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命引
白衣真人看着那张纸条，眉头微皱，稍稍迟疑后，起身落了下来，向路小真走去。 路小真再见仙人，颇为激动，欢脱的扑了过去，但一想不能失礼，便站在他身前作揖行礼。 “神仙爷爷！” “咳咳，小真，叫我太乙真人就好。” “太乙真人！”小真尊敬的喊一声，在他心中，神仙爷爷就应该叫这个名字。 太乙真人笑着看着这个讨人喜欢的小娃娃，接过黑衣黑剑，翻手间，将地上那张白纸纳入手中。 “咦，这张纸条哪来的？”路小真看着那张纸条，好奇的问道。 “你这小娃娃倒是眼尖！”太乙真人笑道，他看着眼前的男孩，问道：“识字吗？” “识字！”路小真兴奋地答道。 太乙真人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纸条交给路小真，路小真双手接住，展开字条，一字一顿地念出纸条上的文字。 一股慵懒随性的口气，从纸条上溢出。 “吾、近、来、春、困、难、眠……夜半随风飘荡，竟偶得一至宝……想借足下性命，为宝物开光。” “山谷宣肆，还望惠临。” 放肆！以命开光，胆大包天！ 一阵狂风迎面卷来，风雨怒吼！太乙真人越听越心惊，就算是身为久真七子的他也没想到，此刻，竟有一股凉意狠狠的钻入了丹田。 “竟有这般大胆妄为之人！” 一阵杀气雷霆而来，太乙真人手中真气狂涌，那柄赤色仙剑冲天而起，向南飞去。 “太乙真人，您不要这柄仙剑了吗？”路小真没有看出杀意，呆呆地问道。 “不是，这是送剑回山。” 他看着路小真，抬手在他眉心一点，设下一道真诀，说道：“小真，今夜我还有事，改日一定来你家，教你仙道法术。” “这道法决，可保你全村性命。” 说罢，他手握黑剑，将那袭黑衣披在身上，遮住自己的面容。没有了仙剑白衣，再加上他多年的杀伐，俨然就变成了一位魔教妖人。 路小真看不出神仙爷爷要做什么，来不及说一句话，就看见太乙真人飘然离去。只留下他眼眸清亮，看着无尽的风雨。 他看着夜空，低声说道：“神仙爷爷，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 魔教！ 为人诛、被世弃、遭天谴，但千古不灭！ 传说中，有某一段时期，正道兴盛，逼迫得魔教无立足之地，魔教的噬魂家族统领群魔，觉得复兴无望，本想遣散天下魔徒，但是在那天深夜，第一代血尊登门拜访，他指点魔教，在九州点开万座血池，斩断九州命脉，并拿出饮血秘法，供教徒修炼，从此，魔教绵延，九州大地，无处不有魔池。 魔池，夜夜笙歌，酒疯豪赌。只要有钱，即使是尘间凡人，想要到这里一饱修真乐趣，想要到这里挥金豪赌，便会有美貌女郎夹道欢迎。赌赢者若想买剑杀人，无数的瘾君子为了赚到饮血之钱会立刻拔剑。 在这里，只要能赢下赌局，赌徒们甚至可以带走跪坐在身边的女郎，殊不知这魔池妖女，本就是修真之人，能在这般地方混迹，哪个不姿色倾城。 更有流言说，不知金钱为何物的鬼尊，出手阔绰，游经天下魔池时，随手赏宝。这惊天动地的无主之宝，得到者此生发迹，次次引起魔教的狂欢。 只是，这瘾君子的狂欢，永远只有死亡乐事。 山谷宣肆，正是这么一座魔池！ 这片山谷终日不见天光，与其他魔池相比，较为不同的是，它悬崖峭壁上，有百座洞xue，妙女子衣衫半解，在其中增添趣味，女子终日在洞xue中抚着古琴，弹出靡靡之音。 山谷中的酒楼，名为“宣肆”，时不时有男子飞出，在这洞xue中挺身就上，传出一阵娇喘和浪荡的笑声。 今夜，在山谷的一方角落，一道身影向宣肆飞来。 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面容在黑暗中隐去，落在这山谷宣肆前。 一个眼尖的小官看见这身黑衣，连忙撒着腿子跑了过来，请到：“异王，主上等你很久了，快里边请！” “异王……”男子暗自沉吟，“原来，村子中兴风作浪的人在魔教地位不低。” 这小官见异王丝毫不动，好似等着自己带路，便面带嘲讽，颇有意味地说到：“异王，今晚这快活，您得赶紧嘞！小的可陪不了您咯！” 