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掉伪装

    第二天上午10点左右，黄有德的家门口来了一辆吉普车，停好后，胡明轩从车上走了下来，他今天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依然佩戴着那枚公家的勋章，手里提着公文包，鼓鼓的，不知装着什么，跟车上的司机耳语了几句后，整理整理衣领，迈步走了进去。

    屋里面，黄有德正坐在炕上，拿着个本子在那看，身边，摆着那根帮他杨威的烧火棍。他老伴儿李桂芝坐在炕梢，握着针线在那缝衣服，边缝边说道：“你看那个干啥？这小子能来吗？让你喝、喝，这下好了，被自己姑爷揍了，纸条还让你撕了。”

    黄有德一瞪眼，怒道：“你少在那没完没了的，咋的，没那纸条我就收拾不了他？我告诉你，这账本所有的东西都记着呢，想跟我斗，他还嫩点儿？”说完，回过头又继续看着。

    他老伴儿轻哼一声，没在说话，黄有德狠狠啐了一口，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正在这个时侯，门帘一挑，胡明轩迈步进了屋，见二人都在，呵呵一笑道：“呦，这都在呢？看来你昨天没喝多，还真记着。”说完，看看一脸惊愕的黄有德，轻蔑的一笑。

    黄有德夫妇同时一愣，他们真没想到胡明轩真的会来，而且看样子丝毫没有怯懦的样子，反而很潇洒，很有精神。手里还拎着个公文包，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着什么？

    黄有德“嗖”的站起身，顺手抄起那根烧火棍，指着胡明轩的鼻子，气势汹汹的骂道：“兔崽子，你还真敢会来？看我不打死你。”说完抡起棍子就要劈过去。

    胡明轩见状并不慌张，甚至没有躲闪，只听他大喝一声：“黄有德，这时候了，你还敢撒野？不要你这条老命了吗？”

    胡明轩一改平时唯唯诺诺的样子，一声怒吼震天动地，底气十足，还真把纸老虎做派的黄有德个震住了，棍子举在半空，迟迟没敢落下。

    胡明轩轻哼一声，看看坐在炕梢还在发愣的黄家媳妇儿说道：“婶子，让他坐下，我有事说。”

    他老伴儿看得出这小子来者不善，而且一改往日常态，眼神里有杀气，早已不是那个求爹告娘的胡明轩，所以她赶紧起身，拉了拉被震的有些尴尬的黄有德，坐回炕上。

    黄有德虽然已经有些胆怯，但作为不论辈份、心理都占优势的他，还是要不能丢了气势。看着一脸轻蔑样子的胡明轩，目露凶光地问道：“好你说，到底什么事儿？”

    胡明轩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丝毫没有受到眼前黄有德杀气腾腾的影响，慢条斯理的说：“我今天来，主要是两件事儿，但其实呢，也算一件事儿。”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信纸，写的什么看不到，但很清楚能看到一个红色戳印，可是没事部门盖的不得而知。

    胡明轩看着他俩疑惑的表情，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其一呢，是受群众举报，丰联村，村主任黄有德，在任职期间，利用职务之便，自己占用大片土地，并钻土改的空子，高价出租本村土地于外来之人，并获取回扣，短短半年时间，出租高价土地2000余亩，获利近千元，并不按规定，不按人头分配，自家占用良田80余亩，并掩盖信息，不如实上报，以致地方村民分地减少......”

    胡明轩念了两张信纸，都是讲述黄有德自行圈地，并私自高价对外承租的罪行，胡明轩念的很轻松，不时还笑笑，可坐在他对面的黄家夫妇就没那么轻松了，黄有德只觉得冷汗直流，身如筛糠。

    待胡明轩念完，看看他俩，脸色一沉，严肃的说道：“这个是群众的举报信，而这个，是省里的委任书，省里早就对你们这些地方官徇私枉早就法有所察觉，只不过还有很多大任务没完成，来不及调查你们，现在腾下功夫，有了时间。所以，委任我为丰联镇巡视组，专门调查镇里的大小官员枉法之事，丰联村就是我第一个调查的村子，而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就是苇子沟村的黄怀礼，黄怀仁哥俩儿，而我没记错的话，他俩，是你的儿子吧？黄大主任。”

