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言情小说 - 云聆歌在线阅读 - 第二十二章 欲语各有思归恨

第二十二章 欲语各有思归恨

    楼幽兰起身在一堆狼藉的碎片中挑挑拣拣半天,总算找到一个勉强可以喝水的茶杯,见茶壶里的茶早已冷透,他也不在意,倒了一杯坐在木椅上悠然自得的喝了一口。

    “闹累了?”楼幽兰瞟了一眼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聆歌,那样子真是可怜见的,巴掌大的小脸满是泪痕,一双眼泡子哭的又红又肿,发髻凌乱,绯红的喜服也被她折腾的不成样子。

    “你看看你的样子,有半点公主的仪容没有?你们北曜的脸面不要了?让你拿来这般糟践?”

    聆歌只管低头饮泣,对楼幽兰的话全当是耳旁风。她好不好干他何事?多早晚也用不着他来说教!

    “知不知道你这麻烦惹大了!还有脸跟这闹!你这脑子里到底装没装脑仁?敢情就是一个空壳?放在那里装样子的?”楼幽兰一想聆歌做的那些个事便气不打一处来。

    “今儿死了五个人你就在这大哭小嚎的,你知不知道你逃婚会害死多少个人?且不说因为战乱而死的黎明百姓!你那二哥在北曜后宫就得被满朝文武大臣当成活靶子!”

    聆歌猛地浑身一颤,触动了脱臼的肩膀,秀眉一凛,一张小脸扭曲的不成样子。

    楼幽兰叹了口气,起身踱了两步蹲在她面前:“现在知道害怕了?还有你那弟弟。”楼幽兰双手握着聆歌的臂骨,见她眼神有一瞬的慌乱,手上猛地一用力,‘咔’的一声,聆歌的肩骨又复了原位“你也不管他的死活了?”

    聆歌脸色苍白,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虽还有些疼,但至少已经可以活动了。楼幽兰见她又是那般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眼皮子一跳,立即跳远两步。

    “我警告你,本王可比不上你那个情郎的好脾气,你要是再跟这撒野,打女人的事本王虽然以前没做过,但凡事都有第一次,你要非做筏子,本王也绝不惯着!”

    楼幽兰时刻警惕着,好像聆歌真的会随时扑过来一样:“你做了那些个混账事,还有脸和本王闹!你胆子忒大了!连圣旨都敢抗,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你是平头百姓吗?平头百姓成亲还得尊个父母之意媒妁之言呢!你一个公主,你不明白你肩上的责任大于你的心意吗?”

    楼幽兰困兽般的在一片杯盘狼藉中走了几圈:“你父皇就是把你许配给个瘸腿胖子,你也得受着!和亲你明白什么意思吗?你以为大街上碰着个人,两人互相看上眼了放到一起过日子?混账!”

    楼幽兰说到激动处,气得破口大骂:“你肩上担着黎明百姓的生死呢!你不高兴跑了,南辰、北曜两国的百姓,都会因为你的自私举动而遭到战乱的痛苦!到时战士们战死沙场、百姓们流离失所,你几个脑袋够担待的?还想着来生和那个江湖郎中再续前缘?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下了十八层地狱,不油炸了你才怪!”

    聆歌被他说的心惊胆战,惨白着脸愣愣的看着楼幽兰。楼幽兰负手在房内又走了一圈,见聆歌还是蜷缩在地上,指着她的鼻子喝道:“还有!本王不是瘸子、胖子吧?没少胳膊少腿吧?让你嫁给本王还委屈你了?你是傻子还是呆子?在我这做王妃还不如跟着那个江湖郎中?

    放着现成的好日子不过,偏偏要在刀尖上舔血!本王知道你在半路上受了委屈,可是有本王在,还能让自己的女人吃亏吗?到时抓住背后主谋,你是想杀想剐,本王都由着你来!

    等大婚后你替本王生了儿子,他一落地便是世子,本王百年以后世袭本王的爵位,只要北曜不灭,他就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享!这样天塌下来都没有的好日子,放你那竟不知道珍惜!你真是瞎了眼了你!”

    也许是那句‘自己的女人’和‘生儿子’太过刺耳,聆歌猛地一颤,满眼嫌恶的瞪着楼幽兰。

    楼幽兰被她看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真的上前兜头扇她两个耳刮子:“怎么本王说错了?回了南辰,咱们就大婚,进了玉蝶,你到死都是我们楼家的人!”

