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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七章 对赌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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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世充说到这里时,顿了一顿,眼光投向了单雄信那双大而有神的眸子:“我们再等一刻钟,要是过了这时间沈柳生还不上门来见,我们就去吃饭。”

    单雄信抬起手,轻轻地拂了拂自己颌下被湖风吹起的一部须髯:“主公,你真的对沈柳生亲自上门这么有信心吗?他昨天一计不成,没准也按兵不动,看我们能对他如何呢。毕竟那些店铺都在他的手上,他没必要急,也不需要和我们现在就合作。”

    王世充微微一笑,坐起了身:“是的,但他的后台老板是不可能无限等下去的,不管他在这郢州有什么打算,始终是绕不开我王世充。昨天我送还店契就是向他们表明态度,如果想在此立足,那就尽快找我谈,反之,就准备与我为敌吧。”

    单雄信“嗯”了一声:“需要我再去打探一下沈家商行吗?那个地下密室上次我一直没有办法进入,这次他们不在的时候我再去查查,也许会有些别的收获。”

    王世充摇了摇头:“不用去了,沈柳生不傻,陈棱不是他的朋友,昨天晚上在那里见了陈棱后,以后那地方就再也不能用了,即使里面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会儿也早就搬空啦。而且。。”

    王世充紧紧地盯着单雄信,语调突然变得柔和起来:“我不希望看到你再去冒险,雄信,知道吗,我不想让你以后再身陷危险中,哪怕这可能只有一点点。”

    单雄信的心中一阵感动,正待开口说话,却听到小筑外远远地传来一阵脚步声,魏征的声音急匆匆地响起:“主公,沈柳生来了!”

    王世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腾身而起,对着直奔这里过来的魏征远远地问道:“就他一个人吗?”

    魏征跑得气喘吁吁,手上拿着一张烫金字封面的贴子,递给了王世充。道:“不错,就他一个人,现在正在州衙大堂的门外站着呢。”

    王世充正在打开那张贴子,借着黄昏的那抹残阳匆匆地浏览了一下,上面写着:不才郢州商人沈柳生敬拜王刺史。听到魏征这话时。王世充略微有些吃惊:“他不进偏厅等着我见他,就这么一个人站在大堂外面?”

    魏征点了点头:“是的,他是有意为之,就是要让大家都看到他到了州衙外面。这样万一以后在这里混不下去,也能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因为他是主动上门,姿态够低了。”

    王世充把那贴子合上,随手扔到了湖里:“看来沈柳生背后的那个神秘人物还不想这么快就直接和我们面对面,而是派了沈柳生这个马前卒继续试探,这样也好。我这就去会会这位荆州首富。魏征,你去把他带进来吧。”

    单雄信笑了笑:“主公,我们这就去吗?”

    王世充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好象不太合适,你昨天夜探沈府,以后也少不得在这城中与那姓沈的过招,现在最好不要完全暴露在那沈柳生面前。这样吧,玄成,你再辛苦一趟,让他来这小筑。好吗?”

    魏征点了点头:“包在我身上了。”说罢转身就走。

    王世充转头对着单雄信道:“你先回避一下,我和玄成见他就行。”

    过了一会儿,魏征引着沈柳生来到了听涛小筑中,王世充仍然是眯着眼睛。躺在那张摇椅上,听到一阵脚步声逼近,也不起身,打了个哈欠,悠悠地说道:“来者可是沈老板?”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听涛小筑里已经点起了灯烛。沈柳生的脸上堆着笑,鼻翼边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不停地扭动着:“小民沈柳生,见过刺史大人。”

    王世充用眼缝中的余光把沈柳生看了个清楚,一见此人的面相,再听到他那沙哑难听的嗓音,心中不由得一阵厌恶。

    但他的表情依然如常,不紧不慢地说道:“沈老板,久闻你是这荆州一带的首富,果然是大手笔,昨天初次见面就给陈将军这么一大笔厚礼,实在是让王某惊愕啊。”

    沈柳生“嘿嘿”一笑:“其实沈某是想通过陈将军来结交王刺史的,至于那些店铺,沈某的本意也是让陈将军把其中的大部分转给王刺史。只是不知为何,王刺史把这些店铺契约全给退回了,是看不上沈某的这点心意吗?”

