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进攻(下)
远在嵇康的伤狂还沉浸在新政的推行之上,他在北国观察过帝君惠民的政策,打算也在嵇康效法,丝毫不知道危险已经靠近。 不要说远在皇城的伤狂,就是边境布防的军队都是一片安逸的松散状态,根本不知道敌国的大军已经靠近。 这天,他们像往常一样,稀稀拉拉地凑齐了士兵们到校场上训练,不知道教头哪根神经不对,突然地就发了怒火,觉得这根本不像个军队,一声令下,叫所有的人全去沿着苏河跑,他什么时候停,这些人才能停。 也不管众人说得“这地方连鸟都不回来,怕什么”,径直带着一万驻防军到苏河负重长跑。 春日升起,渐渐拨开江面的云雾,几个刺头士兵故意跑得很慢,把队伍拉开了一大截,他们天南海北地聊着,时不时骂几个脏字,故意拿远在前头的教头开着恶俗的玩笑,惹得后面的士兵们哈哈大笑。 怀着梦想投入军队的士兵在这群人中间感觉到十分厌恶和不自在,偏开头想要“眼不见心不烦”,可谁知这一偏头,忽然瞧见江面上似乎多了一座连绵的山,他紧忙揉揉眼,定睛一看—— “艹!军舰!” 听见声音的刺头们看了他一眼,认得他是经常和他们叫板的那个木鱼脑袋,一个人冷笑一声,“什么军舰!你想建功立业想疯了吧?苏河边境哪有过战事?!神经。” “懒得跟你废话!”那人翻了个白眼,急切地喊了一声报告。 百夫长回头看了他一眼,显然也不待见他,冷声道:“又要干什么,内部矛盾自己解决,别老找上面给你解决,是不是爷们儿!还当兵呢!” 刺头们见百夫长不理会他,捧腹大笑着,“唉,回家种地去吧。” 他们笑着摇头互相打趣,这一面向苏河,一个个全都傻眼了。 只见江面上未散开的云雾中有个庞然大物的存在正以rou眼可见的速度朝江面袭来,随着阳光地洒入,军舰的模样竟渐渐清晰了,船头上插的“北”字旗在空中闪闪夺目。 “妈的!敌袭!” “敌袭!!!!” 刺头兵们的声音引去了士兵们的注意,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只听见哗啦啦地兵器落地声,有的人腿哆嗦着呢喃:“疆北来人了……魔鬼来了……” “快跑啊!疆北敌袭!” 一万人的军队顷刻间乱成一片散沙,教头看着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的士兵,恐惧间更是愤怒,敌人还没到,全军就自乱阵脚,这样的军队——何愁不输! “集合!集合!”教头怒吼着,可在一片尖叫声中他的声音像无力的呻-吟,被声浪掩盖过去,气得他脸红脖子粗的。 “你们他-妈-的还是军人吗!国家养你们就是让你们这样逃跑看的吗!”教头怒喊着。 有人听见了,回头看他,“那是疆北啊!他们不是人!你叫我们送死吗!” 教头心痛到可以滴出血来,参加过最终之战的他都没有因为恐惧而退缩,这群人…… 他愤然地叫了那些跟着他的人迅速持兵器拦住逃跑的士兵,这才有点缓和,他铿然有力的站在高台上,喊道:“都给我停下!” 这高处的一声似乎起了作用,所有人都抬起头看他。 他国字脸上凝重愤然的眸子扫过士兵们的脸,二话不说,开始解自己的衣裳,露出狰狞交错的刀疤来,其中最恐怖的一条是自他脖颈一直划到他腰间的,皮rou之上还有很多烫伤的印记,触目惊心。 这还是正面的伤口! “老子十六岁从军,今年五十八岁,大小战役参加过上百场,从没逃跑过!这些伤口都是在战争中留下的,老子没为此流过一滴泪!你们很多人注意到我不在人前换衣服,说我没有种!说我是母的!我特-么不屑跟你们解释!因为真正的勇士、真正的男人都是在刀口下说话的!!” “你们没有种!!”教头愤力喊了一声,全军都激愤了。 哪个男儿不想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哪个军人不希望一战成名? “你放屁!”有人捡起兵器大骂一声,啐了口唾沫来到了教头的身后,“老子没跑!” “你才没种。” 众人纷纷捡起兵器站到了队伍中。 然而还有一些人是真的畏惧,看着回了队伍的士兵,为难地不知何去何从。刚才那么多人逃跑他们不怕军法处置,可是眼下只剩他们了…… “你们去收拾行李回家吧。”教头平静地穿着衣服说道:“没有胆量的人上了战场也只是白白送死还会拖累全军,趁早滚=蛋!” 逃兵们如释重负就要走人,却听教头又说:“等前方军队牺牲了,疆北的人打到后方百姓家里去的时候,我希望你们的家都在最南头,或许他们打累了会掉头回去,不杀你们和你们的家人。” 声音平平,逃兵们却再也跑不动了,腿如铅重,垂头丧气地捡起兵器回了队伍。 “现在!”教头喊道,“全军穿戴兵甲!五十息内到城楼里集合布防!” 将士们诧异一瞬,想着怎么不直接江面作战,但转念想到北国人变态的军舰和异类的王爷,都打了个寒颤,还是路面布防会占点优势。 教头又让亲兵们带了口信去其他驻防军处禀报,还特地让五个人从不同路径往皇城传信,一时间整个嵇康边境都炸开了锅。 北国的军队抵达苏河岸边的时候,所有的驻防军们都已经设下埋伏,等着北国军队攻城了。 他们从来没有和北国人在陆地上做过战,因为每次都是他们去侵略北国,而北国水面作战又格外厉害,他们从没赢过,连北国边境百米外的江线都不曾越过,可以说他们根本没见过北国。 但他们常年有陆战,所以十分还是有几分应对的信心。 可是北国军队似乎根本没有下军舰的意思,嵇康军队等了一天,到了子时,军舰都还老老实实地停在苏河上,他们不禁都愤怒了。 “搞什么!” “可能是要休整?” “休他老母!打就打不打就不打,吓唬人还是怎么着!” 有的士兵实在熬不住了,抱着长矛杆子头一栽一栽地睡着。 而北国人到底在干什么? 其实他们也很懵,上面传了命令,说让他们该吃吃该睡睡,不用有心理负担。 士兵们都躺在一起,第一次打侵略战,每个人都很兴奋,说让他们睡觉,可没一个人睡得着。 “真的要打别人吗?” “是啊,人家也没招惹我们,虽然嵇康却是挺烦地,老sao扰。” “帝君这是怎么了。” “唉,可能是被大天气的,收拾不了大天就反过来打嵇康,杀鸡给猴看。”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大天那边不是派了丞相去游说吗?”
“不是丞相!是歌轩!” “你怎么对丞相不敬,竟然直呼丞相的名字。”有的在乡下的士兵们茫然地坐起来问道。 “欸,你们这些村里人。” “行了都别说了,明天可能就要第一轮进攻了。” “咱们从没打过攻城战,那些嵇康贼人都躲在土壳子里不出来,到底有没有胜算?” “不知道,管他呢,上头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反正不能丢了北国的脸。” “那倒是。唉,我还打算下月初八成亲呢,不知道能不能赶回去。” “别说了,烦!好端端地打什么仗!” 一时间全军都沉默了,没人敢接这句话,却都在心里默默地认同着。 他们本就是个爱好和平的民族,为什么要让他们经历杀戮。 经常被外国觊觎攻打,饱受战乱之苦,他们深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为什么帝君这次要主动出击? 一夜无话,黎明前最黑的时刻,北国军队召集全军秘密集合,而嵇康城头上的守军们都打着哈欠陷入了梦乡。 “你们确定?这一进攻,北国不能回头了。”主将常平问着北禁城来的史官杨子航和监察嵇康防御使石建安。 石建安有些为难,看着杨子航。 杨子航叹了口气,“唉,帝君下了死命令,说一定要打。北国注定要有这个污点了。” “帝君到底在想什么。”常平也叹了口气。 石建安却是似乎知道些内幕,叹息一声,“帝君也很无奈啊。”恐二人多疑问他,他又补充道:“谁让嵇康没事老sao扰咱们,万一和大天谈判失败,应付大天的时候帝君可不希望嵇康出来生事。” “可这侵略我总是有些不喜欢。”常平无奈地叹息,也知道石建安说得在理。 “快点吧,要打的话就赶紧进攻吧,不然天亮了变数就多了。”杨子航拧着眉头攥着笔。 他多么不想在北国的历史上记下这么一段不光彩的历史啊。 可身为史官,他必须要对得起历史啊! “好吧。”常平拿起军印,站起身。 “再等等。”石建安拍了拍他的手。 他愣着看向石建安,“怎么了?” “我前日往京城飞鸽传书,帝君的回信应该快到了,等收到信再打也不迟。” “可是错过这个时机再进攻就难了。”常平为难道,他虽然也不想打,可是如果必须打的话,他身为主将一定要把伤亡降到最低,把胜率提到最高。 “是啊,建安兄,帝君又不会改变注意,战争这可不是儿戏。”杨子航也凝着神色附和。 石建安摇摇头,“或许呢?帝君和我们是一样的,没人想打这场仗……”他觉得自己的辩解实在太苍白,不禁又补充道:“万一大天那边谈妥了,说不定帝君就回心转意了。就再等一天?行吗?就一天!” 常平和杨子航对视一眼,杨子航赶快低下头,能拖当然好了,他的任务只是记录史实,做决定的事就交给将军吧! 常平沉思片刻,咂了一下嘴,石建安赶紧满怀期待地看他,他无奈地吐了口气,“就一天,不能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