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空欢喜一场

    母子天性，孩子紧紧贴着苏若水，沉沉睡去。

    老韩家有根了！大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韩少宁高兴之余，突然发现老爸不在，轻声问道：”哥，爸哪去了？”

    “刚才还在屋外着！得了个大孙子，怎么还不进来？”韩少安皱着眉头回道。

    “他给了接生婆三十块钱，就跑出去了！我问他干什么去，他也没有说，只说一会儿就回来！准是太高兴了，八成去买酒菜了！”苏有为赶忙笑着说道。

    韩少宁微微点了点头，大家也没有当回事。

    可是，临近中午，还是看不到韩瑞丰的影子。

    “婶子，你看看家里有啥，就给做点啥。哥，你就好好伺候嫂子和孩子，我去买两个小菜，咱们一家人一块庆祝一下。”韩少宁说道。

    “好嘞！”韩巧英痛痛快快的答道。

    “我也去帮忙！”苏有为跟着韩巧英走向了锅台。

    韩少宁快步走出了家门口，正好碰到了韩瑞富。

    “你大嫂生了吗，少宁？”韩瑞富十分热情的问道。

    “生了个大胖小子！”韩少宁赶忙回道。

    “好事！好事！满月了一定得请我喝两杯！”韩瑞富高兴的说道。

    “那是一定！对了，二叔！你看见我爸着吗？”韩少宁面色有些忧虑。

    “看到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前，他去北沟方向了，手里还拎着个塑料袋，里面红红的，就是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韩瑞富不好意思的答道。

    “多谢二叔，我去北沟找找！”韩少宁说完，撒腿向北沟跑去。

    韩瑞富看着韩少宁消失的背影，自言自语的念道：”大哥抱了个大孙子，肯定是给大嫂报喜去了！可是上坟这种事，我又怎么好意思跟少宁直说呢！”

    老韩家的坟都在北沟，北沟靠山望水，绝对是风水宝地。

    韩瑞丰果然跪在坟前！地上落满了红色的炮声纸屑，空气中还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他娘，我又来给你上香了！今天不是寒食，也不是清明，更不是过年，我就是想看看你！就是想告诉你，少安也当爹了，咱们有孙子了！咱家有这么大的喜事，我能不先告诉你吗？我也让你高兴高兴！”韩瑞丰流着眼泪，点着清香说道。

    泪，是辛酸，还是喜悦，或是兼而有之，谁也说不清，只有韩瑞丰自己知道。

    “还有，少宁开了间烧饼铺，生意好的不得了，自己养活自己应该不成问题了！少平就更不用说了，学习成绩在年级一直都是名列前茅，他们两个令我非常欣慰，你在地下就放心吧！”韩瑞丰把眼泪擦干，一边烧纸，一边说道。

    “家里现在也没有啥事，只不过，少宁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了，你就多保佑保佑，让他找个称心如意的女孩子！”韩瑞丰磕头祷告。

    “他娘，我也该走了！家里还等着我烧火呢，改天再来看你！”韩瑞丰起身，拍了拍腿肚子上的泥土，转过身来，正好看到了从远处飞跑过来的韩少宁。

    “爸，大喜的日子，你怎么来上坟？”韩少宁十分不解，皱着眉头问道。

    “我也想让你娘欢喜欢喜，时候不早了，给你娘磕三头，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吧！”韩瑞丰说完，大踏步走向村里。

    韩少宁恭恭敬敬的磕完头，跑上前去紧紧跟在后头。

    很快，爷俩个回到了家。

    “老韩，你跑去哪里了？大喜的日子，不张罗庆祝一下，怎么还往外面跑，跑就跑，一跑半天也不见个人影！”苏有为有些嗔怪。

    韩瑞丰红着脸，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算了，亲家都回来了，你还说什么！人都到齐了，二丫头端碗盛饭吧！”韩巧英赶忙圆场。

