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主权
魏铭走进客厅，发现酒店的管理还不错，效率也很高。 昨天被肥仔撞坏的门板和门锁，已经修葺一新；茶几上，摆着一个全新的烟灰缸；鲜血斑斑的地毯，也是焕然一新。 郑辉煌打开总统套房的商务间，指着中央位置的桌子，说道：“你刚才说，需要一张大书桌，这张够大吧！” 商务室里的谈判桌，由酸枝木制成，形状椭圆，占地宽广，少说也可以围坐七八个人。 最重要的是，桌面平整光滑，如同一面酒红色的镜子，用来当书桌，确实很合适。 魏铭点点头，说道：“嗯，不错！” 咚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 “应该是服务员，我去开门……”郑辉煌离开商务室，前去开门。 果然是服务员，而且不止一个。 领班带着三个服务员，带来大量的笔墨纸砚。 光是毛笔，就有不同型号的十几种；洁白的宣纸，也有好几捆。 领班卸货完毕，拿出发票，递给郑辉煌，说道：“请您签收一下，等到退房时，再一起结算。谢谢。” “好。”郑辉煌拿起水笔，迅速签字。 等到一切妥当，房间里只剩下敌对的两个人。 郑辉煌心急火燎，一刻也不想耽误，催促道：“快干活！” 魏铭二话不说，握住毛笔，蘸上墨水，“刷刷刷”写下五个汉字。 桂花香配方。 宣纸上的五个字，是楷书字体。 每一个字的笔划，都是横平竖直，饱满圆润，几乎找不到瑕疵。 整体上，端庄大方，结构严谨，书法水平超过常见的印刷字帖。 只可惜，书法意境还不够完美，没有达到“笔断意不断”的巅峰要求——魏家的独门传承，与通行常规不同。 所谓笔断意不断，是说在不相连的笔划之间，保持连贯性。同时，字与字之间，也要一脉相承，笔意不能中断。 只有这样，才能浑然一体，而不是矫揉造作，孤立存在。 这里面，涉及到毛笔的笔法和笔锋技巧。 如果是草书，笔划没有固定章法，允许随意发挥，想要达到“笔断意不断”的效果，相对来说，很容易达成。 只不过，魏铭练习书法长达十六年，一直都是楷书，至今还没接触其它字体。 楷书的笔划，横平竖直，规规矩矩，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存在自由发挥的空间。所以，“笔断意不断”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然而，郑辉煌对书法一窍不通，看到这样的楷书，觉得非常棒。 “啧啧啧……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高的书法造诣，了不起！”郑辉煌啧啧称奇，由衷赞赏。 魏铭停下笔来，问道：“你懂书法？” “不懂！就觉得看着舒服，其它的，我屁也不懂！” ——看着舒服？居然还有这种说法…… 魏铭一撇嘴，说道：“我还以为遇上知音呢！没想到，却是门外汉！” 郑辉煌笑而不语，视线停留在宣纸的笔迹上，始终不肯离开。 忽然。 他感到眼前一花，精神出现轻微的恍惚。 令人奇怪的是，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郑辉煌原本急躁的心情，在楷书的影响下，渐渐宁静下来。 郑辉煌纳闷不解，问道：“为什么看你的书法，会有一种宁静的感觉？” ——宁静？这怎么可能？爷爷说，宁静就是平和，难道说，我已经达到中正平和的境界？ 魏铭压住心中的激荡，问道：“你以前看过其他人的书法作品？感觉怎么样？” 所谓书法作品，只能是真迹，不能是印刷品。 想起董事长办公室的那一幅作品，郑辉煌头一扬，说道：“当然看过，而且天天看！” “天天看？你认识很多书法家？或者，有很多朋友是书法爱好者？” “没有，都没有！” “那怎么天天看？哦……我明白了，原来是附庸风雅！你肯定买过书法作品，挂在家里装逼……”魏铭说的内容，是当前社会的普遍现象。 郑辉煌吃不消这样的误会，破口大骂：“你才装逼，你全家都装逼！” 骂过之后，又觉得自己有求于人，需要对方配合，才能写出完整配方，也不能太过强项，只好压下怒火，解释原因。 “不是我装逼，是王中正装逼！他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幅几千万的书法作品，装裱精美，面积超过三平方，一进门，就成为视线焦点，我想不看都不可能！” 这样的作品，魏铭很好奇，连珠炮问：“上面写什么？是哪一种字体？谁写的？有没有给你造成宁静的感觉？” 郑辉煌一翻白眼，逐一回答：“除了落款之外，就四个字，香水大王！听说是瘦金体，我搞不懂是什么。作者姓徐，官场中人，不提也罢。至于感觉，说实话，我没什么特殊感觉，依我看，还不如你的书法！” “切！我还以为几千万的作品，一定是传世佳作！没想到，却是官商勾结，蝇营狗苟，各取所需！我想，这位姓徐的，一定是高官，对不对？” 郑辉煌一耸肩，说道：“的确是高官！” 魏铭随口就问：“有多高？” 郑辉煌张口就答：“市委常委，负责宣传工作，高不高？” ——我了个去！