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大坤家是什么家?
下午三点,纹身店。 阿达脸上贴着纱布,愁眉苦脸地躺在床上,正在洗自己身上的刺青。 洗去其中一个数字0的符号,改成数字1。 这还是他第一次挨砍。所以以前从不挨刀的光荣记录被打破了。他皱眉咬牙,看着除色机在自己的左肩膀上晃动,刮着最后一点残屑。 “嘶,老爸,轻点。”他哭丧着脸哀求道。一脸木讷的老师傅正是他老爸阿勒申。 老爸阿勒申面无表情,仔细的用机器挂掉最后一点带色素的皮层,喷上一层润滑油,开始着手勾勒数字1的图案,然后换上小针,沿着线的轮廓打上一层密密而浅浅的针孔。 “知道疼啊?”阿勒申枯瘦的脸上依旧如同皱纹密布的老树皮一般,对儿子的苦痛不为所动。“知道疼还学人家当古瓦仔?” “古瓦仔有什么不好?赚钱来着嘛。”阿达瘪着嘴。“老爸,跟你说个事,等我有了枪,特别是等我学会了,就不用挨刀了。” 阿凯申看了他一眼,小心地擦去数字1轮廓中的油膏,用机器的钻头涂抹着轮廓:“学会什么?” “开枪啊!老爸,你有没有见过一种秒开的枪法?特别特别特别快的那种?简直无敌了。”阿达想伸出手比划。“一眨眼,七枪,枪枪命中,快得像是只开了一枪一样,或者这个人有七只手一样。好厉害,查木乃当场就跪了。” “呵。”阿凯申随口答应了一句。“说得跟真的一样。你想没想过,查木乃死了七个,现在你们要死几个?” “啊?”阿达有点发愣。 “那个叫陈超的,听你说起来,现在已经将东街的查家,一枪就灭了七个,还登门威胁了鬼三,现在又去找了那个老黑牛背后的滑水蛇,这种人,你还是离他远一点。”阿凯申放下纹身钻,拿起小刀仔细地修正着轮廓。“听说现在甄家的人也在找他。你们是什么时候找了这个麻烦的?” 阿达摇摇头。 “我跟你说那枪法啊老爸。我要是会那一手,坤泰哥肯定会让我去管场子,而不是当马仔的。那时候你想想,我跟你会有多威风?” 阿凯申老头放下手中的器具,将数字1外的杂色和水渍擦去。 “威风?呵,总之你最近还是别去上班了,养两天伤。查家的人呢,坤泰惹得起,莫纳惹得起,莫老先生惹得起,你能惹得起?我现在都关门了,你还是省省吧。” 老头说得慎重其事,阿达却毫不在意。 “坤泰哥也要对付他们,我总要去照看一下,免得他们说我不讲义气。”阿达穿上衣服,从外衣兜里摸出几卷用橡皮筋捆好的纸币。“我所有的存款都取出来了,大概两万多,你先回乡下躲一躲,找几个人,种点烟草,钓钓鱼,不用出来挣钱了。这两个月,我会给你寄钱的。” 阿凯申老头戴起眼镜,仔细地借过钱,放在随身钱包里。 “你要是想玩枪,找坤泰给你找个靶场练习一下。我看他也是军伍出身,肯定能教你。” 阿达点点头,准备出门。 “喂!阿达。”老头叫住他。“那种枪法你练不了的,如果你想学,直接去找陈超好了。但是……” 阿达有点疑惑地看着自家老头,他并不觉得自家老头有自己的江湖经验和独特的情报分析能力。 “但是现在半数的大坤家都在找他,你最好还是别再跟这个人有什么瓜葛比较好。” 大坤家是指地下社团帮派等等,算是一个不明不白的暗语。 “我得去帮坤泰哥。”阿达冲自家老头点点头,走出门去随手关掉了房门。 ----- 海滨,海景房间,海潮声。 老四正躺在床上,身边薄薄的丝绸被子蜷缩着两个身材姣好肩膀赤裎的美女。 三人一动不动,如同沉侵在睡梦之中,或者说他们永远不会醒来。 他们的眉心中都有一个红色的小点,渗出一点点红色的血迹,这个小点永远夺去了这三个人的性命。 坐在软椅上的鬼三冷眼看着一群人在卧室里忙来忙去,拍照,检验,登记。 老四死了,两个小时前,他还在跟鬼三通话。