    王世充心中暗骂此人实在油嘴滑舌,到了现在也不忘挑拨自己与陈棱的关系,但他脸上仍然平静依然,缓缓地道:“飞来横财,受之有愧啊!不知道王某何德何能,沈老板出手这样大方,又需要王某为你做些什么呢?”

    沈柳生看了一眼魏征,意味深长地说道:“王刺史你是知道的,沈某初来宝地,需要多方关照,这样生意才能做得下去。承蒙雷捕头他们看得起沈某,愿意把手上的店铺转卖给沈某。”

    “但沈某听王朋友说,王刺史对这郢州的商铺也颇有兴趣,昨天晚上陈将军也来表达了同样的意思,所以沈某就把这些店铺双手奉上,聊表一点心意而已。”

    王世充微微睁开了眼睛,上下打量着沈柳生,看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道:“沈老板,如果你是用真金白银买下的雷员外他们的店铺,那这些就是合法所得,王某对此也不能有任何意见,何必把到手的一半白送给我呢?”

    沈柳生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冷意:“王刺史,你和陈将军是官,而沈某只是一个小民,比常人多了几个钱罢了。昨天王朋友说过,如果不能让你满意,那沈某在这郢州也无法继续混下去了。王朋友还说他是您的亲戚,说的话算数,所以沈某思前想后,与其最后被您赶出郢州,不如大家一起发财嘛。”

    王世充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刺得沈柳生心中一慌。耳边也传来王世充提高了调门的声音:“沈老板,仁则在走之前和你说过,要你说话做事要小心,凡事三思而后行。对吧。”

    沈柳生点了点头:“不错,是这样的,所以沈某……”

    不等沈柳生说完,王世充直接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可是你现在这样是三思后说的话吗?还是说你三思以后就是继续跟王某扯谎,说些不着边际的鬼话?”

    沈柳生脸色一变:“王刺史,你这话又是何意?沈某今天可是诚心上门拜访,你可千万别误会沈某啊。”

    王世充冷冷地“哼”了一声:“第一,你说你是个普通商人,可是陈将军和萧铣以后却是要通过你作为中间人来联系,而且萧铣是什么样的人我不需要多说,雷世猛他们四人跟萧铣的关系你也清楚,你连自己的基本身份都不承认,这就是你诚意的表现?”

    沈柳生正待开口。王世充继续抬手阻止:“我还没说完呢,沈老板。这第二,陈将军昨天来我这里时,可没说你给的那四十七家店铺里有我王世充的份,只说是你全给了他陈将军,请他在我面前美言,这点跟你刚才的说法又对不上。沈老板,你又作何解释呢?这回你可要把话说圆了,想好了再说。”

    沈柳生的额头开始冒汗,他干咳了一声。道:“这第一嘛,沈某和王朋友说得清楚,萧公子的所作所为,沈某不知。沈某只知道和他合作赚钱,雷捕头他们的店,也是沈某用其他地方的店铺换的。”

    “至于这第二条,可能是陈将军听漏了吧。沈某当时是跟他说把这店铺献给王刺史的,至于陈将军,也可以从中根据自己的喜欢拿一部分。至于拿多少,由他自己定,没想到陈将军一点也没给王刺史你留啊。”

    王世充冷冷地道:“沈老板,你这个谎不够圆啊,你托个带话的拿了所有的店铺契约,说是献给我王世充,而献给我多少则由带话的陈将军自己看着办,还有比这更不靠谱的事吗?”

    沈柳生的那身丝绸袍子开始出现一滩一滩的汗渍,一如他现在那张不算胖的脸上开始冒油,笑容渐渐地从他脸上消失,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听完王世充的这段话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那王刺史是什么意思呢?你要是信不过沈某,沈某再解释也是无用。”

    王世充微微一笑,眼中神光一闪而没:“很简单,沈老板,想必你今天来这里也是作好了准备的,我们何不开诚布公地把合作的事情给说清楚呢?”

    沈柳生鼻翼的法令纹跳了跳:“王刺史,你想怎么个合作法?我想先听你说说。”

    王世充道:“这第一嘛,就是表示一下双方的诚意,沈老板,你的主公何时肯来和王某交交心呢?上次我让小侄王仁则去上门拜访,今天你也算是礼尚往来,下次,应该就是我和你家主公的正式会面了吧。”

    沈柳生紧紧地盯着王世充,沉声道:“王刺史何来的自信,认定沈某一定会有个主公?”

