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纸偶
钟亚樵的汽车在进士府门前停下，进士府是在薛家辉煌的时候建造的，用料用工都十分考究，因此虽然几十年没人住了，那曾经华丽的大门楼依然能看出昔日的辉煌。 进门绕过一面大理石的影壁便是一条宽敞的过道，过道正前方和左右各有一处院子。正前方的院子就是当年薛家主家住的，两边的院子住一些妾室和下人之类。 所有院子里都长满了各种植物，杂草都有半人高。房子的墙壁上满满的是爬山虎，枯枝败叶更衬托出宅院的荒凉。 钟亚樵和沈燕绫小心翼翼地穿过齐腰的杂草，进到主院。钟亚樵指指院子说：“当年薛家灭门的尸体，全部都是在这个院子里发现的，现在那些青砖上还有旧时的血迹。” 沈燕绫视线在满是杂草的地面上逡巡着：“早就听说了，只是从来没来过。”说着紧了紧呢子大衣的领口，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好重的阴气，真是合适的地方。” “什么？”钟亚樵问道：“什么合适的地方？” “巫术，阴气这么重，什么巫术都合适在这里做。” “阴气？”钟亚樵感受了一下，除了冬季寒冷的风，什么也没感觉到。随即自嘲地笑笑，指指院子北边的一遛正房说：“纸偶就在正房的客厅里。” 两人走过去，丁尚民已经等在那里，见钟亚樵和沈燕绫进来，便伸手指指地上说：”纸偶在这里呢。“ 沈燕绫和钟亚樵一眼便看到满是灰尘的地板上画着一个白圈，两个巴掌大的纸人偶躺在那里。人偶的做工十分精致，栩栩如生。 钟亚樵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果然是黑衣黑裤，腰系红色腰带。“ ”那不是腰带。“沈燕绫说着问对钟亚樵：”有笔吗？“ ”哦，有。“钟亚樵从上衣掏出一支笔递过去。沈燕绫蹲下身子，用那支笔挑住纸人的腰带将它拎起来。 ”你看，这是一根红色的线绳，是绑在纸人身上的。“沈燕绫把那个纸偶举到钟亚樵面前。 旁边的法医递过来一副手套，钟亚樵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纸偶。仔细一看，钟亚樵心中连连称奇。 只见这纸偶的上身竟然还穿着一件用纸做的背心，工艺十分精湛。因为都是黑色，远了不易察觉。 钟亚樵小心地撩开那纸偶的背心，这才发现，原来红色线绳是从纸偶脖子处绕过来，然后在上身躯干部位紧紧缠绕很多圈一直到腰间系成一个死结。线绳的两头从背心下面垂下来，仿佛一条红色的腰带。 ”沈大夫说得对，真的是红绳。“钟亚樵抬头望着沈燕绫说：”可这是什么意思？“ 沈燕绫沉声道：”是封魂，这些并不是普通的红色线绳，捆绑是为了将死者的亡灵困在纸偶里，从而让他们听自己调遣。应该还有两个真实的死者，被这样的红绳捆缚而死。“ 钟亚樵点点头：”仓库的一角挖出两具尸体，是这个死状。“ ”仓库里？“沈燕绫愣了愣：”是藏匿鸦片的仓库吗？“ ”对，就是那里。“ ”啊？“沈燕绫眉头一皱说：”我记得你说过，那晚没有任何活口。“ ”确实没有活口。不过，“钟亚樵皱眉道：”有一个嫌疑人当晚没在仓库，我们正通缉他呢。“ ”那就是他了。“沈燕绫点点头：”这个人恐怕就是施法的，而且当晚他肯定在那附近。为的就是让两个人偶将那些人恐吓发疯，趁乱偷走鸦片“ ”可是，一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能拿走那么多货物？“钟亚樵沉吟了一下，突然神情一变，仿佛想到什么，立刻对丁尚民说：”尚民，赶紧带人去仓库那边，四周都给我仔细搜查，看有没有地道之类的。“ ”好！“丁尚民立刻跑了出去。 钟亚樵又问沈燕绫：”没想到沈大夫一介留洋西医，居然对巫术之类的东西也这么精通。“ 沈燕绫笑笑：”只是个人兴趣。我学的虽然是西医，但义父是祖传中医，我在英格兰的时候也曾对东西方巫医方术写过专门的论文。“ ”可是中医和巫术并不是一码事。“ ”那是自然。但是巫术、蛊术之类的邪术，却都要用到中医的经脉学和中药学。中国那些苗医、藏医的草药和治疗方法，也经常被醉心巫术的人利用。要想对抗他们，就要明白其中的原理。“ “哦？这么说，沈大夫是有目的的研究这些东西，难道有什么想对抗的邪术组织？”钟亚樵颇有兴趣地看着沈燕绫。 沈燕绫却不以为然地笑笑说：“行医救人，也能碰上不少深受邪术侵害的患者，自然要知道一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钟亚樵呵呵笑道：“沈小姐说的是，钟某今天还真是长见识了。” 沈燕绫抬头看了看天光说：“时间不早了，诊所还有事，若没有别的需要，我就先回去了。” 钟亚樵点头道：“好，我送你。” 回到诊所，天色已经晚了。沈燕绫走到诊所二楼的一个房间，敲了敲门，里面沉稳的声音道：“进来。”推开门，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精神矍铄的老年男子放下手中的书说：“小绫，回来了。” 这个男子正是沈燕绫的义父，沈氏中西医诊所的拥有者——沈岐忠。沈岐忠招手让沈燕绫坐下，道：“听护士说，今天下午警察局的探长钟亚樵来找你？” “嗯，恰好有个案子，让我去看看。”沈燕绫顿了顿说：“义父，下午的案子里，有人使用了移魂术。” “什么？”沈岐忠一愣，追问道：“你确信是移魂术？” “是，我看到了纸偶。”沈燕绫说着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又道：“这些年，我们一直在追查会使用移魂术术的人，却没想到这么偶然碰上。” 沈岐忠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阴沉沉的天空说：“如果这里有人使用移魂术，那么我们要找的最终答案，可能也不远了。” 沈燕绫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半天睡不着。她伸手从领子里掏出一条项链，那项链的坠子是个精巧的照片盒，放着两张照片。 沈燕绫伸手抚摸着那两张小像，柔声道：“爸爸、mama，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线索，我一定会查明事情的真相，替你们报仇的。”叹了口气，沈燕绫将项链紧紧握在胸前，迷迷糊糊仿佛又回到十七年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