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鸿门宴(二)
热门推荐: 众人入席坐定,按理说应当先由宴会的主人朱由诚或信王致词,然后众人再动筷。W 不过,这种常规却在今天被打破了。 朱由诚刚举起杯子站起来,孔第就大声说道:“信王,我刚得一首好词,不如我念给你听。《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朱燮元手一抖,筷子掉到地上去了。他是正经两榜进士出身,听得出这是首绝妙好词。 ---m不过,他手下的将领对诗词就不太感兴趣,他们更喜欢桌上的好菜。诗?那是什么东东,有红烧rou那么油而不腻吗? 说句老实话,桌上的菜确实不错,有野猪rou,有鹿rou,有麂子rou,还有蘑菇,虽然是寻常野味,烹调得却十分到位,香味扑鼻,让大家食指大动。 一名将军见一个酸秀才站起来磨磨叽叽没完没了,心中饥火难耐,当下也顾不得失礼不失礼,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鹿rou。其他将领见有人开吃,哪里还讲什么温良恭检让,全都跟着吃开了。 朱由诚叹了口气,心道:得,不用致词了,大家都吃了起来,还说个什么劲呀。我总不能说,大家先别吃好喝好,听我啰嗦两句,再接着吃好喝好。我说的内容是什么呢?就是请大家吃好喝好。 信王被孔第惊着了,问道:“这首词是你写的?真是妙啊,全词描绘初见时的美好,结局的超乎想象,带着几许淡淡的遗憾和哀伤,让人回味无穷。” 副总兵杜文焕也在受邀之列。他嘴里嚼着一块鹿rou,含含糊糊地附和道:“确实是回味无穷啊,这鹿rou炖得软烂,还加了糖,甜味咸味鲜味三种味道交错,让人胃口大开。” 杜文焕的话博得众将一致的鄙视:真是个吃货。吃就吃吧。闭上嘴也没有人说你,偏偏要往文人堆里扎。你看你那副黑山贼的样子,像文人吗?现在好,丢脸了不是?不过……这鹿rou还真好吃,我再来一块。 孔第慌忙摇手,道:“不敢掠人之美,这不是我写的,是一个叫做何心宇的人写的。在下偶得一书,上面都是他的绝妙好词。我时常带在身边,不时拿出来观瞻。我想,信王殿下文成武就,一定会喜欢这本书的,便想献给您。” 说着,孔第从怀里摸出一本皱巴巴的书,指着封皮说道:“这书商挺有意思的,叫做乐园书局。好名字。这本书真是我等读书人的乐园哪。” 信王没有伸手接书,笑着对朱由诚说道:“拿乐园书局的书送给我们。这孔第还真有意思。” 朱由诚也哈哈大笑。 孔第到底是读书人,有几分读书人的骨气,怒道:“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的价值在于它的内容,而不在于它的价格。这本书孔某人爱如珍宝。奉献给信王殿下乃是一片诚心。你们这些俗人,光从价格出发,把孔某人的一片诚心当作阿堵物。孔某……孔某……羞与尔等同席。” 信王笑道:“孤王不是笑你书的价格,而是……你知道信王府最大的产业是什么吗?儿童乐园。儿童乐园不仅是大明最大的儿童游乐场,还有一些附属机构。比如乐园香水工坊。乐园毛巾织造局,乐园香皂制造馆,乐园酿造坊……还有一个便是乐园书局。这‘乐园’二字没有别的意思,指的是儿童乐园,仅此而已。再说这本书吧,何心宇是朱由诚大人的好朋友,这本书还是朱大人劝他出的呢。不过,孤王很忙,朱由诚虽然送了一本样品给孤,孤却一直没时间看。” 孔第恍然大悟,垂头丧气地说道:“贵州穷山恶水,难出宝贝。孔某得此一书,觉得它能配得上信王的高贵身份。唉,想不到这本书却是信王出的,这礼送的……” 信王笑道:“孔秀才也不必难过了,你的诚意我已经感受到了。你就和提学官说吧,本王已经谅你了,那些字就不必再抄了。” 孔第大喜,向信王深鞠一躬。 朱由诚补充了一句:“孔秀才,贵州四川境内原来土司管理的地方已经收归国有,非常缺官。我准备奏请皇上,这些地方的流官可以由秀才担任,如果治理得好的话,这些秀才可以直接转为正式官员。