    黄有德闻听腾的一下站起来，用手点指，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姓胡的，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这事儿是谁的主意？是谁在背后撺掇的吗？你现在来调查我？咱们可是一个绳上的蚂蚱，你认为你能跑得了吗？”黄有德浑身不住的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胡明轩“哈哈”一笑，冷冷的说道：“我？我跟这事儿有关系吗？是你在圈地，在租给别人，我做什么了？出主意？你有证据吗？你有证人吗？就算你说我背后主使，我拿过你一分钱吗？你给我送过半样东西吗？计算有，你也毫无证据，通篇都在说你的所作所为，提我胡明轩半个字了吗？记住，是你，在犯罪，在钻国家的空子，是你，因为贪心而做这一切，也是你，教唆儿子跟你一样，还利用你的关系让他俩在邻村犯罪，这些，都是你，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胡明轩的话好像一把把利刃直插过来，此时的黄有德如坠冰窟，浑身像被掏空一样，整个身子一下瘫了下去，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圆睁着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胡明轩。

    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所谓的发财之路，所谓的我不要，全是你的，所谓的有钱大家赚，让两个儿子也趟进来，都是他精心策划的。不管自己心里如何明白，可自始至终，他确实都是以外人的身份在出主意，没有半点掺和在里面，怪自己贪心，也怪自己自大，尝到了甜头后变本加厉，而且还天真的以为胡明轩是在讨好自己，生怕自己把他的丑事公之于众，所以不敢要任何东西。现在想来，都是圈套。

    黄有德呆呆的说不出半句话，他心里明白此时的胡明轩与半年前已然不能同日而语，无论身份、地位，对自己都有碾压的优势。而且他准备了这么久，凭他的个性，任何地方也一定是想的万无一失，才敢来问罪自己。他也终于明白了胡明轩昨日说的那句话：我白养你了........”

    胡明轩对黄有德这样的状态很满意，想必达到了他预期的效果。他把信纸装回公文包，扯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了黄有德的跟前，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拿火点着，深深的吸了一口，而后，一口吐在呆呆发愣的黄有德的脸上。身子向后一仰，靠在椅背，满足的一笑。

    整个屋子静的可怕，只有胡明轩抽烟发出的吞吐声，而黄家夫妇，已经完全没了脾气，傻傻的坐在那。

    一根儿抽完，胡明轩掸了掸身上不小心落上的烟灰，有张嘴吹了吹，幽幽的说道：“黄主任，不说话可不代表没事，不光群众举报，你的一些往来明细，包括承租人的名字，我都了如指掌，并且，你俩儿子的账目本，我也腾了一份儿，呵呵，这点他俩可不如你，喝多了什么都说，不像你，还知道什么该留着，什么不该留着.....”

    听到胡明轩提起两个儿子，一直坐在炕梢的李桂芝坐不住了。没等胡明轩说完，老太太竟从炕上跳下来，“扑通”一声跪在了胡明轩面前，哭到：“姑爷儿，姑爷儿，你高抬贵手，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不对，求求你，放了我那儿子吧，有什么罪我来扛，一切都是我做的，姑爷儿，求求你，你不看我俩的面子，也得看看娟儿面子啊，好歹你们也是夫妻，咱们也是一家人啊。”

    李桂芝越说越激动，直哭的老泪纵横，对着胡明轩，竟“砰砰砰”磕起了头。这一举动倒是把胡明轩吓了一跳，对这个“丈母娘”，胡明轩心里没有多大的恨意，并且人家也确实是拿自己当成姑爷看待，做事不遗余力，看不出有什么心机，是真心想自己和她闺女好好过日子。

    所以胡明轩虽然可以侮辱打骂黄有德，但对她，心里是存着敬意呢。此时见一个年迂花甲的老人给自己磕头，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胡明轩赶紧站起身，双手搀着将李桂芝扶起，对着满脸泪痕的她说道：“婶子，如果说面子，他们在我这，都没面子，也就您，我可以给面子，婶子，这样，我跟他谈一谈，您出去一会儿，行吗？”胡明轩的话像是商量，其实就是命令。

    李桂芝回头看看黄有德，他此时已经好比丧家之犬般颓废，冲她挥挥手，意思让她离开。她又看看胡明轩，还想再说些什么，胡明轩冲她摆摆手，见状，也只好作罢。回炕上拿了刚才缝补的针线，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