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历史小说 - 赫梯血祭在线阅读 - NO.3-086 范例

NO.3-086 范例

    孩子平安过险关,一颗悬心放落,转过头来,被惹怒的王就要开始料理元凶了,而此时,元凶早已是被严密看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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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结果是达曼卡做梦也没想到的,莫说是她,连身边一贯自诩机敏、并且是作为执行者的吉尔也是结结实实大吃一惊。怎会这样?她敢对神明起誓,拿走狮子布偶时根本没有被任何人看到,行诅咒烧燔祭,一把火烧成灰烬死无对证。狠狠报复一把那个毁掉一切的小丫头,出一口心中恶气,却有谁能找到半点痕迹,和她们扯上关系?可是现在……怎么全都乱了套?那小丫头怎会一路追去那么偏僻的角落,并且还抓到了没烧尽的布偶?

    留下要命罪证,诅咒事因此尽数曝光,听到王后·宫殿那边多少人怒不可遏的叫嚷出来,达曼卡主仆就剩了心惊rou跳,七魂失了六窍。

    “夫人,现在该怎么办?要是那个小丫头一路追过去的话,我……都不敢保证她到底有没有看到我啊。”

    平日自命机敏的吉尔已经完全吓慌了,以王的震怒,一旦事情败露必死无疑!

    达曼卡只会比她更害怕,左思右想没了主意,唯一的念头就是绝对不能被逮到踪迹。

    “那……要不然,你先出去躲一躲吧,对,编个理由回卡斯城,先躲一阵子再说……”

    于是,吉尔连忙打包行囊,就说收到达曼卡家中来信,听说阿妈病了,做女儿的不放心,所以差她回去看一看。只可惜,人一旦慌了阵脚,越慌越坏事。吉尔匆忙出逃,岂不知狄雅歌所部禁军早在第一时间就封锁了宫禁,所有宫妃宫仆,只准进、不准出!就是为了防止作恶凶徒再趁乱脱逃。在这种时候突然说要回家,再加之遭遇盘问时,吉尔掩饰不住的心虚 惊恐,岂非就是正正撞在枪口,不打自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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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之后,王亲自提审元凶。布偶残骸、从上面摘出来的骨针和诅咒符尚未烧尽的残片一应摆在面前。达曼卡及其手下所有仆婢都被尽数拘押在地,王眼皮不抬,只是把玩着诅咒符残片,带着十足嘲讽的味道冷冷开口:“别说,这符咒好像还蛮灵验的,竟然真的差一点,就要了我女儿的命!”

    达曼卡吓得颤抖如筛糠,恸哭流涕完全没了仪态可言,拼命摇头语不成句:“陛下,不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凯瑟王没兴趣听这些废话,直接问她:“信呢?拿出来!”

    达曼卡一愣,一时间不明所以。

    “你不是说,家中来信,你的阿妈病了,因为不放心才要派人回去看一看?信呢?拿出来看看。”

    面对锋利问话,达曼卡面如死灰,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头脑根本没了应对之策:“不……不不,陛下,我……没有这样说过,我我……我是说,忽然梦到了阿妈,在梦中阿妈说她病了,所……所以才想……”

    “哦,原来都是做梦,这样一说就真是死无对证了。”

    王的声音始终淡淡的,眼神锋利如刀,看着这一群可憎面孔,下一刻勃然大怒:“混账!到了现在还要扯谎?你们以为做下好事的时候,真的没有人看到吗?”

    达曼卡完全吓瘫了,恸哭流涕连连澄清:“真的不是我!我……我也不知道吉尔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王的身边,多少人奉送白眼腹中窃笑,白痴!才这样一诈就全招了?蠢到这种地步,也就难怪会死得快。只不过,在一群看好戏的人群中,鲁邦尼还是不忘附耳低声提醒一句:“陛下,还没到时候……”

    凯瑟王重重一哼,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卡斯城领主,这恶女的爷爷是王叔么。可笑啊,把一个老人当作靠山该有多么愚蠢,他还能活几年?等到干脆一死,谁还能给他们这个家族提供依靠?对于这些不宜撕破脸的世宗王亲,他一贯奉行的策略就是等,等到老头子们都入了土,再想做什么不行呢?

