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草药
去平州是不用走水路的,千下和伤狂拒绝了车马和官道,选择了僻静无人的山林,徒步穿山越岭去平州。 伤狂自打来了北国就没怎么闲暇过,也没有好好静下心来呼吸自然的气息。北国是一片神圣的土地,天地间孕育着别处没有的灵气,若是修炼之人在这片土地上修习,要比在别国至少省时一倍。 一路上,千下和伤狂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白日行路夜晚修行,恬静宜人,倒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隐居意味。 这天,他们入了平州的山界,夜幕初临,皎皎月光,千下脱掉罩在身上一整天的黑袍,如瀑倾泻的红发被月色映得好像梦中之景,他闭着红眸享受地深吸一口气,感慨道:“好香啊。” 他微微睁开眼,正见伤狂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对他笑着,“马上就烤好了,坐下歇歇吧。” 千下应声坐在一旁的大石上,“带着你真好啊,什么都会做。本王从前出来采药,都是吃野果喝泉水的。以后若是你不在本王身边,本王都不想再出来了。” 伤狂有片刻的失神,一笑,“哪里呢。” 千下也不避讳,“总是要分开的,你迟早还会回帝君身边去的。” 伤狂一愣,本想辩驳,可看千下那么笃定,也不欲说什么了。只是他心里叹息,你哪里知道情况呢。帝君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见我了。 “说好了不提旁人。”伤狂笑着避开千下的目光,拨弄起火堆来,里面隐约可以看见几个番薯。 “嗯,可以吃了吗?”千下顺势蹲下身殷切地望着火堆,这也算岔开话了。 “再等等。” “那本王去打水。”千下倏地站起身子。 “欸!”伤狂扯住他的裙角,千下低头看他,“别去了,天黑了来回路不好走,等会儿吃完了一起去河边,就在那里休息。” 千下一想,便是又蹲在伤狂身边,“听你的。” 吃过饭,二人来到河边,望着潺潺的湖水,伤狂忍不住一个哆嗦,打了个喷嚏。 “冷么?”千下问着手已经拦住了伤狂的肩头,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 伤狂吸了吸鼻子,“有一点……嘶,血腥味。” 千下一愣,立即嗅了嗅,这空气中竟确实隐约夹了一丝淡淡的血腥之气,只是若非伤狂说起,他根本注意不到。 “是人是兽?”千下知道伤狂的嗅觉异于常人,再加上这些时日他习武修身,这本事越发精湛,故而谦虚地问道。 伤狂的面色有些难看,因为那血腥味里还夹杂着许多腐尸之气,他强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之势,手指往左前方一指,唇间蹦出一个字:“人。” 千下看了看伤狂所指的方位,黑压压的根本看不见东西,他看了看伤狂的脸色,犹豫地问:“要过去吗?明天就出山进平州城了,要不还是去别处休息吧。” 伤狂抓住他撑着自己的手臂,摇摇头,“他还活着。” 千下一愣,展开气息,动了动尖俏的耳朵,竟果真听到些绵延断续的呼吸声。他看着伤狂,伤狂的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对他说:“救救他。” 千下愣愣地点点头,好像只要是伤狂提出的要求他都无法拒绝一般。 他让伤狂等在河这边,只身前往那黑压压的地方去,这才发现竟是有个山洞。他转身看了眼河对岸一身象牙白长袍宛如月光之神立着的伤狂,见他无事,定了定心神,朝山洞里去了。 伤狂在边看着却是慌了,那边虽然黑,可眼睛一直跟着千下倒也能将他与周围的黑影区分开来,可就刚才眨了下眼,这千下怎么就没了? 他的心不由沉重起来了,犹豫片刻,便是运气于足踩着水面过河去了。 刚进入山洞的千下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他眨了半天眼睛也无法适应这样的无光环境,只好运了真气,他的一双红眸倏地泛起淡淡红光,他看见了——山洞的最深处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身上竟还有老鼠和蛆经过,若非听见他的呼吸声,千下实在难以相信这个人还活着。 绕是千下是个医者,他也被这冲天的尸臭气搅得一阵恶心,他有些体会伤狂刚才那骤然失色的脸是为何了。 想着,千下的步子已经到了那人的跟前。 