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后院起火
“嗯……你也开始喜欢上这里了吗？” 医生把镜片从眼睛上挪开，用不甚满意的目光打量着裹在白杨头上的绷带，“缠得有点紧了……” “您就别取笑我了，医生。”少年难得地露出了一丝难堪的神色，“我自己也知道这次我太冲动了。” “另外，是您的评判标准太高吧？” 他伸手摸了摸太阳xue的位置。 “我倒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 医生整肃了一下表情，不满的神色又重了几分，开口说话时也带上了说教的口气：“虽然说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责任，但是患者自己总是不注意的话我这边也很为难呀。” “我道歉，医生。” 少年轻轻地说着。他其实对这些小伤并不怎么在意，随着时间流逝就会愈合的伤口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随着时间过去就会习惯的事情……他垂下眼帘，默默地扫了一眼身体的右侧。 也没什么在意的必要。 但是有些事情是不同的，人总是会犯大大小小的各种错误，有些会被遗忘，有些却像倒刺一样深深地扎在心头，时间不会抚平这样的伤口，它只是把这根刺扎得更深，让它在表面不再起眼。但还是会痛，痛彻心扉。让人在深夜辗转难眠，或是忍不住想要自暴自弃。 “虽然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还不知道刚才自己阴郁的神色已经落在了医生的眼中，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只看到了白大褂的背影，但很快这个身影又极其自然地转了回来，一张带着长者独有的稳重的面孔正望着他。 “不过方便的话，说出来会好过很多哦。” “医生也有打听八卦的爱好吗？” 这个笑话其实不怎么好笑，白杨抿了抿嘴唇，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 “他们知道安娜的事情。” “是这样吗……” 因为感到这句话带来的沉重的气氛，医生合上了一下双眼。 “你还是没办法放下这件事情吗？” “我，我不能。” 白杨诚实地点了点头。 “我不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做了无可挽回的事情，医生，我不能就这么把它忘了。” “并不是说要忘记它们，”医生叹了口气，重复着过去曾经无数次的发言，“只是不试着去接受已经发生的事情的话，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和之前无数次回复完全相同的回答从正挤出古怪笑容的嘴边流出： “是我杀了她，医生，我要怎么‘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件事情？” 医生无话可说，这个令人心情沉重的话题也就在沉默中被搁置了下来。 “啊……” 少年以手扶额，像是要把方才的失态通通驱散一般摇了摇头。他会在医生面前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并不代表他喜欢一直保持这副模样，他本能地排斥这种装可怜的行径。收拾了一下因为刻意放纵而散乱的思绪之后，他就又重新换上了冷澈自制的面孔。 “我差点忘了，我是来取东西的。” ———————— 那个家伙那个家伙那个家伙…… 御坂美琴一面快步穿过被近午时分的日头晒得guntang的街道，一面忿忿地捏着拳头。 明明说好不会再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一个人跑开的，结果又一个人半路不见了！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想着或许能从风纪委177支部的学妹那里得到点情况，结果一下子查到的居然是这家伙被警备员带走的消息。 他到底干了些什么啊，少女不由得在心中哀叹着，虽然她自己也显然不是循规蹈矩的那一类，但是和警备员起冲突依然是她为数不多的禁止事项之一。 “要赶快把他给救出来。” 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在心中第一个浮现的竟然是这个念头。 自己必须要为他做点什么，从知道白杨被警备员带走之后，御坂美琴就如此执着地认定了这一点。那个家伙看起来很精明，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不管碰到了什么都只会咬着牙一个人向前闯，向前闯……连拦住他的机会都不留下。 所以说不好好看住这个家伙就是不行啦！ 至于这项光是听起来就很重要的任务将由谁来执行，御坂美琴觉得自己责无旁贷。 至于任务的第一步，当然是把这个冒冒失失的家伙从警备员那里带出来。 少女御坂美琴已经做好了计划，保释什么的虽然是第一次做，但是必要的流程她却并不陌生。 拼尽全力也要把你带回来。 在少女的心里，隐隐约约已经准备把警备员的办事处当成是龙潭虎xue去闯一闯了。 总之就是先登记后领人这一套啦，想到这里，少女的表情突然呆住了，方才风发的义气也一下子散掉了大半。 登记的时候，她该怎么填写与被保人之间的关系？ 显然不会是同学，学长的名义好像也不怎么靠谱……那么是朋友？ 少女摇了摇头，这个说法太宽泛了，说不定警备员会拒绝接受。 难道还要更具体一点吗……啊啊啊为什么我会往“那种关系”上面去想啦！ 