    王世充“嘿嘿”一笑:“这个事情不难理解啊,这第一,如果你自己可以作主,会这么有诚意,走那么长的地道直到雷府吗?第二,你昨天晚上跟人在那密室里谈事,陈将军到你那里后你让来人穿了仆役的衣服混在人群里离开,如果你不是这人的下属,用得着这样行事吗?”

    沈柳生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长叹一声:“我家主公还真没说错,王刺史果然智勇双全,佩服,佩服!事到如今,我也不用隐瞒了,不错,我确实有个主公,我家主公也很欣赏王刺史。”

    王世充笑了起来:“沈老板,要你说实话可真不容易,好吧,既然你肯承认此事,想必也是得到了你家主公的许可,今天你来此,是为了安排我和你家主公见面的事情吗?”

    沈柳生“嘿嘿”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王刺史,你可能有些误会了。我家主公虽然非常欣赏你,但现在并没有和你见面的打算,或者说,他还不准备现在就和你合作。”

    这个回答出乎了王世充的意料,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转瞬间又恢复了平时的镇定。不紧不慢地问道:“沈老板,这又是何解?你家主公难道想选择和我们为敌吗?还是说你今天过来不是谈合作的,而是来宣战的?”

    沈柳生脸色一变,连忙摆了摆手。道:“哪里哪里,我家主公只是想看看王刺史的治国才能而已,以选择是否以后跟你全面合作。”

    王世充轻轻地“哦”了一声,脸上还是不动声色:“这又是何意思?”

    沈柳生一脸的谄笑:“王刺史的将才和打仗的本事,早已经被江南叛军。西南蛮夷,突厥人和杨谅所证明啦,这点主公是没有任何疑问的。但是上马打天下,下马治天下!以后王刺史想要平定天下,也要看看是否能不象项王那样得而复失。你也知道,这次的站队很重要,如果跟错了人,只能陪着你一起完蛋。”

    王世充哑然失笑,这沈柳生还真是简单直接,说话都不带一点掩饰。跟刚才那种百般遮掩实在是判若两人。他摇了摇头:“这么说你家主公还没下定跟我合作的决心,但也不想一下子跟我就翻脸为敌,而是还需要我证明一下自己的治理才能,是这样的吧。”

    沈柳生点了点头:“不错,我家主公说了,治才有许多种,管理钱粮,清算人口是一种;刑狱讼诉,断案判狱也是一种;劝课农桑,发展商业又是一种。王刺史可以选择一门适合自己的。表现一下你的才能。对了,我家主公说过,这事你必须亲历亲为,不能由别人代劳。我们知道魏先生乃是此中大才,嘿嘿。”

    沈柳生说到这里,不怀好意地看了站在一边的魏征一眼,而魏征则不动声色,脸上平静依旧。

    王世充看了看沈柳生,在小筑中来回走了几步。脑子里却是在飞快地盘算着,今天沈柳生的意思很明显,要看看自己除了打天下外还有没有治天下的本事,而对这郢州一州之地的治理,则是证明自己的唯一办法,只是到底要选择何种方式呢?

    王世充眼前突然一亮,停下了脚步,笑了笑:“沈老板,我看不如这样,今天我挑出一桩郢州的杀人大案,明天当众升堂审理,到时候你也可以来看看。如果王某做的能让你和你家主公满意的话,那我们再商量合作的事,如何?”

    沈柳生原以为王世充会挑选管理钱粮的事情,因为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可以暗中得到魏征等人的帮助,自己是无法认定王世充是否做了手脚,所以刚才才会先行出言警告,但对是否能抓到把柄是毫无信心。可没想到王世充主动地选择了升堂断案,这大大地出乎了沈柳生的意料之外,脸色也为之一变。

    一旁的魏征也睁大了眼睛,差点脱口而出“不可”二字,可是王世充话已出口,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恨恨地一跺脚,心中所想,尽在不言中。

    沈柳生回过了神,哈哈一笑,对着王世充一拱手,道:“好,那就一言为定,明天一早,沈某一定在州衙大堂外见识一下王刺史的刑狱之能。”

    王世充淡淡地回道:“不敢,那就明天见。”

    沈柳生点了点头,转身而走,等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后,忍了半天的魏征终于开了口:“主公,你很精通这断案之事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看过一眼卷宗,也知道几条法令。”

    魏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这么说主公没断过案?”

