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金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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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前的这天,江南的空气中,虽还留有燥人的暑热,但西风渐起,已有树叶开始发黄。便是那躲在树荫里的蝉儿仍旧高声歌唱,可它的嗓音里,也渐渐有了忧伤的气息! 秋天快到了,秋天本就是一个忧伤的季节。 黄昏时分,李长天照例喜欢在自家的庭院里吃茶。茶是今年的新茶,洞庭的碧螺春,去冬收集起来的雪水,用砂锅煮沸了,再用这宜兴的紫砂壶沏茶。茶叶在壶里层层绽放,茶香自壶口阵阵逸出,李长天深深地吸了一口茶香,又轻轻地撮了一小口。味道如昔,口感也如昔,只是,他的心情却再也无法如昔…… 李长天忽地叹了口气,视线又定格在了面前的石几上。那是一只红木的盒子,盒盖上雕着一个笑脸,一个绝色美人的笑脸。这一定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一双蛾眉凤眼,一张含笑樱唇,虽是寥寥的数笔,却也勾勒得惟妙惟肖。更神奇的是,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都会觉得那美人似乎正含情脉脉地对着自己微笑。而盒子的四个侧面,则分别雕刻着一轮月亮:上弦月、圆月、下弦月及被天狗吃了的月亮,笔画虽少,构图也简单至极,可看起来依旧让人觉得很美。 但若是有人打开这盒子,就一定不会觉得美了。相反,心底里涌现的,一定是恐惧。 盒子里可不是什么美人的笑,而是一只用象牙雕成的骷髅头,并且还有一只金色的蝎子正从那骷髅的嘴里钻出! 蝎子有毒,金色的蝎子呢?金色的蝎子为何要从死人的骷髅里钻出? 没有人见过金色的蝎子,但江湖上老一辈的人都曾听关于金蝎子的传说。那是一种关于死亡的传说——据说,只要有人收到那金蝎子,在接下来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就一定会全家死绝!别说是人,便是家中的鸡鸭猫狗,乃至地上爬的蚂蚁,都会全部暴亡,绝无活口。 金蝎子其实不是蝎子,而是江湖上最神秘的一个帮派,但这个江湖中曾人人闻之而色变、心惊、胆寒的帮派,竟然有一个极温柔的名字,叫做明月会。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诗人笔下的明月相会,绝对是一种美的享受。但若是有人与明月会相会,那便只能是死亡的意味了。 没有人见过明月会的人,除了死人! 死人不会说话,所以,江湖上从没有人见过明月会的人。 甚至,也没有人知道明月会设在哪里,但明月会似乎又无处不在。百多年前,天之涯、海之角,都曾有过明月会所造成的杀戮。曾雄踞南武林多年的海南剑派,一夜之间,上下统共一百三十七口人,无论男女、老弱,全部暴毙;浙东恒远镖局上下四十八人,也是一夜暴亡;山西金刀门、云南天王寨、湖南白鹿山庄…… 金蝎子一出,人便死绝。明月会,杀人在月圆之夜。 但不知为何,明月会后来又销声匿迹,近百年来,再无踪迹。直至日前,李长天突然收到一个包裹。 那天清晨,李长天照例来到他精心布置的书房。喝一壶茶,读几页书,或者还可以写几笔字。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在他看来,飞鱼帮是江湖中最有威势的帮派之一,他李长天差不多也是江湖中最有权势的人,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时间、空间却并不多。无论如何,一个人处在那样的位置上,便不再只属于他个人了。为此,他的书房不仅布置得极其典雅,防范得也异常森严,便是一只苍蝇、蚊子,也休想飞进去。但当他推开书房门时,却发现了一个包裹,红绸缎包着的包裹。李长天很是震惊,震惊得便要当场发飙。但当他打开包裹,发现里面是一只红木的盒子,盒子里是一具骷髅,还有一只金蝎子,他满腔的愤怒变成了满腹的惊恐…… 那一刻,李长天足足呆立了有一炷香的功夫,但他总算还是脑子清醒,并没有声张,其实,他也没必要声张。明月会的金蝎子一出,从来没有过生还者。百多年前的传说中,收到金蝎子的人家,即便是一条奔跑到深山野林中的狗,也会被人杀掉!他李长天就算声张了,又能如何? 李长天当然不是什么狗,不能丧家而逃。他是一个人,是堂堂飞鱼帮的帮主,更是鼎鼎大名的李长天。 这一天,正好是农历七月初一,算算时间,距离月圆之夜还有十四天。十四天的时间,其实也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了。 已经过去七天的时间了,李长天不由得又深深叹了一口气,眯起眼睛,夕阳已经西坠,落霞中几只归去的大雁正振翅飞翔。渐渐地,红日隐没了身影,天际的那抹晚霞,愈发地红艳! “帮主,按照您的吩咐,已经给府内伙计、丫鬟们每人发了一百两的银子,并已经派人送到他们家中去了。” 听到府里大管家李度的话,李长天的心情,才稍微地平和了一下。“那么,给各分舵的信也发出去了么?” 李度仍旧一脸的沉重,沉声回道:“是,这些信都已经发出去了!” 李长天的脸上,已愈发地平静,“那么,那三个人已经找到了,并且,他们已答应了我的请求?” 李度的脸色愈发地沉重,呼吸也急促起来,连声音也颤抖起来,“帮主,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 李长天突地微笑了起来,“李度,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可曾见过我害怕过?” 