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将军，又见将军
诺克萨斯，兰卡。 大漠。 大漠刮了一夜的风，清晨之后又是风，风到正午，风到夕阳。 残阳如血。 莫库里站在大漠边缘，凝望着目光深处的那座城，他知道那叫兰卡，他知道那座城所在的地方叫诺克萨斯。 他的背后是二十万死灵，是数万幽灵狼骑与黑骑士，是空中悲鸣的骨龙，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黑色潮水。 他的眼中是深深地恨意。 获取【冰霜女王的旨令】任务终究是失败了，在即将成功的那一刻，诺克萨斯的暗杀部队突兀地出现，在他手中硬生生抢走了一块权杖碎片，即便是踏入了神圣领域，他也没能留下那支队伍。 哪怕是留下一个人。 然后集结的死灵又给他传来了那样的消息——这次入侵克里斯汀的指挥官，德约墨尔家族第二顺位继承人安度西亚，在前几日的大漠中被一位人类少年杀死了。 据说那人类少年只是青铜。 真特娘的扯淡！青铜杀死了一位晋入法则的强者，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真当他是傻子吗？！ 他当时差点儿没一剑砍飞那个惊慌失措的死灵术士—— 可是他的愤怒终究是晚了些。 魔君，暗影帝国的王。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只是挥了挥手，便来了数万幽灵狼骑与黑骑士，就连那些潜伏在在暗影岛上许久许久未现人世的骨龙，这次居然都来了数十只。 他虽然奇怪远在千里之外的君王究竟如何得知这样的消息，但是却清楚地明白了那位君王的意思。 于是大军压境。 他眼前便是那个叫做兰卡的城，他知道那座城中铂金不过三人，他知道那座城连二十万死灵的冲击都无法抵住，更遑论那些黑骑士与骨龙！ 此军可以屠城！ 压抑，绝望，连风中空气中都是清冷的悲伤。黑色本来便象征着死亡，魔族的军队在战场上永远是这样沉重的威势，令人战栗，撕碎你心头所有的顽抗与勇气。而这样的一支大军面前，就连身经百战的老兵，都不能提起半分杀意。 只有同样雄伟的一支军队，才能抵抗这支从深渊中逼来的大军。 兰卡守城将士不过数万，如何能抗！ 残阳如血，淋在沙漠仿佛是世界的尽头。 可是莫库里却沉默了。 在队伍的最前端，本应是一声长啸挥剑冲锋，引千军万马踏平眼前那座城的他，如今却有些离奇的沉默了。 沉默，是个很深沉的玩意儿，吃瘪的时候可以保持沉默，因为打不过没有办法；装逼的时候可以保持沉默，因为先装孙子后当大爷的感觉，很好。 可莫库里现在的沉默是另一种意思，不是因为吃瘪也不是因为装逼。 而是因为不敢说话。 他面前有一人，看不清样子的一个人。 大漠掀了一天一夜的风沙，那人凑巧在这里站了一天一夜，于是风沙便遮了他的发，遮了他的眉，遮了他的甲，遮了他的巨斧，遮了他在大漠上的一切。 风沙为铠，人成沙塑。 仿佛平坦无垠的大漠上面突兀地多出了一块凸起，模模糊糊，像一块顽石。 正午大军便已经集结，行至此处，便不能寸进一步。 军队抗衡军队那样的说法，在这人面前，是笑话；那沉重压抑绝望的威势，在这人面前，也是笑话。 人类是最喜欢讲道理的生物，好，你抢我的权杖，我就来破你的城——莫库里原先是这样想的。 可惜他却碰到了最不讲道理的人。 所以他只有沉默。 他放弃了魔族的骄傲，放弃了对人类的不屑，尽管眼中依然是nongnong的恨意，却在那个男人开口前，不敢开口。 他唯一的勇气便是率军于此，默默与那个男人对峙。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勇气。 风沙簌簌剥落，先露出的，是手中的巨斧，然后剑眉，接着铁甲。 最后是如血的披风。 那残阳在披风的狂舞中，竟浓烈了起来，有鲜血的味道。 德莱厄斯从沙塑中走出，望向眼前魔族，似是看穿了他心中的怯弱，一声嗤笑。 “切。” 巨斧猛然斩出，掀起一道沙瀑！ 那是横亘在整片暗影大军面前的沙瀑，高高扬起数十丈！ 一眼望不到尽头！ 连整片大漠仿佛都颤抖起来！ 良久良久，沙尘如雨幕般散去，德莱厄斯渐渐走远，背影依稀可见，残阳下有些孤独。 莫库里向眼前望去，有些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那是横在大军面前的一道恐怖断崖，从大军那头到这头，数千米。 断崖两侧，那些沙砾不停地往里面灌入，不知是有多深，怎样灌也灌不满，如同崖间涌下的瀑流。 那人竟用巨斧在大漠上划了一道线！ 冷汗涔涔滑落，莫库里的耳畔还回响着那个男人临走的时候，冷漠却又寻常的话语—— “过界者，死。” 可惜，赫卡里姆大人不在。他心中微微叹息一声。于是，便真的微微叹息了一声。 “撤军。” …… …… 战争学院，一卷不知名的书。 幻境。 锐雯发现飞艇上老人对自己说的那些果然不假，这卷书中，是另一方天地。 所以跟普通的世界没有什么区别，就像他所在的某处山林，风景极好。 有茂林，有花草，有清流急湍，有……山洞。 所以，锐雯便按照他来到幻境中花了许久时间制定好的计划那般——躲了起来。 我特么只是个文院的啊……锐雯一边大口嚼着山林中采集的野果，一边愤愤不平地想着之前老者将自己送入幻境的景象。 谁规定了诺克萨斯就不能有文院的学生！这算是哪门子道理，难道那个国家出来的只能是一群莽夫吗？就算是你理解错了也就算了，还不让我说话，一上来就动手！我特么也是醉了，堂堂圣者，竟然对一个青铜巅峰使用瞬发的七环禁锢法术，连【净化】都特么解不开，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了…… 额，这个果子还是蛮好吃的样子啊。 锐雯轻轻抿了抿嘴唇，不由得对这幻境有些好奇了起来——他来到这个地方，与之前的世界一般无二，可触草木，可嗅清风，目光所及尽是真实的风景。 如果连味觉都是如此生动的话，那这幻境，岂不是太可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