    王心中有了忖度,点头说:“行,我信你这一回,就信你是真的不知情。但是,你即便没有参与,手下养出这种恶仆也是难辞其咎。给我听着,所有这些来自卡斯城的随从,统统逐出王宫滚回老家去!在我的家里容不下这种恶逆!而至于你……”

    王指向达曼卡,声音比眼神更冷峻:“一直以来,是体恤你意外失子,身体和心情都不好,所以很多事情我本不愿追究,但是这一次,你们太过分了!手下养出此等恶仆,你这个主人也跑不了问责!回去好好闭门思过吧,既然嫁入宫廷,就好好想清楚到底应该怎么样和这里的人和平相处,没想明白就不要再出来!”

    达曼卡一颗心沉落深渊,所有来自家乡的仆从皆被驱赶,从此后她在这寂寞宫廷,就只剩下了孤家寡人,是要在未来漫长的岁月被深困于此,没有了希望,更难求解脱。

    “陛下,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陛下,我发誓,以后一定与宫中人好好相处,求陛下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任凭女人哭断肝肠,王却无动于衷,反而心中更要抱以冷笑。哼,这么快就知错了,是可笑还是可悲?他知道,这些人根本都是狼性,倒霉时吓破胆,一到得意便猖狂,轮到她能有机会整治别人时,保证比谁都狠,所以对这种人,哭得再凶都根本不值得同情。

    直到达曼卡撕心裂肺的哭声消失于远方再也听不见,跪在面前只剩吉尔一人,木法萨在身边问:“陛下,这个作乱元凶又要怎样处置?”

    凯瑟王已经根本没兴趣再废话了,眼皮不抬,冷淡反问:“不是早就说清楚了么,揪出来,应该怎么办。”

    木法萨神情一凛,当即向外一指:“押去兽苑,扔进狮子坑!”

    吉尔吓得只差当场大小便失禁,痛哭流涕磕头如捣蒜:“陛下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陛下饶了这一回吧……”

    死到临头的倒霉蛋,可惜哭哑了嗓子也没用了,分毫没有挣扎余地,就被侍卫像清理一件垃圾似的清理出去。

    一路押着快要吓疯的女人前往兽苑,终究还是狄雅歌心存不忍,一想到狮子坑,就难免相到当日亲眼见证的达鲁·赛恩斯的惨状,因此低声吩咐麦西姆:“先给她个了结,然后再扔进去。”

    兄弟心领神会,但不管怎样说,做了蠢事的家伙,她的人生都注定到此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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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王怒颁禁令,达曼卡从此被软禁于宫室,围绕在她住处的宫仆,与其说是仆人,倒不如说是狱卒更恰当。到今天纵然空有王妃头衔,她却分明已经失去一切。在她身边连一个属于自己人的手下都没了,这就等于是彻底切断了能和外界联系的通道!王的犀利眼光根本就是早早看清,对所有貌似位高权重的人,这都是足以致命的七寸软肋。一旦身边没了可用之人,野心再大又还能做什么?从此后,达曼卡困锁深宫,再没有一人能给她往家里送一封信,哪怕传句话都是妄想,是让外戚门阀的势力,想帮忙解围都根本无从下手!

    从第一个有孕的幸运儿到跌落绝望深渊,达曼卡的房间里终日哭声不断,撕心裂肺哭喊着陛下,哭喊着她真的知错了、真的想清楚了,拿出所有金银珠宝试图贿赂看守宫仆,想要她们帮忙向王传话,却根本无人理会。多少时候她试图自己冲出去,也无非只能是自取其辱。王令当前,谁敢不遵?闹得太凶时,负责看守的嬷嬷都会直接将她的房门上了锁,堂堂王妃,是想站进院子里晒晒太阳都成了根本不可能的事。

    宫室遥遥相对,她的凄凉现状,在大王妃多朵这里看得格外清楚。萨迦翘首张望,鼻子一哼带出鄙夷:“真是的,天天这样吵闹有什么意思?以为陛下能听到吗?自作自受,这女人果真是蠢得可以!”

