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入梦
很多事,并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谁也不知道会在哪一刻爱上哪个人—— 也许是他穿着白衣从天而降的那一刻,也许是他“恬不知耻”地跃上你的白马的那一刻;又或许,是在他说“我决定娶你”的那个瞬间……你不小心,爱上了他。 “狂儿!” “云狂!” 千水和千下共同叫道。以他们这些日子或明或暗地跟在云狂身边的这些日子,他们都清楚云狂是个怎样的人——天下事如何,与他无关;万物怎样,自有定数。他既不强求,也不避讳,随遇而安就是他的法则。 这侵占北国也并非云狂的本意,二人都是知道,所以并未以对待侵略者的态度来对云狂。而且,他们深知云狂此行不过是嵇康皇帝判予他的另一种死刑。 这事云狂也该清楚,他们实在想不到云狂会当着帝君的面,说出这样刻意寻死的话来。 “说来听听,你要如何侵占孤的江山!”帝君冷傲地盯着云狂的眼睛。 云狂笑着,“未有计策。” “……”帝君的脸色有些难看。 云狂环视一周,发现并无兵器,正想着,突然想起自己初来时,千下非要给自己的头上插六支银钗绾发髻,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心下也不耽误,右手一捏,拔钗而下。 可他面前的三个都是什么人啊?那都是数一数二的绝世高手啊,他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这点动作还能害得了别人吗? 就在云狂拔钗的那一刻,千水千下同时抓住了他的手臂,而帝君更是直接抓住了云狂握钗的手。 “大胆!”不待帝君发作,千水已是按耐不住,怒气冲冲地道:“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了吗?” 云狂看他一眼,笑了,道:“你是说,你说过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吗?”说着,他看向帝君,“现在,你可以判我死刑了吧?” “好,既然……”帝君还未说完,千下立刻上前一步。 “云狂!”千下揽住云狂的腰肢,略带怒气地道:“这字今日都听你说了三遍了,本王就不该待你来。”说罢,千下袖袍一挥,二人便消失在房中。 房中只剩下千下的回声——“帝君,这人是本王的,你无权处置。你和二哥自行算账吧!” “王兄……”千水揣测着帝君的心思。 可帝君并未像他预期的那样生气,反而很平静,他说:“孤知道那人刚才是故意寻死,以他的能力,根本无法与孤对抗。你若不喜欢他,那三弟带走他也就算了。” “可是千下他……” “怎么?你刚才没有注意那人的眉心吗?三弟已经为他点了‘红泪’。”帝君看向二人消失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云狂。 千水回想了一下,立时惊讶道:“怎么会?不是说三弟很难动情吗?” “所以才难能可贵啊……”帝君冰冷的表情流露出几分惆怅,轻声道:“只是希望,那人不会与北国为敌吧。不然以三弟的性子,就算是孤和你出面,也挡不住三弟要为那人夺取江山的脚步。” ----- “你知道不知道帝君和二哥的脾气,竟然当着他们的面说这样的话,若不是本王在场,你恐怕都已经见了阎王了!”千下红袖一挥,一樽盛着葡萄酒的夜光杯便出现在他玉手中,晃了晃酒杯,他袖袍一掩,饮了一口。 云狂苦涩一笑,将千下手中的酒杯夺了过来,闭着眼睛一饮而尽。他无力地靠在花床边,酒杯滚落在地,良久,他才舒了口气,只是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千下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你说……”云狂红唇微启,顿了顿,继而才说:“是不是我太傻?” “恩?”千下不解,心中猜测着云狂到底所说何事。 “我竟然还是相信了千水……”云狂只觉喉咙哽咽,眼角边流下一滴泪来。 千下心中一紧,不过面上笑道:“二哥他就是那样口无遮拦,你不必放在心上。” “……”云狂不语。 “你……”千下吸了口气,问道:“是不是喜欢上二哥了?”
“喜欢?”云狂睁开忧郁的蓝眼睛,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些年来,从未有人对我那般好过…… 虽然有时,从千水的言语之间,我感觉到他对我并未有那种情义……但,你知道么,他真的对我是无微不至……我真的猜不透他,分不清他说得是真是假。”说着,云狂低下眼帘,叹气道:“不过今天,我不用再想了。” “……本王也可以那样照顾你。”千下将云狂揽入怀中,不甘心地说:“如果那日救你的是本王……” “可惜没有如果……”云狂闭着眼,感受着千下的心跳,良久,突然问道:“男人真的会喜欢男人吗?” “当然,”千下紧紧地搂着云狂,“你说,男人和女人到底有什么区别,不过是身体结构有些差异罢了。既然男女之间可以相爱,那男人和男人之间,又为什么不行?” “恩……”云狂轻轻地点点头。 千下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儿,见他满是疲倦,本欲问他是否对自己有意,但又不忍心再打扰他,便只是轻拍他的软背,任他沉沉的睡去。 那天,他就在山上看着。本该是他救云狂一命,可惜…… ----- 殿门“嘭”一声被推开了,殿内跪坐的女子被这一声惊得身子一震,不禁眯着眼向殿门看去——一个手持拂尘的内侍官领着分成两队的六个提着水桶及掸子的太监和六个携着抹布、扫帚的宫女,懒散地走进门来。 同殿内女子一般,他们皆蒙着口鼻,似是这空气中有什么不洁净的东西。 内侍官刚一进门便冷眼扫过殿尘封的冷清,趾高气昂地道:“唉,真倒霉,竟然被分来打扫这没人气的冷宫。” 坐在殿中央、戴着面纱的正绣着一幅“鸳鸯戏水图”的女人抬起寒眉,冷傲地喝道,“狗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