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何以解忧
时节忽然便到了初秋。 似昨日那般的暴雨再也难寻着。 天色灰青，雾雨绵绵而下，毫无征兆。 雨雾如梦似幻，满眼尽皆茫茫，落在身上，难以察觉。 云思雨已抱着嫣然走到了云倚星面前。 “爹，她便交由孩儿来处置吧。”云思雨再次请求道。 “你能破得了幻灵阵，合该有这个权利。”云倚星点头同意。 众人闻言面色皆是一喜，但听千痕娇声一笑：“思雨师兄，好样的！” “什么时候跟我打一场，也让我领教下你的高招！”萧寻逸轻轻拍上云思雨的肩膀。 “你们两个别闹了......”杨隐凡注意到云思雨脸上倦色颇深：“现下思雨损耗甚巨，先让他回去休息吧。” 云思雨无言一笑：“此事皆因我而起，后果合该由我来承担......”说到此处，云思雨忽的心有感触，抬眼一一看过众人，道：“之前多次给大家带来麻烦，实在对不住......” 言毕，云思雨便缓缓走开了。 众人俱是一愣。 “突然间说这些，让人好不适应......”萧寻逸心里一阵别扭。 “思雨师兄，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千痕轻轻摩挲着手中玉笛，怔怔道。 却听杨隐凡一声轻笑：“依我看，这倒正像他的做事风格。” 云倚星已先行迈步走开：“哈哈，畅快，实在畅快！” ...... 人已走到后院，怀中嫣然的眼泪已将云思雨胸前的衣衫全部浸湿。 那是惧怕的泪水，亦是感动的泪水。 “思雨哥......多谢......”嫣然压抑着心中情绪，嘴里挤出了这五个字。 “我只是看不惯人死......何用多谢？”云思雨淡淡道，话音听起来突然变得很陌生。 “你在怨恨我，对不对？” 云思雨没有说话，此刻人已来到客房。 单手开了门，走到床边，将嫣然轻轻放上躺好，伸手拉过了薄被盖上，云思雨方才重重喘了口气。 正欲走，衣襟忽的被嫣然拉住。 嫣然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云思雨心里一疼，却还是坚定地拉开了嫣然的纤手，眼神里闪过一丝迷惘，而后合上门，出去了。 室内忽的一暗，嫣然眼里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出了客房，云思雨并未走远，只是站在客房外的走廊里，怔怔发呆。 “她是破雪门的人......还是无花谷的人......” “使计故意接近我，就是为了盗取落言剑么......” “她对我的好，都是掩饰出来的么......” “她不会武功，也是装出来的么......” “可是她的眼睛里，明明看不到欺骗......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看她的表现，就是一位不喑世事的大小姐，她这样的身份，来这里做什么......” 云思雨自认为脑子一向好使，但就这简单的几个问题，他思考了一个时辰都没弄明白。 “唉......”云思雨一声轻叹，心绪已然紊乱。 “吱”的一声，对面房间的红窗被里面的人轻轻撑开。 云思雨循声看去，恰好看见千痕的侧脸。 那是千痕的房间。 玉手握笛，千痕倚窗独奏。 笛音婉转悠远，飘过青山，穿过雾帘，点点片片直散入云思雨心间。 云思雨缓闭双眼，倚栏凝神细听，心也跟着悠远，此间仿佛所有的烦忧都消失不见。 云思雨已然醉了，这笛音他已听过无数次，但每次听到仍旧会沉醉。 笛音里仿佛包含了世间所有的鸟语花香，让人流连忘返。 还未听够，笛音戛然而止。 云思雨睁眼看去，千痕房间里多出了一个人，从那人的轮廓来看，是杨隐凡。 两个人说了一些话，然后千痕便轻轻靠在了杨隐凡的怀里。 “咚！”云思雨的心剧烈一跳，眼角不自然一抽。 “原来他们的感情已要好到这个地步了......呵......”云思雨悲声一笑，转身离去。 后院有一处偏门，通向一个林子，林子叫忘忧林。 云思雨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便会一个人去那里排遣。 “剑......剑......练剑！”万千愁绪此刻一起涌向了云思雨的心头，他再也无法排遣，只有练剑。 此刻他的心中，只有剑。 灵剑已幻化在手，云思雨持剑而舞。 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他一个都不会，他舞出的剑法自然也是最拙劣的。 他根本不是在舞剑，只是在发泄。 “啊！......”云思雨仰天一声长啸，整个人面朝青天瘫倒在地。 雾雨浸入眼睛，他也未曾眨眼，直到一个人入了他的眼帘。 “思雨哥，对不起......”千痕神色憔悴。 云思雨双目茫然：“你不好好休息追来这里做什么......一会儿哪有力气赶路？” “赶......路？”嫣然神色一慌已明白云思雨话中之意，怔怔道：“你要赶我走？” “总比丢了性命好。” 嫣然闻言眼中霎时起雾，比这雨雾还浓。 “我问你，你是不是破雪门的人？” “不是......” “那你就是无花谷的人。” “也不是......” 云思雨转头对上了嫣然的视线，怅然道：“你为何要盗剑？” 嫣然亦直视着云思雨的眼睛：“我只是想看一眼证明一件事，从未有盗取之心。” “你连撒谎都不会......”云思雨悲声一笑，复又扭过头去看青天，笑声里尽是失望。 “我从未对你撒过谎。”嫣然已然泪流。 云思雨却已不在接话了，良久，冷寂的沉默。 “好，我现在就走，再不惹你心烦。”嫣然语毕，便“踏踏踏”朝林子深处跑去了。 云思雨的眼角，忽的淌出一行清泪。 雾隐青山。 年年细雨相若。 圆月梦不得。 倚楼问雨今几何。 寂寂无音说。 依依暗愫弹彻。 莫教琵琶里。 独奏长恨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