仿佛是听见了这不寻常的动静,那枯燥蓬乱如枯草的头发间藏着的一双眸子微微地开出一道细微的口子,他几乎失去知觉的身子在看到黑幕之下的两粒红光也是不由自主地狠狠颤了一下。 “妖……”他的嘴唇不住地颤抖了一下竟是又吓昏了去。 千下厌烦地含住下唇,对这人有些厌恶。可伤狂的话还在他耳边萦绕,他无奈地俯下身子,手腕一动,一旁的干草剁哗地燃了起来,瞬间就把黑黝黝的山洞照得如白日一般。 本在黑夜中洋洋得意的老鼠被这突然亮起的火光吓了一跳,四处逃窜,千下总算感觉好点了。不过看着那人身上拱来拱去的蛆,他的眉头还是无法舒展。 “他怎么……” 听见声音的千下偏头看去,见伤狂一脸震惊地杵在自己身后,他赶紧袖袍一挥,精准无误地把那人身上的蛆都化作了灰烬。 这毁灭之力在与伤狂这几日的清修这下控制得越发得心应手了。 伤狂咽了口唾沫,“能治好吗?” 千下随手震去自己身边的干草,把地面蹭得光亮,待伤狂坐下,他才说:“这情况你也看到了,这里、这里,全是伤口,估计在这里的日子不会短了,身上的rou的腐烂了,他还活着真是个奇迹。” 伤狂默默地点点头,确实,这副样子还活着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办法。”千下不想让伤狂失望,换了个口气说道。 “不,不要用你的命……”伤狂虽然想救人,可是到底还是心疼千下更多一些。 千下微微地感动了一瞬,马上笑了,“诶,不会的。他这伤口都不足以致命,就是时日久了感染了,可能他的腿也受伤了才被困在这里,这么虚弱多半是饿得。” 伤狂虽然也懂医术,可和千下比起来差得就不是一个等级了,所以听千下这么轻松地说道,他忧虑的心也多少放下了一些。 “那我去给他做点吃得。” “嗯,好,注意安全,有事想一想本王,本王就到了。”千下虚指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伤狂知他说的是红泪,笑着点点头就出去觅食了。
千下的笑容渐渐凝在脸上,低头看着几乎垂死的男人,不由舔了舔嘴唇,为难地皱起眉头。这样重的伤势,若不用他的命来抵,那用寻常医术来治,他能不能拖到痊愈还是个大问题啊, 想着,千下的手已是搭在了那人的手腕上,这一搭,他才吓了一跳。这个男人如此虚弱并非只是因为饥饿,他里面的虚非十来年的亏损是不足以至此的,这是个痨病鬼啊! 他情不自禁看了看山洞口,嘟囔道:“不管了,本王只给你治外伤,活不下来算你自己没福气。” 说罢,他就飞身出去寻找草药去了。 伤狂回来的时候千下已经对十余种草药进行了简单的处理,他睁大了眼睛,“这……你……” 看伤狂吃惊的模样,他不由扬起了脸,“兵贵神速。神医自然是要有两把刷子。” “你刚采的?”伤狂看那草药有的还带着露水,难以相信地问。 千下点点头,不乏得意地说:“本王自幼习医,十里之外可辩草药,摘这些药都是小意思。” 伤狂暗自咂舌,这家伙,难怪别人说他妖孽。 “好了,别傻看了,回来了就打下手吧,是你要救人的。”千下将草药分类归作四堆指给伤狂,“喏,你学过医,捣碎研磨是会的,对吧?” 伤狂痴痴地点点头,千下看他还没回神,不由笑了,“至于吗,本王的本事还大着呢,这就把你震住了?” 千下这话可不是吹得,当伤狂研磨好草药交给他的之后,他就再一次被惊住了。 他从未见过有人这样治病—— 只见千下把草药涂在受伤的男人的伤口处,手掌泛起暖色的真气,手过之处,草药迅速变得灰暗,那男人的皮rou也已rou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这根本就是用功力强催人吸收药力啊! “再给我一些。”千下一边掸去被吸收完得草药灰,一边伸手朝伤狂讨要草药。 见千下眉目认真,伤狂也不敢马虎,立即把研磨的草药递到千下手中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制剩下的两堆草药。 千下刚将草药涂在男子的伤口上余光就瞥到伤狂把草药放在了临时找的石槽里要碾碎,他立即啊了一声,伤狂赶紧收回了手,“怎么了?” “那是口服的,弄第四堆。”千下扬了扬脸,伤狂乖巧地“哦”了一声,把石槽里的草药取出来,放了第四堆。千下这才继续给男子运气助他吸收药力。 “嗯……”男子轻哼着。 “他怎么了?是不是要醒了?”伤狂偏头看着,见那男子的头发已经被千下拨开,被泥土染得脏兮兮的脸被火光这么一照,倒是显出他坚毅的轮廓来,看来是个很硬气的人呢。 千下又掸去被吸收完的草药灰,看着地上从男子身上脱落下来的死rou死皮,微微舒了口气,“嗯,等下醒了先吃点东西再把药一喝,这外伤就算是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