    “你做梦!”

    “本王做梦?”楼幽兰气极反笑“做梦的是你!到现在你还分不清个东南西北?本王也不怕告诉你,本王的名头想来你早就听闻了,混帐事做多了,也不差这一两件了,你要是再敢有旁的心思,本王第一个就拿你那情郎撒气!然后就是你那二哥,还有你那失踪的弟弟!一个都不待放过的!”

    “你!”聆歌气急,挣扎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就要上前。

    楼幽兰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干什么你?还想打本王,你那膀子又不想在肩上待着了?”

    “你该死!”聆歌踉跄的往前走了一步,可严重透支的体力终于不堪重负,身子晃了晃便不稳的向前跌去。

    楼幽兰本来是向后急退的,猛地瞥见地上全是她砸碎的瓷片,她若是这么跌下去,非得被扎成个筛子不可,心里一惊顾不得脚下,急忙将聆歌揽在怀里。

    “能耐大了你!还想寻死?”

    他的怀抱不像容渊那般清淡温暖,泛着凛冽幽香,带着天家的威仪几乎瞬间便可以将人灭顶。聆歌心中慌乱,猛地推拒着他:“放开我!你放开我!”

    楼幽兰本来有一瞬的晃神,他是出于本能将她抱在怀里。她小小的身子,柔若无骨般的绵软,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麻痒,还没等细细体会,怀里的小人便拼命的挣脱起来。

    楼幽兰不悦的松开手,这个死女人真是不知好歹,早知让她这般嫌弃,还不如把她扎成筛子了。聆歌晃晃悠悠的好不容易扶住桌沿站稳,抬起手指,指着楼幽兰的鼻尖便开骂:

    “你丧尽天良!老天不会放了你的!那些被你杀害的人,会来向你索命的!”

    楼幽兰终于被彻底激怒了,他苦口婆心,好话赖话说了一大车,这个女人却油盐不进、半点情不领。不就是把她和那个江湖郎中拆开了么,他堂堂一个亲王,还至于仰人鼻息的看她脸色吗!

    “哼!你知道丧尽天良就好!别真的惹火我!刚才本王说的话,半句都不作假!惹怒了本王,本王有几百种折磨人的法子,保管让你心尖上的人一样不落的尝尝!”

    “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就当我死了,放了我吧!”聆歌心痛的没了边,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让她离开容渊真的是生不如死,楼幽兰可以有很多的女人,为什么就非她不可呢?他若是能放了她,她一定记着他的好,走到哪里都不会忘了他的大恩,早晚三炷香的敬供着他!

    楼幽兰气得牙齿直打颤,敢情刚才同她说的那些个道理全都对牛弹琴了?这个女人没救了,她不是半傻,她就是大傻子!楼幽兰怒火滔天,抖着手指向她。

    “你别自寻死路!你们给本王戴的绿帽子,本王还没讨回来呢,放了你?痴人说梦!你以为到了南辰你还能当这尊贵王妃?本王还就告诉你了,王妃的衔你挂着,人就给本王‘冷宫’里待着去!你做出这些个混帐事,得让你一件一件还回来才能解本王心头之恨!”

    楼幽兰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聆歌,转身旋风般将门猛地踹开,大步走了出去。

    候在门外的白桑等人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暗惊他们这个未来的王妃真是个不怕死的,老虎嘴巴旁捋胡子,活得不耐烦了?

    见楼幽兰震怒着走了出来,大家全部肃在一侧,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低着头。

    “王爷……折腾一天了,您和公主还没进晚膳呢……”白桑硬着头皮,舌头都忍不住的打卷,低头跟在楼幽兰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问到。

    “吃饭?饿着她!本王看她就是吃饱了撑的!”说完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对房外守着的黑衣侍卫们吼道“都给本王听着,任何人不准进去探视!不准她出来!不准她寻死!就是只苍蝇都不准来回串门子!明早儿要是出任何差错!本王活剐了你们全家老小!”

    众人皆是一惊,诚惶诚恐的忙应道:“是!”

    “哼!”楼幽兰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他真是气疯了,再在这里待一刻,他都保不齐真的会手刃了那个可恨的女人。

    楼幽兰一脚踹开自己客房的门,寻了一把椅子便栽歪进去。额际突突的跳着,修长的手指用力的按在太阳xue上来缓解头痛。一切都明儿再说吧,他是真的累了,没精神和她周旋。

    “王爷……”白桑咽了口口水“宫里来信了。”

    楼幽兰抬了一下眼睛:“什么事?”

