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蝉形砚台
柯民宏立刻得知老者身份，站起来鞠躬致意：“原来是张英雄老先生，久仰大名！” 张英雄是李耕先生的亲传弟子，在文化界名头不小，与另外两名师兄弟，合称“李氏三杰”。 魏铭跟着站起来，恭谨执礼，笑道：“前辈当面，不胜荣幸！” 张英雄人老成精，从两位小年轻的反应和态度，结合儿子秉性，已经猜出事情真相。 他瞪着儿子，斥道：“早就和你说过了，不要掉进钱眼里！否则，浑身铜臭，如何创作上佳作品？” 随后，张英雄亲自主持工作。 首先，认真观摩柯民宏的个人作品集，发现功力虽然不深，却有可取之处，尤其是几枚篆刻作品，刀法娴熟，结构合理。如果专注于此，精研下去，应该会有不俗成就。 于是，张英雄给出中肯的见解和建议，让柯民宏自己斟酌，自己选择。 紧接着，又把柯民宏的寄卖方式，改为收购方式，但在价格方面，保持不变。 柯民宏意外得到名家指点，欢欣鼓舞，躲在墙角画圈圈，咳咳咳……思考未来之路，是专精，还是博采？ “小魏，请你展示大作。” 魏铭铺开宣纸，将十几个“永”字展现出来。 一股宁静祥和的气氛，冲出纸面，漫溢开来，影响每个人的情绪。 “嘶……” 张英雄猛然吸气，又觉得人老眼花，看不真切，扭头吩咐儿子：“去把老花镜拿来！” 张老板转身而去，回来时，不但有老花镜，还有放大镜。 张英雄戴上老花镜，拿起放大镜，变成考据党和找茬党，在作品堆里奋斗。 这时候，其他顾客也在围观，虽然满心震撼，满脸震惊，满眼渴望，却不敢出声打扰，生怕打断张英雄的鉴赏过程。 良久。 张英雄鉴定完毕，却不发表意见，而是闭上眼睛，露出回味和思索的表情。 突然。 他睁开双眼，交待儿子：“去把砚台取来！” 张老板大吃一惊，说道：“爸，你不会想把砚台……”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张英雄打断。 “别动什么偷梁换柱的歪心思，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方砚台，快去拿来！” 张老板挣扎着不肯动，似乎在维护什么。 张英雄也不废话，直接站起身来，就想拐进里间，自己去拿砚台。 张老板这才不甘不愿，像一位委屈的童养媳，慢慢踱进里屋，取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张英雄打开盒子，双手捧出晶莹剔透的砚台，递到魏铭面前，说道：“这方砚台，是名家手工打制，是我师父当年用过的遗物，现在我想转送给你，希望留下一段文坛佳话，请收下！” 魏铭受宠若惊，既觉得天上掉馅饼，又觉得无功不受禄，又怀疑张英雄的动机和企图。 这年头，哪里还有平白送人的奇葩道理？ 魏铭满脸疑惑，问道：“张老送我砚台？确定？” 张英雄既认真又严肃，点头确认。 “爸，我不同意！”张老板提出抗诉。 “滚！”张英雄驳回抗诉，一锤定音。 ——如果在“滚”字后面，加上一句“我忍你很久了”，那就太完美了！哇哈哈…… 魏铭觉得很欢乐，不禁调笑：“张总，我先把砚台收下来，转手又还给你，你看行不行？” 张老板阴霾的脸上，立刻绽开阳光，大声应答：“再好不过了！小魏不贪不黑，不娇不躁，真是难能可贵！” 张英雄举起文明棍，作势欲打儿子，却始终没有落在实处。 魏铭伸出右手，接过砚台，又交给左手捧着，再用右手指尖，轻轻摩挲砚台表面…… 嗖！ 脑中猛然传来抽屉打开的声响！ 魏铭吓得手一抖，差点没把砚台摔碎！ 连忙凝神，检视抽屉。 ——我了个去，这是怎么回事？竟然一下子涨这么多愫粒子？ 原来，抽屉中五彩缤纷的气体，一下子爆涨，装满小半个抽屉，你敢信？ 要知道，距离激活“传、播、授”三个字，还没几分钟呢！ 如果按照正常情况，吸收速度不可能这么快。 这里面，一定有鬼！ “咦？为什么我觉得砚台突然间活过来了？”张老板念兹在兹，时刻关注砚台的去向问题，率先发现异常。 这是一方造型独特的砚台，观其模样，就是一只活脱脱的蝉。 蝉的背部，磨成内凹的形状，形成一个缓缓下陷的椭圆形墨池。 蝉的四足，高高撑起，棱角分明，既可以当作笔架使用，又有很高的观赏价值。 蝉的尺寸，最宽处，约莫30厘米；最窄处，也有15厘米。 如果从整体角度观看，这是一只即将跃起的蝉，正处于扑食前的一刹那，形态逼真，动作生猛。 尤其是两只凸出来的复眼，不知道镶嵌什么材质的宝石，竟然在魏铭摩挲的时候，发出荧荧的绿色光芒。 光芒微不可察，却又真实不虚，看在张老板的眼里，就是“活过来”的感觉。 魏铭若有所思，问道：“请问张老，砚台有多少年头？” 张英雄缅怀片刻，说道：“砚台的材料，精挑细选，由极品和阗玉制成，冬暖夏凉，永不磨损，师父生前非常喜欢，爱不释手，时刻带在身边，前后超过37年！” ——呵呵……果然不出所料！