看这小官的样子，他明显是知道，今晚，异王赴死，为宝物开光！ 黑衣男子心中冷笑，瞪了小官一眼，一脚踏入宣肆。 浓血、香汗、水酒，纸醉金迷的味道扑面而来。 一座巨大的血池，开在宣肆中央，散着血腥味，血池上群魔乱舞，修炼血法的妖人浸泡在血池中，吞噬着鲜血。血池外，无数的金钱、法宝正在交易、豪赌，美貌的妖女围绕着赌局，妖娆的扭动着腰身。 甚至还有一批孩童，衣衫破烂，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黑衣男子看着这景象，浑身威严不自觉地涌起，满身杀机，如同一尊索命的修罗。 他身边的小官看着他，神色调笑，轻蔑地说着：“异王，主上要你走的是这一条路，莫非你还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他一手指着身后的木梯，高声道：“这边请！” 这小官明显与异王有仇，如今小人得志，得意的看着“异王”去送死，特意走得慢慢地，带着他一层层地爬到宣肆顶层。 小官面露微笑，一把推开宣肆顶层的大门，心中的笑意达到了巅峰：“异王，来世再见咯！” 这“异王”，早就命丧黄泉，眼前的黑衣男子，自然就是太乙真人，他丝毫没把这小官放在心上，只是目露寒芒，看着大门内的景象。 门内一人，带着一具妖娆的鬼面具，跪坐在木桌前，身前，放着宝物。 今晚这一人一宝，竟然使久真七子太乙真人，心中惊起炸雷！ 那人，竟然是魔教双尊之一，戴鬼面具，列位第二的血尊！这极其神秘之人，连久真山都不知他的修为底细，今夜竟然在宣肆相见！ 那宝，竟然是…… “竟然是，如此一团真气！”太乙真人呼吸急促，看着桌上的宝物。 桌上，摆着一枚翠绿的手镯，绿的好像要滴出水来。而那手镯中央，一团纯黑的真气，颜色极其浓郁，正在横冲直撞，想要冲破手镯的禁制，逃出生天！ 见到此宝，只要是修士，何人不震惊！ 修真之人，逆天行事，用特俗的吐纳之法，才将真气从天地间抽出，纳为己用，而这团真气…… 这团真气，竟然凝而不散！ 而它的大小，竟堪比自己羽化境的修为！ 可笑他还认为魔教存有阴谋，故而潜伏至此。竟有如此宝物，明明就是造化！这团真气若是被血尊吞纳，那他的境界，再也不是自己所能窥探的了，甚至连掌门、天下人也不堪一击！ “你来了，坐吧。”一道冷冷的声音，打断太乙真人的思绪。 太乙抬头看了一眼血尊，久真真气在体内悄悄运转，起身在宝物前坐了下来。行动时，他才发现，自己手脚冰凉。 血尊幽幽一笑，将酒杯倒满清酒。 “这个小厮，惹你不高兴了？”血尊颇为关怀地问道，他伸出手掌，向门外凌空一抓，空中顿时有一股强烈的吸力，一道血气便向他手中飞来。他将手中的血气融入酒中，送到太乙真人身前。 太乙真人脸色冷峻，看着这杯血酒，摇了摇头。 “那你做我徒弟十年，今晚赴死，可有悔意？” 太乙真人看了血尊一眼，还是摇了摇头。 “想得开，也好。”血尊抿一口酒，慢慢地放下酒杯。 他幽幽地尝着血酒，浑然没有心急，他似乎在等，等“异王”自己开口，说出今晚那关键的一环；然而太乙真人也在等，他在等着时机，伺机而动。 片刻无言后，血尊突然问道，“你觉得久真山怎么样？” 太乙真人心中一惊，正在想如何作答。血尊却看一眼太乙真人，紧接着道：“久真山，为天下的修真之首。名副其实，修浩然正气，除妖鬼，灭魔教。” 血尊一笑，“你看我说的对吗？噢，还有呢……” “它以身作则，携领天下修真名门，将我魔教逼入绝境，使得魔教余下的徒众不足为患，近年来闭门敛足。因存善念，久真山方才未赶尽杀绝。” “近年来匡正道，为天下榜样，与各方交好。” “如此名门正派，必将绵延不绝，永世昌盛。” 血尊说罢，将手中血酒一饮而尽，举杯置于头顶，对着“异王”一拜而下。 放肆！师拜徒弟，大不敬！ 血尊伏在地上，质声问道：“我说的对吗？久真七子，太乙真人。” 他霎时拔地而起，抽出一柄长剑，长剑上血色翻涌，怒声喝道：“真人竟敢独自闯我魔xue，是欺我教无人吗？今晚，我必让你有来无回！” “呵，呵呵！血尊好眼力啊！”太乙真人冷笑一声，从血尊提问起，他便知自己的伪装已经败露。 