    王世充的表情突然变得坚定而自信起来:“我第一次上阵前也没打过仗啊,玄成,没吃过猪rou,还没见过猪跑吗?哈哈”

    王世充大笑而去,只留下一脸茫然的魏征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半个时辰后,王世充坐在州衙大堂的公案上,正在仔细地翻阅着一本卷宗,那卷宗乃是王世充上任前三天,郢州的一宗失火案,城南铜器商人刘七家失火,刘七死于火灾中,而其妻子朱氏则逃得一命。

    事后刘七的兄弟刘三告到州衙,说刘七和朱氏关系一般,两人又无子女,刘七曾经在和自己喝酒时说过。万一自己哪天死于非命,一定是朱氏所为,所以刘三便在刘七死后直接击鼓鸣冤。

    而当时韩世谔正忙于交接之事,因此没有时间细细审理此案。只是当场让仵作验过尸。由于尸体被烧得通体焦黑,无法辩论是否身上有伤痕,所以一时间韩世谔和斛斯政也无法下结论,只能通过走访其他的线索来寻找朱氏是否有可能杀人,而朱氏这几天在狱中整天以泪洗面。甚至几次哭晕。

    这几天下来案子毫无进展,加上郢州的正副捕头雷世猛和董景珍同时辞官,因此案件处于停滞状态,而魏征也劝过自己尽量不要接手此种命案,不然若无把握,断错案子,那可是会毁掉自己一生的前程。

    若是依隋律,此案刘三若是在几天内再拿不出有力证据,只凭刘七空口无凭的那句话,确实无法定朱氏的罪。再过三五天,尸体完全腐烂,需要下葬时,刘三的讼状也只能自动作废。

    刚才王世充在那沈柳生提及考验自己的治才时,一听到这个刑狱之事,马上就本能地想到了这个案子。穿越前王世充虽然不是法医出身,但是一些医疗常识还是了解的,在穿越前的那一个月更是一直在看一部叫的电视,对南宋一代名法医宋慈的断案手法也有所了解,没想到这次居然能派上用场。

    王世充翻完了案宗。心里有了七分底,他靠在了椅子背上,嘴里喃喃地自语道:“明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王世充的断案之能!”

    第二天一早,从辰时开始。就有些听了消息的郢州百姓开始在州衙的大门外聚集,刘七案是这一阵子郢州城街头巷尾议论的一个焦点。

    昨天晚上城中就开始到处传言,说是今天一早,新任王刺史要亲自升堂断案,只要是王刺史断案,那势必要处理这一桩轰动郢州的大案。于是辰时二刻以后,州衙前就黑压压地聚集了几百个脑袋,都探头探脑地向衙门里张望呢。

    沈柳生换了一身普通的缮丝衣服,混杂在人群中,一边听着周围的百姓们交头结耳的议论,一边向着那仍然紧闭的内衙大门张望,嘴角边却挂着一丝冷笑,心中暗道:王世充,从没听说过你有断案的本事,但愿你别让我家主公失望。

    州衙中突然响起了七声金铁相交的声音,紧接着原来一直紧闭的内衙大门开始缓缓地打开,人群中发出一阵sao动声,郢州这几年来很少发生大案,百姓也不怎么在州衙聚集,今天是很多人这几年来第一次来这州衙看断案,有些人开始互相询问起这一系列动作的含义。

    “哎,老李,你说为啥要敲七下锣才开里面的门啊?”

    “嘿嘿,孙二,你还真是没见过世面啊,还好我以前看过一次前前任刺史刘大人升堂,那可是六年前的事了,看到内衙大门上挂的那块铁板吗?那叫云板,做成象云朵一样的一块铁器,就是专门用来点卯用的,敲了以后就得开始办公啦。”

    “噢,那为啥要敲七下,有啥说法没?”

    “这七点代表了七个字,叫为君难为臣不易。”

    “哟喝,还有这讲究呀,长见识了。”瘦里巴叽,一身布衣的孙二冲着身边五短身材,活象个地陀螺的老李竖起了大姆指。

    可是老李因为海拔不够,现在看不到任何里面的情况,只能干着急:“孙二,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啊?”

    孙二踮起了脚,向里面张望了一阵子,道:“衙役们和书吏都从侧门进了内衙啦,那些书吏直接去了边上的签押房,而衙役则去拎水火棍啦。”

    老李“噢”了一声,点了点头:“马上这云板又要响五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