    多朵闻之笑,风风凉凉好心提醒:“这样的例子摆到面前,不是为了让你幸灾乐祸的。若是还看不明白,也就真比她聪明不到哪里去。”

    萨迦立刻噤声,凑到近前虚心请教:“jiejie看懂了什么?还望指教。”

    多朵说:“你要明白什么是宫妃,服侍一国之王,没错,他是你的丈夫,但从来不等于你就是他的妻子!来了这么久,你听到过陛下对谁以妻相称了吗?在王的心里,唯一的妻子只有他的王后·阿丽娜!如今王后不在了,但留下的女儿还在,所以,这里首先是美莎的家,然后才是你们的!如果连这个主次顺序都搞不清,落得再凄惨的下场又能怪谁?”

    萨迦瞪大眼睛,不服不行:“果然还是jiejie最聪明。”

    多朵牵动嘴角,专心做针线眼皮不抬:“只能说,要在王的身边侍奉立足,从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其实,客观的说,你我都还算幸运了,至少我们的王还不错,英俊英武,不是那种让人倒胃口的老头子,没有什么坏脾气,更谈不上暴虐难伺候,只要你别做太出格的事,他通常都不会太计较,生活所需方方面面更不会亏待你。应该说,相比于世间其他的王,算是难得宽容了。但即便如此,我也从来不敢只把他当作丈夫,务必要提醒自己时刻谨记:他首先是你我的王,然后才是你我的丈夫!所以,在一个王的身边,如果不能学会摆正自己的位置,那是根本没有办法生存的。”

    她随手向窗外一指:“看,就像这样,落到如此地步还是依旧的愚蠢至极,怎么就忘了还有比她更惨烈百倍的先例呢?当年一个诅咒阿丽娜的木偶,查出真凶是什么结果?汉迪拉全族尽灭,连妇孺老幼都一个不留,相比之下,今日实在已经客气太多了。而王为什么会有这份客气,理由何在?她如果能好好利用这段时间想明白了,或者还可算有救,因为想通了理由,也就自然知道该怎样为自己谋划未来,可如果想不明白,是白费了这段好时光,那再有任何结果也就真真怪不得别人。”

    萨迦也不愧是聪明的,听到这里已经隐约懂了:“jiejie是说,达曼卡的家族势力?她的爷爷还是陛下的王叔呢。世宗王亲,所以连陛下也有所忌惮,不敢轻动?”

    多朵一声冷笑:“你要知道,我们的陛下是谁?这个世界上,恐怕不会有他不敢动的人,而只是用什么方式去动而已。王叔?先王的弟弟,到今天也已经多么垂老?一个老人,纯粹交给时间也足够料理了,还用谁去费力动手?达曼卡如果够聪明,理应是让自己成为家族新的依靠,否则等到爷爷一死,还能指望谁?”

    萨迦听得笑“可惜她才没有这份脑子,终日吵闹,也只能是让陛下更加厌弃。”

    对这个大王妃,聪明小妹听得越多越要叹服,也因此更要加倍的讨好亲近起来:“达曼卡愚蠢,活该倒霉也是她的事,但总这样下去却实在影响jiejie休息呀。我听了这么一会儿已经够头疼了,jiejie怎么受得了?”

    多朵不以为然:“无妨,就当作是送给我的一件礼物吧,时刻听着,才能时刻警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对此真的不放在心上,可不知为何,这样说时竟忽然感到一阵头晕,引得萨迦连忙上前相扶:“哎呀,我就说jiejie一定休息不好嘛,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多朵摆摆手:“没事,可能就是这几天连夜赶制布偶,有些累了,休息过来就好。”

    随口敷衍,在那个时候她的确只当是因为美莎的事累到,可是接连多日过后,身体的乏累非但不见舒缓,反而一日比一日更重。直到这天,好好吃着东西忽然一阵反胃作呕袭来,多朵才终于察觉了什么。一时惊讶,却又不敢急着欢喜,说起来,之前几年种种劳苦,她的月事实在有些紊乱,因此心中数算日期,虽是有两月没来了,但是……能肯定吗?一贯谨慎如她,未敢急于张扬,直到这一天,竟是乖觉的萨迦第一个通风报信。

    到这日王从城外军营归来,一入内庭就见萨迦迎面而来,开口即笑说:“陛下放心,我可不是等在这里恰巧‘偶遇’,陛下快去看看吧,大王妃jiejie有身孕了。”

    啊?凯瑟王一愣,反应过来难掩惊喜,算一算,多朵入宫都有一年了,终于算是有了身孕?!