他看着血尊，不慌不忙的问道：“血尊既然认出了我，那可知你的徒儿哪去了？” “呵！我徒儿，烂命一条，最大的用处就是把你引到这诛音阵！” 血尊大喝一声，挺剑而上。 “诛音阵下，仙魔伏诛！” 宣肆外，悬崖峭壁上的百座洞xue内，百匹古琴齐声高歌，隐隐相互呼应，随着血尊这一喝，在峡谷中铿锵震荡，凝成一股强大的音波，向太乙真人劈来。 太乙真人双眼一紧，断喝一声，双手翻开，将早已蓄势待发的法力汹涌推出。 “太、清、真、气、引！” 一道无比威严的白光，向血尊迎头劈去。 血尊剑上立刻凝出一道血幕，显然也是准备多时，毫不费力地这股久真真气力卸于无形。 破开真诀，诛音阵的音波瞬间划破宣肆，向太乙真人斩去。太乙真人挥剑抵挡，却没想到这诛音阵威力巨大，一击之下竟震得他双臂发麻，然而转眼间，第二道、第三道琴音凝气，转瞬即至！ 血尊仰头大笑：“堂堂久真七子就这么点本事么？” 太乙真人冷笑一声，他虽然中计，但此刻依旧是泰然自若，底气十足。 他奋力劈开一道道音决，高声喝道：“血尊虽然认出了我，但把我引到这里，真的认为我会与你纠缠么？” 血尊看着太乙真人的冷笑，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间惊起，他脸色瞬间冷峻，手中血色涌动，一尊血色傀儡立即从手心钻出。 “去！” 这座傀儡竟然有三头，从手心钻出时，还在相互撕咬。“嘶嘶嘶！”三个血头看到太乙真人后，嘶笑一声，散发着滔天的腥臭，向他扑去。 一柄黑剑祭出，黑夜之中肃杀之意显现，一道白光后，傀儡的手臂已被斩去。 太乙真人冷笑一声：“小小伎俩，也来卖弄！” 破开血法后，他牵引滔天正气，手上立刻运转久真真诀，眨眼间涌出全身修为，在身前凝出一道光幕，将自己罩住。 这片刻间凝出的光幕虽然逆天，但却挡不住诛音阵的杀机！ 可是，他何需与血尊纠缠，他只要夺了血尊的至宝，以魔教的气数，便再难成气候！ 凭借着光幕护体的瞬间，太乙真人一把将木桌上的手镯抓在手中，运起黑剑，向宣肆楼顶冲去，硬生生抗下数道音决后一飞冲天。 血尊站在原地，看着太乙真人腾空而起，鬼面具之下，竟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然后御剑，身起，向太乙真人追去。 两柄仙剑在宣肆楼顶直冲夜空，楼顶的木屑被撞的四散飞溅。 山谷外无数妖魔，早已等待多时。一柄柄仙剑祭出，一道道法宝的光辉冲天而起，向太乙真人追去，即使是用性命，也要挡下一时片刻。 就在群魔乱舞、太乙真人御剑疾驰之时，在他目光不及之处，他夺来的手镯一亮，显得越发的翠绿了。 这手镯虽是宝物，但与它囚禁的真气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但此时，在太乙真人看不见的时候，它的青色，竟然沿着圆环，偷偷运转了起来。 “啪嗒！” 一滴翠绿的液体，从手镯上滴了下来，打在太乙真人手上，此刻，太乙真人正躲避着一具枯叶状的法宝，当他感到异样，翻手看时： 手镯内的青色，竟然飞速旋转，黑色真气已呈疯狂之态！ 横冲乱撞中，那团真气冲破了手镯的禁锢，往太乙真人手心疯狂的涌入，向丹田直冲而去！ 太乙真人体内瞬间血气翻涌，如沸腾一般，他咔出一口鲜血，双眼充血，天地变黑！他心知中计，愤怒地向血尊看去，然而身后的血尊早已消失，躲在了远处。 他大吼一声，天昏地暗间，他突然想起了那张纸条，那恭敬的语气、礼貌的言辞，不可能是血尊写给徒弟的，那纸条就是写给他太乙的！他徒弟的命只是个传信的引子！ 他血尊就是要自己的命，为这真气开光！ 太乙真人扬天长啸。 震怒中，他挥剑向宣肆斩下，体内不可一世的真气，将这一斩的威力惊动八方。 雨夜黑山，山谷内多少妖魔，此刻均感受到一柄充满煞气的巨剑，在名扬天下的久真正气的催动下，向着宣肆之顶俯冲而下，黑白两色的焦灼使这柄剑看来像是灭世的狂魔。 天上电闪雷鸣，风雨大作，洞xue中娇声惊呼。诛音古琴应声崩断，在山谷间发出铁骑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