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应许之地（28）

    “这就是饥饿的威力。”洛莉娅看着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慢慢从要塞中走出的士兵，抱着手臂得意洋洋地说道，“饥饿足以抹消恐惧，足以让人站起来反抗恐惧……当然了，他们能成功是因为恐惧本身没有特供，恐惧也饿得不像恐惧本身了。”

    围城第九天，是个阴沉沉不见半点阳光的好天气，上午的火炮试射虽然没有把厚重的城墙击垮，却击垮了敌人最后一点点反抗的意志，一场并不激烈的起义猝然发生，又很快结束，对于起义的守军来说，最困难的那部分就是打开自己的大门……他们扔掉武器，心甘情愿地带上镣铐，换来一顿饱餐之后便呼呼大睡，第一批经过调查和审判的俘虏已经恢复自由，被安排看管后来者，这多少让新投降的人获得了些慰藉。

    信使已经带着胜利的消息出发，洛莉娅在军官们的簇拥下走进了据守壁炉谷的要塞，最后一个胆敢反抗的检察官也被杀死，这倒让所有人松了一口气，要在审判中用法律干掉一个人的麻烦程度足以让所有人都变成圣母，而在战争中却能毫无负罪地消灭祸患。

    从管理俘虏，甄别可用之人，恢复要塞的功能到安抚人心和重新布置防线，要做的事情多如牛毛，但洛莉娅的军官们却对此再熟悉不过，虽然工作量多了一些，但和当初在修道院做的并无二致。

    至于吞并壁炉谷的后遗症，以及终将会形成的新的利益派别，那就是以后才需要担心的事情了。此刻，身上加持着辉煌胜利之光的洛莉娅得意洋洋地挺着胸，在她的军官们的簇拥下走入了城堡的大厅之中。

    弗拉蒙搬来一把椅子让她坐上去，可还是太矮了，又在椅子下垫了两本书。

    克莱门特早在战斗结束之前便完成了战功名单，好在最后的攻城战中己方根本没有出动，这份名单可以及时使用。

    被叫到名字的人一一走进城堡大厅，洛莉娅紧紧贴着椅背，坐得笔直，这可是提升她威严的大好时候，勇敢作战的士兵依次上前从军需官手中领取奖励——从壁炉谷城堡库房中运出来的新鲜金币，再被他们的主官拍拍肩膀鼓励一番，最后来到洛莉娅面前，向她鞠躬。

    丰厚的奖金足以让大部分人感到开心，也有一些功劳较大的人眼中闪现着狂热的火花——他们想要索求更多，但却只能静静等待，等军官们往上升一升之后，他们自然能有新的机会。

    从城堡中收缴的金币很快就被发放一空，洛莉娅倒丝毫没有心疼的感觉，她坚信对部下丰厚的赏赐能为她带来更多的回报——最后一个士兵也在向她行礼后离开了，均需官手中的名单到了洛莉娅手上。

    “我十分感谢你们的勇敢与忠诚，也决定付出与之匹配的酬劳。”洛莉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现在正是恢复过往荣耀的时候，你们，就是第一批享有这份荣耀的人……我决定恢复古老的军衔制度。”

    大家一听没钱稍微有点不开心，只能期盼自己的职务往上窜一窜了。

    “弗拉蒙队长，请上前来。”洛莉娅从军需官递过的小箱子中挑出一对长方形小布块，“你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你负责扫荡的巡逻队没有一个漏网之鱼，共计击毙与俘虏敌军一百六十人。”

    弗拉蒙小跑着从洛莉娅侧面绕过来，站得笔直，然而现场却诡异的沉默了，好久之后，他才听到有人小声的提醒……蹲下……他视线朝下，便看到踮着脚的洛莉娅目光不善地盯着他，只能赶紧单膝跪下。

    洛莉娅撇撇嘴，挤出一个不太成功的笑容，她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将手上的肩章换成更小的军阶，念叨着，“因你的功绩与忠诚，我在此授予你上尉军衔。”

    她把临时赶制的稍微有些粗糙的肩章朝着弗拉蒙的肩膀按去，不管是纽扣也好别针也好，根本无法穿透那钢铁护肩，便干脆将肩章塞到了后者手中。

    后来者得到了教训，一言不发便单膝跪下，不论他们之前对洛莉娅抱有什么看法，此刻都不会忤逆一个为他们带来胜利的领袖……洛莉娅的脸色好看多了，她反复重复着简单的台词，将从少尉到上尉的肩章塞到每一个人手中。

    终于轮到了克莱门特，人们注意到洛莉娅从箱子中取出的肩章与自己手中的有本质上的差别——精致、华丽，上面用丝线绣着繁复的装饰，与所有人区别开。

    “泰莎瑞文戴尔，你该好好跟我们说说你的未婚夫。”洛莉娅笑着喊出了克莱门特的真名，大家应景地哄党大笑，“我正式任命你为血色十字军的统帅，兼任壁炉谷的临时守备官，你可以自由调动手下军官的职务。”

    笑声突然停住了，所有人这才明白洛莉娅没有升任任何人军职的原因，一时间各自思绪展开。

    “怎么能这样……这是您的权力……请容许我推辞……”

    “这是命令呢，拿着，感谢你为此战的付出，这是我亲手做的。”洛莉娅将那对与众不同的肩章硬塞到克莱门特手中，“起来吧……准将。”

    “亲手做的……亲手……亲……”

    含混着泪水和随之而来的鲜血，新晋的军事指挥官砸倒在硬邦邦的城堡地板上，人们手忙脚乱地将她扶到医生那里去，都忘了还有一个功勋卓著的人未曾得到报偿。

    洛莉娅小姐决定不用公器，而是从私人的角度去奖励爱丽酥。

    嗯，私人的角度。

    那一夜狂风暴雨，待到天亮的时候，便将欲望、罪恶连同着石板上的血迹一起暂时冲散了。

    ……

    “我在此颁布法令，任何在血色十字军庇护下的人民都可以自由迁往这座圣光恩赐的小岛、这片留着蜜与奶的应许之地。”

    当胜利的消息还未传来之时，安妮站在大礼拜堂前向所有人宣布这条经历无数妥协和谈判才诞生的法令……按照洛莉娅的原则，要让所有人都从中获益实在是件困难的事。

    嘛，她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