李老先生创作的时候，肯定有灵感方面的情绪波动，长期温养砚台，不知不觉，吸收大量愫粒子，成为容器一样的存在，就好像佛家的开光法器…… 魏铭略作沉思，转而询问价格：“如果以现在的市场行情，砚台大概值多少钱？” “曾经有人出过90万高价，老朽舍不得卖……” 这时候，边上的围观顾客，终于有人搭话。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笑眯眯说道：“张老高风亮节，提携后进，不遗余力，实乃吾辈楷模！” 其他顾客也纷纷赞扬张英雄视金钱如粪土的气魄。 “如果放在古代，张先生就是九世大善人！” “张先生不但有文人墨客的风骨，还造福乡梓，值得敬佩！” 张英雄老怀大慰，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各位言过其实，老朽愧不敢当！一方砚台，一段佳话，岂非相得益彰？”张英雄显得很谦虚，似乎没什么企图。 旁边的白发老人，捋着长须，说道：“正所谓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依我看，也只有小魏先生的书法，才配得上李老先生的宝贝！” 说到魏铭的书法，其他顾客更加兴奋。 “张老，这些永字，多少钱一幅？我想买回去裱起来，作为学习的范本和临摹的蓝本！” 张英雄转视魏铭，问道：“同意出售么？” 魏铭摇摇头，说道：“不好意思，不能出售！” 围观者纳闷不解，追问原因。 “为什么？这么吊炸天的楷书，让人赏心悦目，为什么不出售？” 魏铭解释道：“这几张永字，只是涂鸦之作，连落款都没写上，恐怕有污法眼！” 张英雄摆摆手，说道：“这里笔墨俱全，只要补上落款，不就万事大吉？” 众人纷纷叫好，催促魏铭现场补完作品。 盛情难却。 面对火热目光，魏铭只好当场动笔。 片刻后，每一张永字都留下一行简单的落款——乙未年寒冬魏铭。 张英雄一直关注魏铭的动作，发现对方技能娴熟，沉稳老练，表现出来的气度，完全与年龄不相配。 ——真是少年老成的典范啊！这一次，老夫总算押对宝啦…… 张英雄心中暗自嘀咕，嘴上也不吝赞赏：“年纪轻轻，却有名家风范，实在难能可贵！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成为闻名遐迩的书法大家！” “张老过奖了！”魏铭嘴上谦虚，心中得意。 十六年的辛苦和坚持，终于结出丰硕果实，不但被市场认同，还被同行簇拥，岂能没有丰收的喜悦和得意？ “请问小魏先生，永字多少钱一幅？我是真的想买，还望割爱！” 其他人纷纷表示购买的慾望，逼着魏铭“割爱”。 魏铭笑而不语，转身拿起砚台，靠近张老板，说道：“张总，物归原主！” 张老板伸手就要接过，却被张英雄打断。 啪！ 张英雄挥舞文明棍，打在儿子的手背上，发出清脆鸣响。 张老板既委屈又恼怒，却不敢向父亲炸刺，只能微弱争辩：“爸，他都还给我们了，为什么不收回来？这可是祖师爷传下来的宝贝！” “再敢多言，家法侍候！”张英雄教训完儿子，又言辞恳切，劝魏铭收下礼物，“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断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还望小魏不要推托！” 魏铭摇头说道：“无功不受禄！而且，砚台实在贵重，张老不把原因说明白，我不能收！” “其实，送出这么贵重的礼物，也不能说全无私心。除了提携后进之外，老朽想与小铭结成忘年交！” ——信你才怪！不如试探一下…… “多谢张老厚爱！长者赐，不敢辞，我就厚颜收下！从今以后，每年春节，我一定到府上拜访，向张老学习！只可惜，我平常太忙，恐怕没时间走动，希望张老别见怪！” 既然定下忘年交，肯定要牵扯到交往问题。 魏铭平常不去拜访，偏偏选在繁忙的春节期间，显然另有深意。 果然，张英雄对“交往计划”很不满意，马上“见怪”起来。 “小铭啊，这样显得太生分啦！平常还是抽出一些时间，多来店里走走，每周最少一次，怎么样？” “恐怕张总不欢迎……” 张英雄立刻打断：“他敢？！” “他或许不敢，却可以把我拦在门外，不让我进门……” 张英雄再次打断：“来之前打个电话，我亲自到门口迎接！” “哦？这样啊，那我和张总之间，怎么称呼对方？是各交各，还是……” 张英雄再三打断：“张随，喊小铭叔叔，或者小叔，现在就喊，马上！” 完全是家长式的命令语气，容不得违逆。 ——我了个去，这是真正的忘年交？这待遇，不可思议！张随都快五十岁了，能放下面子么？ 谁知道，张随甘之如饴，满脸都是春天一般的笑容，恭敬见礼：“铭小叔，您好！” 柯民宏打蛇随棍上，说道：“张老板，我是铭哥的好兄弟，也想听你喊一声小叔！” 张老板转身打揖，张口就来：“柯小叔，您好！” 魏铭一翻白眼，趁着柯民宏“瞎起哄”的间隙，凑到张英雄身边，低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