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参见师叔
庞涓悠悠醒来，长剑依然在手，但耳边已听不到漫天的惨呼。庞涓不知道身在何处，抓紧了长剑，翻身站起，看见一人站立在数丈开外看着他。 庞涓见此人正是孙膑的驽手，将手中的剑对准了刘榛问：“来者何人？” 刘榛道：“桃花峰下桃花林，你可还记得？” 桃花峰是鬼谷子门下出山前最后问道的地方。那里的桃花林是每个上山弟子一人一株载种下的，庞涓哪里会忘记。他不禁后退了一步，一直盘踞在脑海里那个模糊的景象慢慢清晰了起来，虽然只有一面，但那个师尊身边那个小人儿的脸慢慢就和刘榛对了起来。 庞涓道：“是你，你也是我鬼谷子门下。” 刘榛身后轮椅中的孙膑道：“这是师尊唯一的师弟，我们的师叔。也许你没见过，但也该听说过阴阳子亲算的天杀星下凡。” 阴阳子是如今阴阳家第一人，庞涓当然记得此事，多年不出手的阴阳子终于为一人破了例，而那被算出举世唯一的天杀星被师尊牵手入了门，这在当时曾引起了门下弟子的轰动。想起自己曾经在下山前问道时见过刘榛站在师尊身边，庞涓心下无疑，丢了手中的长剑，按师门规矩行了长辈礼：“参见师叔。” 刘榛看了看胜券在握喜不自禁的孙膑，再看了看身败名裂面如死灰的庞涓。同门相逼引发的两国交战，如今胜负已分，但伤亡数十万，是庞涓的心气狭隘，还是孙膑的龇牙必报，又或者是自己的天杀星所应？这一切到了此刻难说对错。刘榛叹了一口气。 庞涓道：“我的十万铁骑，全都亡了么？” 刘榛道：“最后逃了数百人出去，已经带回你战败身死的消息。” 庞涓道：“庞涓虽败，但不服。” 刘榛哦了声，等庞涓下文。 庞涓道：“若没有师叔的相助，庞涓不会在占得先机之下还输得如此彻底。是师叔违反了师门规矩在先。” 刘榛道：“庞涓，我可没违反师门放任自由尽展抱负的规矩。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学成下山的。只是你入了魏，孙膑归了齐，而我去的是秦国。这一仗，是秦国帮着齐国，击败了你的魏国，可不是我这师叔去帮孙膑来向你报仇。” 庞涓一下就明白过来：“拖垮了魏国，你谋的是河西之地。” 刘榛拍掌：“在此境地你还如此心思敏捷，不愧鬼谷子门下。” 庞涓只觉得这掌声刺耳，他朝刘榛跪下：“师叔，庞涓两次兵败，技不如人，心死如灰。来吧，早些了结这最后一刀。” 刘榛道：“上山之后，你始终雄心壮志，将一统天下作为毕生心愿。我问你，此刻，这天下你是怎么想的。” 庞涓道：“庞涓毕生都是浮云，风吹过，都散了。” 刘榛道：“就冲你最后一声师叔，我也不会杀你。师兄在我下山时，给了我一处楚国的园子，师兄不说，我也知道，他视你们为他的命宝，给我园子是想我收留你们。你若愿意，我这就带你去。只是这世上以后就再也没有庞涓了。” 庞涓无语，重重磕了一个头，起身站定了。 刘榛对孙膑道：“庞涓我带走了。你和田忌此战后名动天下，但在齐国要防着那邹忌。此人嫉恨你们已久。兵家决战，他不及你们的小指，但在朝堂，你们加一起也是不他的对手。若有异常你就躲了起来，我会来找你。”刘榛说着把天师剑交给孙膑：“有了此剑，就能全身而退。” 孙膑道：“师叔，既然如此，我还是这就随你和师兄一起去吧。齐国的荣华富贵，我还没那么贪心。” 庞涓见孙膑又唤了自己一声师兄，便朝他执礼。孙膑也微笑着坐着行礼。 刘榛道：“孙家小儿，还不到时候。记住我送你的八个字，此行，至多有惊无险。” 刘榛带着庞涓走了。孙膑看他们走远了，唤人过来去喊上将军田忌。田忌来的时候带着申不立，两个人是一般的兴高采烈，乐得嘴也合不拢了。 申不立遥遥就冲孙膑执礼，一直保持着走到孙膑面前：“军师，果然不愧鬼谷子门下兵家圣人，申不立对之前的冒犯深表歉意，韩国上下对军师无不感恩戴德。” 孙膑道：“中大夫，我有事对你说。” 申不立看见孙膑满脸的歉意，心中大慌，便迈不动步了：“军师，新郑还是城破了么？” 孙膑道：“我刚得到最新的消息，新郑没有城破，但韩侯与你的兄长丞相申不害一起殉国。” 申不立一下瘫软在地，猛地嚎啕大哭出声。 孙膑道：“我只有等到大雪融化才能出兵，不然雪中必会留下大军移动痕迹，这马陵道就藏不住我的五万先头部队。” 申不立的嚎啕声越来越响，孙膑默默的陪着，田忌也只能陪着。申不立终于止住了哭声，他虚弱的回应：“军师的神机妙算，我都明白。” 孙膑听出了申不立话语中带着的怨恨，便不再解释了。孙膑道：“太子已经接位韩候，他请你早些回韩，去完成你兄长留下的遗愿。”孙膑沉默了一下，下一句话，是交待申不立切不可透露所有与刘榛有关的言行，但这句话与此刻气氛不符，孙膑于是就沉默了。 申不立道：“我哪里还有颜面回去。”他说着亮出了袖口里的短剑，田忌大惊急忙上前护住了孙膑。但申不立却将短剑插入了自己的胸膛，他用最后的气力说：“我还是去陪韩候与我那苦命的兄长吧。” 田忌见申不立亮剑以为申不立是要伤害孙膑，便来护住了孙膑，等看清他是要自裁，就来不及去抓他的手了。 孙膑看得清楚，情绪就显得低落了。孙膑对田忌道：“禀告齐王，齐国以上大夫礼仪收殓了申不立，再将他送回新郑吧。” 田忌应了：“齐王极重情义，最喜申不立这样的人物。军师所虑，齐王必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