李度也笑了起来,满脸都是骄傲!“帮主,李度自从跟了您,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来,一直陪在您的身旁。咱们飞鱼帮经历那么多事,尤其是那么多次血战,血拼四海帮,剿灭洞庭三十六寨,铲除太湖十八岛,特别是当年与襄阳铁掌帮任独行的决战,帮主身负大小十六处伤,但无论对手是谁,帮主从未惧怕过!咱们飞鱼帮也没有会害怕的人!” 李长天微笑的脸,渐渐凝注,苦笑道:“可是,这一次,我真的害怕!很害怕!” 李度忽地昂声道:“帮主,为什么我们不号召天下英雄与其决一死战!便是咱们飞鱼帮上下数千兄弟,也大可以与其一战,数千条命,他们武功再高,就算他们杀人若砍瓜切菜,咱们也要让他刀口卷刃。哼,只要他们一夜间杀不光咱们,所谓的金蝎子传说,就不是被破了么。更何况,咱们数千兄弟同心,鹿死谁手,也尤未可知呢!” 李长天脸上的笑,已彻底消失,并迅速拢上寒霜,他一字一句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但我不能够!其实,你也该明白,我是飞鱼帮的帮主,但我也是大伙儿的兄弟。李长天的命是命,但兄弟们的命,也是命!他们找的只是我李长天的麻烦,所以,我不能!” 李度终于忍不住,泪下如雨。“帮主,您放心,我会按照您的意思,将一切办好!” 月又圆,人却已不在。 十五的月亮,又白又圆。月圆之夜,明月相会。飞鱼帮扬州分舵的分舵主杜兴双目红赤,钢牙紧咬,右手紧紧地握在剑柄上,他的身体内热血沸腾,内心狂暴不已。但他只能伏在距离飞鱼帮总堂李府八百尺远的草丛里,一动也不能动。他仿佛已听到了激烈的厮杀声,仿佛已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但他只能伏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杜兴不能动,他所带来的十六名最精干的飞鱼帮的好手也不能动。尽管,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愤怒,眼角都有泪光,但他们都不能动。他们只能等待,等待天明,当那轮红日从东方升起时,他们才能动。
这样的月夜,实在太漫长,漫长得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 当东方的那轮红日终于突破无边的黑暗,清晨的阳光给大地重新带来光亮时,明月已西坠。太阳已东升,清风也徐来,又是新的一天。杜兴及十六名最精干的飞鱼帮好手终于可以自草丛中一跃而起,若离弦之箭般射向李府。 是看见李长天那张微笑的脸?还是看见满院子的尸体? 悲剧还是发生,当他们终于进入李府,一瞬间,所有人还是呆住了!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李府内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有男人、女人,有老人、孩子,有的人衣衫不整,似乎正从睡梦中惊醒,便被人一剑刺中眉心;有的人手里拿着刀,却来不及挥动,也被人一剑刺中眉心;有的人似乎已同他人搏杀过,衣衫已被利剑划破,他们的脖子也被利剑划破,他们体内曾经的热血早已流尽,变成暗红的血块!血块上跌落着一只又一只苍蝇的尸体! 人死绝,金蝎子所到之处,果然绝无活物! 杜兴他们忍着悲痛,找遍了李府的每一个角落,终于在李长天的书房里,发现了李长天的尸体!还是那一身的青布长衫,还是那再熟悉不过的雄壮身躯,只是,此刻的他只能仰卧在庭阶上,他手中的那柄金刀仍旧握在手里,却再也无法挥动。他的那双虎目依然睁得很大,却再也不能看一眼他的兄弟。 李长天死了,飞鱼帮帮主李长天竟然死了! 杜兴等十六名汉子脸上尽是悲痛,但他们并没有落泪。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他们本来就不是为了流泪,而是流血…… 杜兴忽地沉声喝道:“兄弟们,你们准备好了么?” “好了!”十六条精壮的汉子,十六个人发出的声音竟然完全一样,连声音中所透露出的悲壮情绪都完全一样! “好!”杜兴忽地大笑一声,“十八年后,咱们又是好汉,又是兄弟!”说完,杜兴将手中的青钢剑扬手掷出,“夺”地一声,长剑深深插入书房的横梁上。杜兴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兄弟,立即俯身自李长天手中拿起那柄金刀,右手忽地扬起,堂堂的飞鱼帮“一剑没”杜兴竟然挥舞起了李长天的金刀,更诡异的是,他右手忽地前伸,竟似要将刀柄递送给别人一般,但杜兴手中的剑,从来不会送给别人,只会将剑锋送给别人,刺进别人的身体。他手中的那柄青钢剑,也向来是不见血、不归鞘。既然这柄剑换成了一把刀,既然鬼头刀已经挥出,也就一定要见血,哪怕是自己的血! 鲜血四溅,杜兴的鬼头刀竟然是斫向自己的脖子!杜兴的这一刀,本来就是冲着自己的命而去,“一剑没”也可以是一刀没,干净、利索,手起刀落,刀落人死。人若死了,许多东西便只能是秘密。 那十六条精壮的汉子见了,脸上的悲愤渐渐成了骄傲,他们迅速散开,在遍地的尸体堆中,各自站定,突然,他们纷纷掷出手中的兵刃,又纷纷俯身下去,cao起原本被李府中人握在手心里的兵刃,也用那极奇怪的姿势,一个个手起刀落、手起剑落、手起鞭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