    “婶子，我在小卖部买了点小菜，你给鼓捣一下。”韩少宁急着说完，就跑进了厨房。

    回来的路上，韩少宁顺道在小卖部买了鱼rou罐头，香肠，午餐rou，油炸花生米等。

    “我来帮你！”韩少宁殷勤的说道。

    “你不生我的气了？”苏若冰双眼泛红，眼角湿润。

    自韩少宁离家出走，苏有为有事没事就数落苏若冰，责怪她嘴里没有把门的，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点也不给别人留面子。

    苏若冰原本也只是说说而已，谁会想到韩少宁会当真。因此，她也感到委屈，为此，哭了好几鼻子！

    “怎么会生你气呢？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若不是你，我就不会离家出走，更不会外出闯荡，也不会幸运的学会做烧饼！老天爷对我如此照顾，我想全是你给我带来的好运！”韩少宁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是不是在挖苦我？”苏若冰冰冷的回道。

    “你让我说点啥好？我说的句句属实，绝没有半点别的意思。更何况，我哪里敢讽刺你，你在我心目中就是女神！”韩少宁赶忙说道。

    苏若冰一听，心里乐开了花，脸上绽放了许久未见的笑容。

    “赶紧上菜吧，大家还等着吃呢！”苏若冰害羞的踢了一下韩少宁小腿肚子，笑着说道。

    鲫鱼炖豆腐、白菜溜饹馇、土豆丝炒rou、大葱炒鸡蛋，再加上小菜，也摆满了餐桌。

    人逢喜事，饭菜可口，大家都吃的特别开心，尤其是韩瑞丰，一口气喝了三盅，五钱一个！

    日落月升，不打牌的农民早早的钻被窝睡大觉了！

    农村晚上生活很单调，除了打牌就是睡觉！

    时值冬至，村南小河已结冰，但小河水依然欢快流淌，奔流不息；河南岸一片光突突的杨树林，杨树叶已落光，但也并不寂寞；杨树紧靠南山，半山腰松林茂密，是一个人静思和两个人吐露心声的好地方。

    天很冷，夜很黑，但年轻人的热情不减！

    “要是没有别的事，我想我该回家了！太晚了，我爸妈会担心的！我出来瞎掰说去二妞子家玩会。”韩少宁正讲的兴高采烈，苏若冰有些厌倦的说道。

    “我在县城当学徒的经历难道不惊奇吗？你放心，有空我带你到县城转转，县城人来车往，可热闹了，好吃的让你管不了嘴，好玩的让你停不下腿。”夜很黑，韩少宁看不到苏若冰脸上的表情，仍然兴奋的说着。

    “我去过县城，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县城啥样！县城就是县城，乡下永远都是乡下！”苏若冰的语声并不大，但眼神弥漫着失落。

    她和韩少宁可以说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儿时起就泡在一块，一同上学，一块辍学，两人在一起十分开心，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少女的心思开始了微妙的变化。她原来想法很单纯，和少宁结婚生子，老老实实在农村过一辈子，而和她父亲去县城串了两回亲戚，顿时感觉县城才是她向往的世界。尤其是看到大姐若水嫁到韩家之后，忙里忙外，整日cao劳，只有受苦，没有享福，如果她步大姐后尘，可以想象到自己以后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对少宁的感情却是真切的！

    女人的情感世界很复杂，但现实往往很残酷。

    韩少宁震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苏若冰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本想辛苦两三年，攒个万八，盖上三间大瓦房，把苏若冰风风光光的接到家。然而，苏若冰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不想住在乡下，想嫁到县城！

    不要说韩少宁有没有能力在县城买房，关键是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面对苏若冰突如其来的回答，他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空洞的双眼傻傻的望着漆黑的夜空，以至于苏若冰起身离开，他也没有察觉！

    夜已深！

    深夜劲风！

    冷风如刀，割在韩少宁脸上，他浑身打了个冷颤。

    他被刺醒了，但他并不觉得寒冷，因为他的心在急速下落！

    他深深知道，要想从县城买套”鸟笼子”，至少要卖十年烧饼，而且要不吃不喝不花！就算他可以省吃俭用，但佳人也许经不起岁月的等待。

    从南山到家门口，很近很近。若是平时，他一路小跑，用时也就五分钟。但他今天不知道走了多久，因为他的腿很沉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