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影转斜廊 3
弥裳想着这些往事，不由得自己扑哧一声笑了。 往事啊往事！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一不留神，自己就这么老了，这些“轶事”，看看也有**年了。 每次想起来感到自己还是自己——还是那个年少轻狂，风华正茂的自己。可是，确实已经斯人不再了。 年轻的时候多么好啊！ 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跟如月结算住院费呢。如月虽然在外企，收入可以算作不菲。但是她除了要顾及在美国读博的男友杜子若，还要给家里一部分。如月还有一个哥哥，是老实本分的工人。她家在一个小县城里，父母都已经退休。虽然退休金不多，本来也足以供给老两口日用和花销了。不过最近好像说家里想要换一个大点的房子，因为如月的嫂子刚给她们家添了个男孩，不由便开始感觉“待遇”应该提高，不愿意再挤住在小房子里了，声称是恐怕没有孩子活动的空间，不利于孩子成长。 老詹在对弥裳“描述”这事情的时候也是颇为气愤的，但是为了父母晚年少cao心怄气，所以还是只好表示支持，并且安抚爸妈，说什么这样也好，这样的话大家都方便，对孩子也好云云。 她本来就少这么一个人，一个宁肯天下人负我，我绝不负天下人的人。 也许要不是因为天性里面的这诸多相似的善良，她们几个也不会走这么近了。 茫茫人海滔滔尘世，其实能够走近并且相知相信，真的就是缘分呐！ 弥裳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呢！ 弥裳想恐怕老詹这回是真的生自己的气了。虽然她知道老詹是因为心疼自己，但是，自己在医院里就不停地给她发短信，别的时候她抽空子就会给她打回来了，至少会回个短信啊！可是这次，不管弥裳怎么甜言蜜语，她就是铁板一块毫不动容。弥裳回家之后还讨好地给老詹发个短信汇报“动向”，按说老詹就是再生气也该给自己个“台阶”下了——可是她仍然没有回信！ 眼见得发出去的短信如泥牛入海，弥裳心里便开始发虚。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当时闹了些什么样子，导致老詹这么生气了？ 越这么想，她便越呆不住了。反正也睡不着，看看时间，刚不到下午六点钟。现在出发去老詹的住处，坐车也就大约四十分钟左右，没准可以赶上和她一起吃个饭呢！虽然弥裳自己对于吃饭确实还没有一点的欲望，算是醉酒综合症吧——可是她一方面觉得给人家老詹添了那么大的麻烦，害的人家连担惊受怕，带熬夜陪床，外带还把自己的家门钥匙锁在屋里，进自己的家还要扒门撬锁……唉！不是她宇文弥裳的作风啊！ 于是她翻身下地，腿微微一软，还好，没有大碍。想与老詹见面可是比较不容易的事情。因为老佟暂且不说，老刘是给公司里跑推销的，虽然大家都“嘲笑”她，说她学了一肚子的国学用来忽悠顾客，但是仔细想想谁又学有所用了？弥裳虽然在大学里面，但是现在的学生，一般都太知道如何寻找自由和刺激，对于课本，对于学业，始终若即若离不冷不热，态度更是不尴不尬不咸不淡。早已经没有几个人当初上大学时候的那种对于学术，对于专业的真诚的喜爱。 说来也怪，时间绵延到现代，仿佛一切都变得迅乎，连人们之间的形成代沟，所需要的时间都短了。怪不得谁，也许这就是进步，这就是特色，这就是时代潮流吧！ 不过，有所得必有所失吧。这些孩子之间的友情，恐怕也远没有她们这个年龄的同学之谊深重。在这个意义上说，每个人或者每代人，也许都在付出代价，这样的，或者那样的。 弥裳下了楼，穿过校园，去公交站。 在这个校园里已经十年了，本科四年，研究生三年，现在留校任教也已经满三年。当年的那个小丫头，而今也是H大的年轻有为的讲师了。因为她授课认真，言谈风趣，治学严谨，学生们对她很尊重，即使是有些学生不怎么拿学习当回事，她的课一般也很少有翘课或者偷懒的学生。无论是中文专业的学生，还是选修她的中国文学的其他院系的学生。 她对这一点感到满意。她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满意。 因为这样的她自己，非常像一个人。 因为上选修课，自然学校里的学生不少人上过她的课。于是当她穿过校园的时候，很多学生跟她打招呼。她自己常常感到汗颜，因为很多学生她不认识。你想，一百多个人的大课堂，人头攒动一眼望不到边的样子，就那么些个课时，学生一年年流水一般轮换，哪里记得过来。 她常常以此为憾。因为她觉得，一个老师不记得自己的学生，实在是大大的失职——不管什么样的原因。 但是师生互动和交流的机会太少。有时候感觉讲台其实就像是一个戏台，老师在上面演，学生在台下看。所有的不同大概只在戏子们演的是戏，而老师们一“演”，就是一生了！ 所以这个职业，其实是个可以耗干人的心血偷换人的年华的职业呢。 她缓缓地走着，放眼环顾周围的树木。想不出哪个地方曾经留下那个人的足迹，想不出自己如何才可以走近他的当初。 有一个年轻男孩迎面走过来。他看到弥裳，有些神情紧张地打招呼。“老师好”。神色就有些赧然。弥裳对于这样的男孩子往往心怀好感，因为她固执地以为这样的人更容易自知自持，大概往往因为自爱。 一个懂得自爱的人是一个值得尊重的。 可是她忽然觉得这个男孩有些面熟。咦，在哪里见过他呢？ 她心下狐疑，但是彼此都没有停下来。弥裳心中转念着，踏出了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