已经完全被自己过于丰富的想象力击倒的少女自暴自弃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不管以什么名义都好，只要能把人接出来就可以了啦！” 然而，怀着这样近乎悲壮的心情前往警备员那里准备将他保释出来的少女，却被告知那个让她心神不宁的家伙已经先她一步被人给接走了。一番苦心完全落空的她，在不甘心地追问的时候少女心又遭受了重重地一击：接走白杨的人是以他的meimei的身份做的登记。 已经无心继续在警备员处停留的少女，以近乎浑浑噩噩的状态飘回了宿舍。在警备员处得到的信息量对她而言有些略大，她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 少女在床上度过了辗转难眠的前半夜，一大半的时间用在想象白杨那个突然多出来的“meimei”到底是何方神圣。剩下的一点则在为自己当前的心情感到迷惑。 这种忐忑不安却又带着兴奋的感觉，在偷跑去看焰火大会的时候也曾经有过。 御坂美琴突然打了个寒战，刚刚过去的焰火大会给她留下的恐怖印象还没有消退，就在不久前的那天晚上，他浑身是血地倒在她的怀里。 被这个可怕的回忆纠缠着，想要确认他的现况的想法变得更加强烈了。 躺在床上的等待突然之间变得漫长无比，少女瞪大着双眼望着天花板，心想： 根本睡不着。 然而不久之后，睡意就合上了她的双眼，并且直到第二天近午时分才恋恋不舍地与她做了道别。 如果不是她的学妹白井黑子此刻还在一七七支部疯狂加班的话，她本可以避免因为缺席早餐而被扣除一分的处罚的，不过反过来说，出门的时候可就没办法一个人走了。 要是黑子和那个家伙碰到一起一定又会斗起来。 “和小孩子计较什么啊，那个家伙。” 少女喃喃地自语着。 “那么，就是这里了吧，那个家伙住的地方。” 他的那个“meimei”会在家吗？ 御坂美琴咽了口唾沫，对着门铃伸出手去。 “Hai~？” 不知为何，应门的声音怎么听怎么耳熟。 ———————— “这样的话就暂时没有问题了吧。” 又一次掂了掂手中的纸袋，白杨这么想到。 虽然说只有常磐台校服款式的确是有些单调，不过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换洗是没有问题了。至于别的问题之后再考虑就好。 对了，先打个电话告诉那个小家伙一声好了。 虽然回去之后直接把东西交给她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但他还是放下了手中提着的纸袋，从怀中掏出了手机。 接通电话的时间比他预计的要短，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第一时间就开口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 “御坂吗，换洗的衣服我已经取回来咯？” “了解，御……坂这么说道。” 少年奇怪地朝着手机望了一眼。 这孩子什么时候说话变得磕磕巴巴的了？ “听起来你的状态不太对头喔，御坂？” “不，御坂的身体状况很好，谢谢关心，御坂这么说道。” “是这样吗？” 声音听起来还蛮精神的，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 虽然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这孩子，莫非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还在闹别扭？ “昨天晚上的事情……”少年听见对面轻轻地“哎”了一声，这让他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来，“实在是没有别的衣服可换，所以……” 对面又传来了一声惊叫。这一回他没有搞错，虽然音色对了，但确实和御坂9982那孩子的声音有区别，听起来更像…… 不会吧…… 少年的面部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等等……你不是御坂，你是御坂……见鬼，御坂美琴？” 电话那边的人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他听见女孩子的惊呼，话筒磕在桌子上的锐鸣，就把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了一点，免得尚未愈合的鼓膜又遭灾厄。过了好一会，他才听见话筒被捡起来的声音，这一次，传到耳中的是如假包换的御坂9982那独有的软软糯糯的声音。 “你好~这里是御坂9982，请您继续通话。” “哈……” “我说，为什么你jiejie会在那里啊……” “上次见面的时候，御坂有告诉jiejie大人我们的住址，而且，也有邀请她在空闲的时候前来拜访，御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底气不足的缘故，总感觉御坂9982越说到后来声音就越小。 “喂？御坂？” 少年对着话筒呼唤着，却没有得到回应，朝手机屏幕望去，“signallost”的字样正在屏幕的最上端闪动。 老实说，通话到一半突然中断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 “啧，学园都市里的电话信号也有这么糟糕的时候啊……” 一面漫不经心地抱怨着，白杨一面垂下手去，把手机收入怀中，却并没有立刻从怀中抽出手来。 ———————— 各位书友们，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