我自幼便知家贫,处处低人一等,哪里有过放肆的机会?时至今日,事关生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家中父母老无所依,这少年意气是想也不敢想。” 百里海芳向前飘飞两步,劝道:“大人不必忧心。此坠尚需二十五日温炼,之后我再行施法,此坠既成,可保大人与常人无异。” 苏澈闻言顿时喜形于色,正要开口,不料女鬼叹了口气,幽幽道:“至少,也可保全大人rou身十年。” 小苏刚刚有了些温度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都说人心隔肚皮,这鬼本是人死脱了皮rou的魂灵,自然一样的难测。普通厉鬼能够祭炼法器吗?至于复仇索命之说倒是无妨,反正也是个借口,所以这百里海芳是只修炼有成、别有用心的鬼。至于用心何在,女人心海底针,百里可是女鬼,又怎能轻易被人猜到?更何况,苏澈对这女鬼的前尘往事是半点不知,就更加无从揣测了。 自那日百里海芳以鬼气炼出那据说能分阴阳、定轮回的黑线翠玉坠后,苏澈就再未见女鬼现身。这坠有何玄妙小苏是决计看不出的,不过戴上此坠后,倒是真的吃得下饭、睡的着觉。 如此,不过半月功夫,小苏红光满面,胳膊大腿上狠长了几斤好rou,虽然仍是瘦弱,不过总算不复半月前奄奄一息的僵尸骷髅模样。 虽说只是一时,但也总算能够暂且搁下这件心事,苏澈心情大好,左右无事,便想起游山玩水。当然不是出去旅游,小苏花钱虽不眨眼,可这等闲钱绝对是不多花一分的。 于是便去了乡下外婆家小住十来天。 这可逍遥,除了虱子有点多外,小苏的日子可是惬意极了。每日便是上山下河,偷瓜摘果,摸鱼洗澡,偶尔也拎着渔叉扎青蛙烤来吃。 只是苏父苏母到底还记挂着儿子,见天气预报说市县未来几天内会有大到暴雨,便托人带话,让儿子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