那时候的他血色充盈,面色红润,一身的富态雍容。 现在的老四面色如常,肥头大耳,富态满满,两眼睁开,依旧带着一点纵情湮欲的懒笑,只是这笑容已经僵硬,变形,变得颇为诡异和可怖。 其他人依旧是面无表情或者神色严肃,神经紧绷绷。 “三哥,结果出来了。”一名医师走了过来。 鬼三看着他,这位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法医,现在在他手下兼职。 “死亡时间是昨天夜里。” 鬼三点点头。 “谁下的手?” “蚊蚋式子弹,跟查木乃手下中的子弹一样,从深度来看,应该也是连击式手枪射击的。”医师用镊子举起拿起一枚小小的子弹。“所以,很大可能上看,杀了四爷的,应该和杀查木乃手下的,是同样的手枪和子弹。” “什么枪?” “73式,云箱造。连击,保险打开后射速极快,同样,其射击精度很难控制,是军用改警用的少数枪种,造价不菲,可以说是限量版,曾经在上世纪作为获奖警司的奖励,算是纪念性和荣誉型产品,但也不是警司专用,警司也没大量发放这种枪,大坤家圈子中更为少见。不过,这种枪在华人国内颇受追捧,相反汰南用这种枪的少之又少。” “也就是说?” “我们差不多可以可以断定,杀四爷的,就是陈超。”
鬼三摆摆手,让医生走开。他一脸凝重,眉间闪过一丝痛苦。 “报告一下柳二先生,说明一下这里的情况。” “是。”一名手下低头应道。 “跟他说,老四接了越家的单子,从机场带走了一个小孩,交给了滑水蛇水白青,水白青将小孩放在了老黑牛那里。老黑牛被人连根拔起,小孩下落不明。” 手下飞快的在纸张上记着鬼三说的话。 “四天前,小孩的护送人,或者说师父,叫陈超,从机场找到了满谷,并与榴兴方面搭上了线。” “两天前,我引东城查家的查木乃与西城榴兴的坤泰火并,陈超在场,在榴兴商会的协助下,杀了查木乃七名手下,查木及三名手下侥幸不死。随后,陈超找到了我,窃取了我的资料。” “昨天夜里,老四死在了床上。”鬼三继续说道,闭上了双眼,露出一丝嘲讽的苦笑。“不是死在渎品、酒色上,而是被人一枪毙命,死不瞑目。” “从枪和手法来看,初步断定,是陈超下的手。” “陈超,男,40余岁,华人,精于枪械,曾一举击毙查木乃七名手下,且若无其事地将查木乃及其他手下放回。能潜入我的医院办公室,随意出入,如入无人之境。能破除我保险锁密码,破解医院内部网络,搜索资料,几乎将我的底查得一干二净。此人,可以说心狠手辣,手段惊人,老四惹上这类人物,实属不幸。” “根据查木乃及幸存者反应,此人枪法惊人,神鬼莫测,不可力敌。但是现在的黑榜上,查家,甄家,越家,都想要他的命。” “所以此人的底细,会一点点露出来,而且很可能会四面楚歌,被查甄越三家所收,至于西南陈家,目前看毫无动静,没有为陈超要出头的意思。不过我会第一时间找到他,小孩的事请柳二先生上上心,至于这件事……” 鬼三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老四的仇我来报,我会把他一件件的摆出来祭奠老四。” ----------- 陈超打个喷嚏。 “陈爷?感冒了?”水白青不无狗腿地送上关怀。 他们两人,坐在尖角船上,小船劈浪而行,嗡嗡的引擎声打破两岸林野的寂静。 陈超坐在船尾,无时不刻地翻看着自己的手机,他随手扯出一点餐纸擦去鼻涕,船夫带着斗笠,经验老道地看着纵横交错的水路,路边稀稀朗朗的楼房越来越少。 水白青坐在船头,巴结而殷勤的眼神看着陈超,他现在非常希望到了下一站,就能听到小孩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