居然是沪海市的市委党委！对了，宣传口…… 魏铭立刻想起徐美美提到的信息。 说是陈高乐的同学，王中正的儿子，王辉还是大学一年级的新生，就已经确定毕业后的去向——沪海市宣传部。 反观自己，大学毕业大半年，却一直找不到合适工作。 这么明显的差异，魏铭很不爽。 他盯着郑辉煌，以严肃的语气，说道：“我要继续写配方，你去磨墨，动作轻一点，不许干扰我！要不然，万一写错内容，可别怪我！” “靠！让我替你磨墨？你以为你是李白？你以为我是杨国忠？”郑辉煌一瞪眼，抬起手来，就想打一巴掌。 魏铭不闪不避，反而把脸颊凑上去，说道：“不！我不是李白，我是李隆基！” 想当初，唐玄宗李隆基与杨贵妃嬉戏游戏，吩咐李白写诗助兴，李白却要高力士脱靴，要杨国忠磨墨，留下脍炙人口的一段故事。 “我去！学李白摆谱，你觉得还不够，居然还想当皇帝？你怎么不去当杨贵妃？” 魏铭笑眯眯问道：“写不写？不写算了！” 配方是郑辉煌的要害，堪比生命，哪能不写？ 郑辉煌无可奈何，只好放下高傲，躲在墙角，乖乖磨墨。 魏铭点点头，再一次拿起毛笔，开始写配方的总纲。 每一笔，都是精心雕琢。 每一字，都是全神贯注。 魏铭抓住一切机会，练习书法，感悟意境。 哪怕身处险境，也没有放弃根本。 一个小时后，字数最少的总纲，已经写完，区区几百字，变成十几张宣纸，几乎占满整张桌子。 接下来的内容，是各种材料的具体比例，调制工艺的先后步骤，以及详细的注意事项。 在最后，还有袁天罡特地留下的一句诗，作为配方的密钥。 整张配方，内容繁复，又是用毛笔写，短时间不可能完成。 咔嗒！ 魏铭把毛笔搁在笔架上，说道：“我渴了，去客厅休息一下，喝点茶水再写！” 郑辉煌恶形恶相，断然拒绝：“俗话说，懒人屎尿多，说的就是你！总共才写这么点，就想休息？不行！必须继续写！” 魏铭甩甩右手，针锋相对：“我是人，不是机器，手都写酸了，必须休息片刻！要不然，写不出好字！” 理由强大，而且合情合理。 郑辉煌口气一缓，问道：“片刻是多久？” “就是一盅茶的工夫。” “那行！刚好我也口渴，也想喝茶解解闷！”郑辉煌没有说错，磨墨确实很郁闷。 二人离开商务室，走进一墙之隔的客厅，坐在沙发上。 郑辉煌掏出一包茶叶，扔给魏铭，说道：“泡茶去！” 魏铭探出身体，从边上的柜子里取出两个大茶杯，刚想倒进开水洗刷一下，却被郑辉煌阻止。 “我不喝大杯茶，只喝工夫茶，像刚才接待室的那种工夫茶！” 那是闽南式工夫茶，受益于二巴文化的影响，魏铭的泡茶技能，掌握的很熟练，熟练度不比林伯通差。 魏铭慢通通解开茶包，放在手中掂一掂分量之后，才把茶叶倒进茶盅，拿起茶壶倒开水，说道：“你想报复磨墨的郁闷，就直说嘛！何必说什么接待室的工夫茶？” “嘿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该轮我当老爷，享受一下工夫茶！” 郑辉煌始终不知道，自己提供的茶包，经过魏铭的一解一掂，里面的茶叶发生巨大变化。 悄然间，茶叶的分子结构中，混入两种全新成分。 其一，是魏铭收集到的茶香精华，品级上佳。 其二，是青苹果魂香，带有周青的乳香味道。 这就是整个计划最关键的一步，是魏铭想出来的最佳方案，也是慧大娘提示“茶香”的真正含义。 片刻后，工夫茶一套流程已经走完。 茶几上，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guntang的茶水，升起一炷氤氲的雾气。 雾气中，含有浓郁的茶香，含有直入灵魂深处的一缕乳香。 雾气蒸腾而上，飘散开来，顷刻占满客厅的空气。 咻咻咻…… 作为暗劲高手，郑辉煌嗅觉敏锐，瞬间察觉空气中的香味，鼻孔张合，连连吸气。 “奇怪！我自己带来的茶叶，就算价格昂贵，也不可能有这么好闻的茶香！而且，为什么还有乳香？” 吱溜！ 魏铭端起茶杯，一口闷掉茶水，咂咂嘴唇，由衷赞赏：“高手就是高手，连茶叶都与众不同！一杯喝下去，口齿生津，唇齿留香，真的很解渴！对了，这么吊的茶叶，能不能送我几包？” 鼻尖是诱人犯罪的香气，耳中是客观事实的描述，眼里是亲眼目睹的泡茶过程，郑辉煌实在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魏铭不管不顾，自斟自饮，一杯接一杯，表现的急不可耐，似乎很怕郑辉煌抢着喝。 然而，郑辉煌忍住诱`惑，就算满嘴口水，也不肯喝。 吱溜！ 魏铭再次喝掉一杯茶，说道：“这么吊的茶，简直就是琼浆玉液！话说，能不能送我几包？” 想当初，柯民宏喝下一杯解酒茶，爽到心尖儿都在颤抖，爽到灵魂都飞起来，以“琼浆玉液”来形容美味。 这会儿，魏铭有样学样，不断加大诱`惑力度。 同时，以身作则，甘当小白鼠，证明茶水无毒无害，期望击破郑辉煌的心防。 腾！ 郑辉煌猛然站起来。 吱溜！ 他伸手一捞，端起最早的那杯茶，一口喝下去！ 这一喝，“代志”大条啦！ 意味着，从此以后，彻底失去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