    “皇太后和皇贵妃……知道公主这事了……”

    “什么?!”

    楼幽兰几乎是惊跳起来,瞪着眼睛恨不得吃了白桑:“什么时候的事?皇祖母也知道了?她老人家是怎么知道的!哪来的消息?说没说她们是个什么反应?”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做什么大老远费力不讨好的跑这来?还不就是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本是准备蔫巴悄的将聆歌带回去,编个由头糊弄一下他父皇就得过且过了,至于她和容渊那档子破事,就黑不提白不提的留着他自己和她算账。

    可提起他那皇祖母和母妃却不得不叫他心颤,这二位在后宫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好婆媳。一个是皇帝的亲妈,一个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后宫里那就是只手遮天,除了皇后不敢杀,就没她们不敢动的人。

    现在倒好,聆歌这么大的把柄落在她们二位手里,先甭谈能不能做得了自己的王妃,进了宫就是能不能活着出来还得另话儿说呢!

    “回王爷,是兰贵妃传的信儿,说是有密信递进宫里,可能公主今晚成亲的事她们二位主子还不得知,但是她一直在回生谷养伤,包括和回生谷谷主关系暧昧的事,怕是已经知道了。贵妃信里说,二位主子看了信后……雷霆震怒……而且奴才想,既然已经走漏了消息,那今晚的事……怕也就是早早晚晚了,还请王爷早做决断。”

    楼幽兰头痛欲裂,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折腾得他心力憔悴,决断?怎么做?难不成真的杀了她?

    “去查一查是谁透露的消息,也许是回生谷的那个人。八成除了给我们递消息外,那个姓柳的女人还做了二手准备!真够可恨的,云聆歌怎么得罪了这么一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一想到她刚才对自己的态度,楼幽兰就一阵心凉,不知好歹的女人!还有本事和他在这闹!没有他护着,保管她连点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楼幽兰又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xue:“你先下去吧,本王累极了,万事都等明天再说,好好看着她,别弄丢了。”

    “是!”白桑领了命,躬着身子安静的退了出去。

    楼幽兰和衣躺在床塌上,这榻子硬的要命,被褥也不是真丝绸缎的,粗糙的直扎自己脖子上的皮肤,真是和王府里的东西没法比。

    他这是遭的什么大罪,不远千里的巴巴来接她,她没半点感动,自己反倒成了破坏人家小两口的恶人。想到他们在琼芳亭里拜堂的场景,楼幽兰就恨得眼眶子直跳。

    不过才三个月而已,他们真就爱成了那个样子?脑子突然晃出聆歌看着容渊的眼神,羞涩中带着无限的眷恋,俩人含情脉脉,都能甜出蜜来!可对着自己呢?横眉冷对的没一个好脸色。他就这么不受她待见?

    楼幽兰活了二十年就没受过这份委屈,这一天下来被他们折腾得脑仁都要炸了,可躺在榻子上翻来覆去的反倒睡不着。一会想着明天起来聆歌万一继续闹腾怎么办,一会又想着回了天赐城后怎么面对宫里的那二尊大神,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容渊又突然蹦出在自己眼前,笑着对自己说‘聆歌的心永远都在我这,你只不过是得着了一个空壳子’……

    天色刚一擦亮,楼幽兰一个激灵的翻身而起,茫茫然的坐在榻子上发了好一会呆,才反应过来此刻不是在自己府里。

    身上的衣服穿戴得好好的,昨晚竟这么就睡过去了。头疼虽稍缓却依旧觉得疲惫,楼幽兰揉了揉眉心,唤了一声‘白桑’,门外立即有人端着热水和漱口用的青盐走了进来。

    “王爷醒了?奴才伺候您更洗。”

    “嗯。”

    白桑伺候着楼幽兰净脸漱口,又换了身干净衣服。楼幽兰站在那里闭目展着双臂,任白桑忙活着。

    “她呢?”

    白桑自然明白楼幽兰口中的‘她’是谁,忙回道:“回王爷,公主一晚上都没出来过,也没什么响动。”

    “一晚上都没动静?”楼幽兰蹙了蹙眉头。

    “是,奴才们在门外守了一夜,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心里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楼幽兰也不管领子上的盘龙口还没系好,转身夺门而出。

    白桑虎了一跳,也不明白是哪句话激怒了他们主子,不敢有半点耽搁,连忙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