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君不识（2）

    人在屋檐下，却还不忘讨价还价？

    然而这价终究没能讨成，说完那一句他便晕了。

    叶锦绣从来不知道楼景玥还有这样脆弱的一面，纵然是他当初去“生擒”老道士重伤而回，也不曾这样连话都没说完就晕了过去，着实让她有冲出去一睹真容，鉴别真假的冲动。

    也仅仅不过是冲动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

    琳榔给两个人安排了房间，木草给两个人送去了药，还耿耿于怀被护卫踩断了胳膊的事儿，便有些没好气儿的说:“我家主人心好，这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疗伤圣药，伤再凶也能一夜回好，厨房在那边，热水已自己烧，吃饭自己做，请务必保持整洁！”

    饶是这个孩子的态度不好，飞羽也为宅主的安排道了谢。

    那边主卧房里，琳榔正黑着脸问叶锦绣:“主人明知那人是你的尘劫，为何还要收留其住下？”

    尘劫原来是楼景玥。

    叶锦绣心下苦笑，活动着睡了太久的身体，面儿上严肃认真的扯谎:“不过是想知道他怎么闯进了这里而已，等他醒了你去问问，顺便……问问现在何年何月，听他的话，外面像是打仗了。”话还未落，又忽然反悔“算了，还是我明天自己出去逛逛，这年头儿求人不如求己。”

    琳榔半信半疑。

    她就看向窗外，说肚子饿了，左右天就快亮了。一会儿想出门儿去痛快的吃碗阳春面。

    –

    再见金花嫂子，岁月已经相隔了三十年。

    叶锦绣坐在成衣铺对面“走时还没有，回来却已旧”的面摊儿，目光落在成衣铺已经发了福，但五官依稀能描摹出从前模样老板娘身上，想起那年初来乍到，遇见好心聪慧的金花嫂的情形，忽然就理解了当年秦始皇为什么对长生不死那样追求了。

    人生一世，对于修行者来说，还真弹指一挥间，面对韶华易逝，红颜易老，永远活在最好的年华还真是极具诱惑。

    “姑娘，你的面好了！”面好摊婆婆把面端上来，问她是不是本地人，好心提醒道:“近几个月来边境打仗，已经有人逃到咱们镇上了，这人一多，一乱，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了，姑娘这样貌，行头，容易遭上那起子脏心的贼人，切记小心。”

    遭歹人注意什么的，她初来这世界就已经经历过了，那时的害怕如今已经有恃无恐了。她抿嘴道谢，又问摊婆婆:“北绒这回打的很凶么？怎么都逃到咱们这儿三面环山的地方来了？”

    “这回可不一样，可跟以前那几年打的不一样，我听逃过来的小媳妇说，这回是咱们自家人勾结了北绒，抓了壮丁充兵，要一路打到京城去哩！”

    “内乱？”叶锦绣顿时就想到了这个词。

    “哎对，内乱，那些来这吃饭的读书人，说的就是这个……”

    “老板娘，来两碗面！”

    洪亮的声音打断她未说完的话，她就朝叶锦绣笑笑，匆匆去倒水招待了。

    “几位这是打哪里来的，看着一身风尘，快喝碗热水暖暖身，面马上就好！”

    也没人回答她的问题，她也没追问，听起来那句话就是个寻常的招待之言，可有可无，无关紧要。

    叶锦绣却聪明的听出了摊婆婆的好意，她可能是在提醒自己，这两个人不是本地人。不禁有些感慨，似乎总能碰上一些萍水相逢的善良人。其实她不提醒，她也能感觉这几个人身上过重的杀戮之气，不是亡命之徒就是行伍，恰好边境正在打仗，可想而知。

    她朝摊婆婆笑了笑，摊婆婆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又盛了碗热面汤给她，笑的还是那么热情:“两个铜板，这汤不要钱，吃好慢走！”

    却是下逐客令了。

    叶锦绣反应极快的想到，摊婆婆这是暗示自己快走，大概身后那两位注意到自己了，于是给她一个“放心”的笑，留下一锭碎银子，起身走人。

    这样的选择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想辜负摊婆婆的一番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