你可以试一试,反正四省总督朱燮元朱大人就在这里。” 孔第心头一热,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每个读书人的梦想,可惜贵州文风不盛,他考中秀才之后,再无寸进。原来以为一辈子只能老死田舍之中,想不到现在居然有一个机会放在眼前。 他再次向朱由诚深鞠一躬,道:“谢谢朱大人给孔某指出一条明路。” 杜文焕吃得正高兴,听到“明路”二字,插口道:“你这酸丁,书没读好,眼睛倒坏了。这里有烤鹿炖鹿,还有炒鹿rou片,就是没有看到明鹿。” 酒席上的人一愣,旋即哄堂大笑,就连一向严肃的朱燮元也悄悄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 酒至半酣,朱由诚端起酒杯离开座位。顺便说一句,他的酒杯是装的依然不是酒,还是蜂蜜水。 见朱由诚起身,朱燮元也站起身来。 朱由诚往左边走,朱燮元就往左边迎;朱由诚往右边走,朱燮元就往右边迎。他把朱由诚牢牢地堵在主位附近,不让他到武将那里去。 朱由诚叹了口气,道:“朱大人难道就那么喜欢喝我敬的酒吗?那好,我就先敬你一杯吧。”
说着,他把酒杯一举,将“酒”一饮而尽,道:“我先干为敬。” 朱燮元也将酒一饮而尽,道:“朱大人,一样米养百样人。夷人既有杨应龙奢崇明安邦彦这样的叛逆,也有普名声这样的忠臣。你又何必咄咄逼人,把忠臣逼到叛匪那边去呢?” 朱由诚道:“如果是忠臣,再怎么强逼,也难成叛匪。如果是伪君子,再怎样化妆,也有露出马脚的时候。我不过是去看看他,说几句闲话而已,你不必太紧张。” 朱燮元道:“叛匪初平,贵州四川初定,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再生事端,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哪。” 朱由诚不愿与朱燮元多做纠缠,他祭出了终极法宝:“信王殿下,朱燮元朱大人似乎有事和你商议,你过来陪一下朱大人吧。” 信王和朱由诚心意相通,起身走到朱燮元身边,说道:“正好,朱大人,我有一道经义题想和你探讨一下。” 朱燮元一拉朱由诚的胳膊,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加上这位朱大人,一共三人,正好向孔夫子致敬。” 信王用力把朱燮元的手从朱由诚的胳膊上搬开,说道:“不要朱由诚,他太油滑,不是治学之人。满座尽是人才,要凑齐三人非常容易。” 说道这里,他朗声说道:“孔秀才,朱燮元朱大人邀请你一起研究经义。” 孔第很没有眼力劲,根本没看清发生什么事情,只听说朱燮元邀请,立刻离席来到他们面前。 孔第问道:“朱大人,是哪条经义?” 被信王一打岔,朱燮元没有挡住朱由诚,便没好气地说道:“是信王提议的,你问他吧。” 朱燮元暗道:“什么经义,根本就是打岔好不好。你根本就没有准备,我看你怎么回答。正好,你不让我治国,我就让你出个小小的丑。” 谁知信王早有成竹在胸,说道:“朱由诚前段时间和我研究经义的时候,我们因为《论语》的一句话的断句发生了争执。” 孔第问道:“哪一句?”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就这一句,我是这样断的。朱由诚却说,应当是这样断——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意思是,老百姓如果愿意做事,就让他们去做;如果老百姓不愿意做事,就告诉他们做这件事的意义,从而引导他们去做事。朱由诚说,孔夫子有教无类,门下弟子三千,断断不会说那种愚弄人民的昏话。” 这句话在后世学术上引起过巨大的争议,信王提前把这个观点拿出来,一下子就吸引了朱燮元的注意力,他再也没有精力去注意朱由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