    忽然看到萨迦竟引王而来,多朵实在一愣,第一反应就是要责怪小丫头多嘴多事。萨迦满脸甜笑,搂着大王妃真如最亲近的姐妹一般:“jiejie,这是喜事呀,亏你能忍得住,反正我是忍不住,不说出来都要憋死了。”

    凯瑟王笑看有孕美人,嘴里也要嗔怪:“是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早说?”

    多朵脸上一红:“陛下也知道,我的月事一贯不调,总要观察些日子,若不等确定,万一成了谎报军情算怎么回事呀。”

    男人将害羞女人拉到身边笑得坏:“我说嘛,这段时间一到晚上想叫你,就总说身体不舒服,一推再推,搞了半天是因为这个?怎样,现在能确定了吗?”

    多朵含笑轻轻点头:“刚刚才找御医问诊过,若日子没错,该已有三个多月。本想等陛下回来见面再说的,不成想,碰上这样一个多嘴的。”

    萨迦笑脸如花,实在要撒起娇:“jiejie,这是喜事,就容我多一次嘴不可以吗?谁不知道那个达曼卡背地里有骂得多难听,这回就让她好好看看,还敢说谁的身子是受到诅咒?”

    多朵立刻皱眉呵斥:“胡说什么?宫廷里本就是非多,碎嘴嚼舌当心才最让人讨厌。”

    萨迦咯咯乱笑:“好好好,那我今天就彻底做一回讨厌鬼行不行?陛下你听听,达曼卡的住处与jiejie遥遥相对,每天就是这样没完没了的哭闹不休,换了谁能受得了啊?吵都吵死了,现在又有了身孕,我就好几次看见jiejie精神不济犯头晕,都好像要昏倒了似的,一看就是夜里根本睡不好嘛。”

    来了这么一会儿,凯瑟王也听见了,声声陛下呼喊不休,老天,这样都不会累吗?回头望窗外,他也真要皱起眉头,于是向外一指当即发话:“给她换个地方住吧,清静一点的,不要吵到别人才好。”

    照顾孕妇,安全措施方方面面自然都要按规矩升级,王一连串的吩咐下去。或者也真是高兴,他想了想说:“有了身孕,照顾好自己才是第一位,这样吧,这段日子,就干脆让以沙利搬过去和美莎一起住,交给纳岚一并照管着,也省得你cao心了。”

    多朵瞪大眼睛,和美莎一起住,足可见王对这个继子的信任与厚待了,心中欢喜,但也实在过意不去:“这样……合适吗?大姐纳岚要照顾美莎,还有两个儿子,已经足够cao心了,要是再添个以沙利……”

    凯瑟王不以为然挥挥手:“这有什么,又不是人手不够,带几个不一样呢?要论cao心头疼,你的儿子能比过那个乌萨德,有捣蛋魔星打底了,其他人还在话下?”

    多朵难掩喜色:“那……就多谢陛下了。”

    王又接着说:“还有,你每天要掌管内庭事务,这些事说起来都不大,但也足够琐碎繁杂。这段时间呢,养好自己是第一位,这些杂事能找人给你分担的,就尽量分担出去才好。”

    这样说时,他指指在座的萨迦,耸肩一笑:“我看这丫头蛮机灵的,和你关系也不错,不如就交给她替你分担一些,总之呢,就是千万别累着。”

    萨迦瞠目结舌,张大的嘴巴好半天合不上,神明老天,这种权限虽然在王的眼里不算什么,但是放在后·宫诸女子身上,那就是实打实的掌事大权呀!天大惊喜临头,萨迦一时结结巴巴简直连话都不会说了:“陛下能这样看重,我……当然高兴了,可……可是,我不会呀,是根本不懂这些。”

    王哈哈一笑:“谁是天生就懂的?学起来不就好了?有这么多资深前辈呢,路娅嬷嬷,不行还有女官长纳岚,随便问谁,还怕有什么事能给你说不清楚?”

    多朵在旁取笑:“陛下疼你,还发什么呆?”

    当确定不是开玩笑,萨迦激动得一颗小心脏都快蹦出来了,拼命叩谢万一言说激动,满心感叹自己真是跟对了人,混在这位大王妃身边,沾光都是超乎想象。由此她也第一次深切意识到,侍奉君王,在这宫廷里得势与否,看来真的不是由容貌和家世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