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孝公解惑

    嬴驷迎着风尽情策马。想通了太师甘龙这一番黑白颠倒的话，过去的种种无处证实的迷雾就都一一揭晓。此时嬴驷脑子里一片清晰，许多原本想不明白的环节顿时迎刃而解了。当初对白族犯下的错毫无疑问定是太师派人怂恿的，这是飞虎令所查，决然是不会有错的。太师唯一没有编造的就是应试太子时，飞虎令与商君之间存有巨大差异。这个差异绝不是太师说的飞虎令意属自己，而商鞅坚决不许。应该正是相反，是商君意属而飞虎令不许，这才能解释，飞虎令带着自己在白族族长墓前选了三十七人决断时，商君为何就匆匆赶到。

    嬴驷第一次想到商鞅时，心里悄悄升起了一股温暖。最后让嬴驷困惑的是，那么，飞虎令离秦是真实么？没有飞虎令的秦国还能继续躲过那些山东六国的敌意么？

    嬴驷回到秦公府，见过了太后之后去见秦孝公，内侍告知，秦孝公一早便去了商君府。嬴驷于是就转道商君府，在商君府的后园看到秦孝公与商鞅正惬意的聊天。看到嬴驷走入，商鞅朝嬴驷微笑：“劳累太子空跑一趟，或许还是有所收获的。”

    嬴驷见过了秦孝公，才回商鞅道：“商君，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太师。太师坚持有话要说，所以耽搁了。”

    商鞅道：“太师追着你的方向出了咸阳，我是知道的。若是派人赶去，也有法子不让他与你说上话。但我那时就觉得，老是这么防着太师，其实也没多大意思。太师想对你说的，终是会找到时机来当面说，你若是会受惑，该受的也迟早会受，还不如来的早一些。我能有时间为你解惑。”

    秦孝公冷冷道：“太师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了？”

    嬴驷道：“太师为我讲了应试当场的情景。他说当时飞虎令与商君之间发生了争执是因飞虎令想让我重归祖庙而商君坚决不许，这些我知道是胡言，也没放在心上。太师如此也只是想挑拨商君，为日后所为先行奠基。我也算走遍了秦国江山，看见秦律对秦国的变化，是绝不会再复王道治国的。但是，公父，商君，我有一个疑问，想请你们为我解惑。太师说，飞虎令已经离秦，这到底是真是假？”

    商鞅看着秦孝公，两人同时露出了复杂的神色，嬴驷认出秦孝公脸上是惋惜的神色，而商君脸上的神色竟然还带了丝悲痛。嬴驷就此确认了飞虎令离秦的消息，得知不许自己重归祖庙的飞虎令真的离秦，想起公父说起的三大功劳，嬴驷一下也不知自己是喜还是悲了。

    秦孝公叹气道：“还是本公来说吧。”商鞅听此，便起身朝秦孝公与嬴驷执礼后离开了。

    秦孝公道：“太师好生厉害，从这些蛛丝马迹之间就能探清本公与商君努力隐瞒的秘密。为父曾对你说过，为了你重归祖庙，秦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指的就是飞虎令离秦。嬴驷，你听我慢慢说来。”

    嬴驷执礼道：“是。”

    秦孝公道：“飞虎令去白家庄带你回咸阳之前，对我事先说明白了。今后的秦国，以商君为重，持续商君的变法，秦国就能站在天下的巅峰。在飞虎令事先看好的三人之中，飞虎令最看好的是你，因故，若是探明了你已迷途知返，便带你回咸阳，保你重归太子。若非如此，便带你离秦。结果是，商君突然出现破坏了飞虎令的安排，你才得以侥幸回都。飞虎令随即来告，那就看看天意究竟如何。应试当天，在最后的关头，飞虎令又起了带你离秦的念头，但是商君坚决没许。最后的决断凭借着天意落在了你的身上。嬴驷，这才是飞虎令与商君之间的差异，你觉得如何？”

    嬴驷低头道：“公父，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但我会成为飞虎令首肯的太子。”

    秦孝公道：“飞虎令让人敬佩之处在于，他在秦国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凭着大公无私，这点，我没做到，商君也没做到。我正是因为私心，才将商君加入了决断太子，商君正是因为私心，才到白家庄生生将你带了回来。我与商君的私心或许会改变飞虎令为我们安排好的秦国的未来。飞虎令说的极是，最后的决断若不是你，嬴氏全族都会觉得公正，而恰恰是你，哪怕你就是其中最适合做太子的，嬴氏全族也会觉得遭受了一场戏耍，嬴氏全族刚凝聚的心又要散了。嬴驷，王族若是都不能心齐，成为你的得力臂膀，只怕你孤掌难鸣，难成大事。我有飞虎令助我，而你或许没有。因故，再次凝聚嬴氏族人的心，是你日后的当务之急。你知道该怎么做么？”

    嬴驷点头：“可从重用嬴甬、嬴熙、嬴烽三人起。”

    秦孝公笑了：“正是。嬴熙因为有功，不得不赏。今后再有，你累计着，我就不来抢这份恩赐了，以后由你统一加赏了。但也要记得，依功赏赐。无功受禄是国乱始，千万牢记。”

    嬴驷道：“是。”

    秦孝公道：“最后，我还是要说飞虎令。飞虎令所为，皆是为了秦国江山。只是，他设计的秦国未来并没有你的存在。但你若是因此起了怨恨之心，只怕有天，你和秦国连懊悔的机会都不再有。”

    嬴驷恭声道：“是。”

    时间匆匆，春来秋往。这两年秦国依旧年年丰收。但是秦孝公的身体越发差了，秦国上下暗潮涌动，无数双眼睛都紧盯着秦公府的一举一动，大家都耐心等待着一个势必会发生的消息传来。

    两年间没有露面的刘榛接到秦孝公通传，急速赶到秦孝公寝宫。看着秦孝公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刘榛不禁心底长长一阵哀叹。刘榛来不及说话，上前伸出手指切脉。秦孝公虚弱的笑道：“不劳烦飞虎令了。本公知道，大限该到了。”刘榛切完脉，沉吟着问：“秦公，有事但请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