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解袍之恩
永汉四年九月,宇信带队从蓟县出发,取道代郡进入并州地界。途经雁门关时,宇信亲赴关口巡察边防将士。 虽说雁门关是并州的治地,但宇信已和文聘约定好了,暂由周泰接任雁门郡太守,以换取雁门关的实际管辖权。因此,如今关上驻扎的军队仍是当年随阎柔西进御敌的幽州军。 宇信来到雁门关后,立即着人前去通告周泰。自去年南下会盟讨董后,宇信便再没见过这位“不屈将军”,想念之情自是不必多说。 想当年宇信南巡江东时,在鄱阳湖上遇到打劫商船的周氏父子,最后还是文聘出手招来二人的。如今几年过去了,文聘已官居并州牧,宇信麾下的水军大将也只有周泰这小子一人了。 周泰在得知宇信驾到后,赶紧扔下手中军务,率众将官出关相迎。周泰一直牢记着他父亲的话,此生誓死追随主公,以报昔日收留之恩。 宇信见到周泰后便斥退随从,邀周泰一同登关叙旧。昔日爱将文聘已然离去,可不能再失去幼平了。 郭嘉自然清楚宇信要找周泰说什么,雁门关之紧要,乃是北地阻挡夷族入侵的要塞。如今又逢文聘立场摇摆不定,这雁门关守将的职责就显得更为重大了。 登上关口,宇信凭栏远眺,阅尽塞上风光。不想寒冬未至,雁门关外有些地方早已开始飘雪。由景生情,宇信不禁想起后世伟人的名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关外冰天雪地,关内的气候也不容乐观。宇信进关时就注意到了,关内不少执勤的将士手指都生了冻疮。真是应了那句古话:莫言寻常人家苦,最苦不过守边人! “主公,关上风大,还请主公珍重。”周泰见宇信驻足良久却不说话,以为他身体不适,这才开口劝道。毕竟主公乃万金之躯,这北方多是寒苦之地,在外面呆久了容易伤身子。 宇信这才回过神来,望着眼前一脸憨厚、皮肤有些黝黑的周泰,念及当年他初来幽州时生得一副秀才脸,一时不禁感慨万千。 将心比心,宇信轻叹一口气,伸手解下披在肩上的大袍,随后上前系在周泰身上:“幼平受苦了!塞上严寒,平日里多穿点,别着凉了。边地战事紧急,幼平更应保重啊!” 周泰闻言愣了愣神,旋即低头望着披在肩上的裘皮袍子,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抱拳下拜道:“主公……主公之恩比天高,比海深,泰今生来世都难报主公大恩,唯有舍此残躯为主公效命马前。” 宇信笑了,他要的就是这种忠义之士,非金银可以动其心:“幼平快快请起,我不求你知恩图报,只愿你能为我守好这十里雄关,保一郡百姓之平安。” 周泰闻言,当即抱拳立誓道:“主公放心,关在泰在,关不在泰便亡!” “好,要的就是这股子英雄气!有幼平这句话,我便安心了!”宇信上前拍了拍周泰的肩膀,欣慰地说道。 周泰顿了顿,忽然再次下跪请罪道:“主公,泰有罪!” 宇信见状,不由一脸疑惑:“幼平这是做甚,起来讲话。” 周泰羞愧地低下头,半晌才哽咽道:“我兄文聘深受主公知遇之恩,本应一生忠心侍主,不想他却因受皇帝亲点加封为并州牧而动心,中途离主而去,泰闻之惶恐;后又听闻泰之郡守之职乃是我兄威逼主公得来的,每每想来心中更是不安。今主公亲临此处,解袍于泰,此恩此情,泰愧不敢受,泰愿请辞郡守之位,只求能在前线当一名小卒,以报主公厚恩。” 此前宇信不提文聘的事,是怕伤了周泰的心,却不曾想周泰会主动提起。既然说到了,宇信也不好再作回避,这种“临阵弃主”的事要是处理得不好,只怕会影响到今后的大局。 宇信沉默了半刻,这才缓缓说道:“仲业离我而去,我不怪他。人各有志,他愿追随皇帝,也不算背主。幼平忠义,我自明白,此事勿要再提。” 宇信这话说得简单,不加责怪,但周泰心里清楚,即便文聘不忠在前,宇信仍有替他“弃主”之举圆场的意思。这一刻,周泰觉得跟随这样的主子,虽死亦无憾! 其实宇信现在也很难堪,部下出了文聘这号小人,他怎么好意思再去追究责任。唉,用人不当的罪魁祸首便是他自己啊! 此外,文聘敢拿周泰来试探他,无非是想用兄弟义气来拉拢周泰,但宇信不屑用这种卑鄙伎俩。为人主上者,论就要论气度,行就要行王道。 宇信自信不会在气度上输给文聘,自然敢放手重用周泰。这个雁门郡太守,还真得让周泰来担当,方可稳住多疑的文聘。 下关后,宇信正准备离开,忽然瞥见将士中多有着单衣的,便顿时起了恻隐之心,转头对郭嘉吩咐道:“奉孝,立即派人告诉元皓,让他尽管调度一批冬衣过来。都是自家子弟兵,当下幽州再苦再难,也绝不能委屈了他们。” 宇信此言一出,周泰更是感动得涕泪交加,当场领着雁门关一众将校跪拜谢恩:“谢主公恩典,我等誓死为主公守住雁门关!” 宇信笑了,将士一心,何愁大事不成:“好了,都起来吧。我此次是去雒阳参会,路过此处,所以来看望一下大家。现在我放心了,你们做得都很好。” 离开雁门关后,宇信等人一路南下,直奔司隶而去。此番巡防能够使周泰归心、将士同欲,也算是不虚此行。
经过上党郡时,按理说宇信应该去拜访一下文聘,但身为主人家的文聘竟然没有丝毫动静。对此宇信心知肚明,人家这是不欢迎自己上门叨扰。真是人情冷暖,一目了然! 其实,就算宇信这个时候登门拜访文聘,怕是也办不成什么像样的事。因为文聘此刻正在府中大伤脑筋,根本没有精力和宇信叙旧。 数日前,文聘府上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这人自称是皇帝的特使,专程来找文聘合作的。合作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要文聘不管以什么理由,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要封闭司隶通向并州的所有道路,不管是谁都不许通过。 当然,如果封锁道路是皇帝的意思,文聘自然不会犹豫。问题是这位特使拿不出任何文书加以证明,只道是皇帝的口谕,这便让他有些心疑。 文聘可以确定的是,这无故要求封路,必然是有所图谋的,只是他不清楚这位特使口中的皇帝到底在预谋些什么。现在摆在文聘面前的难题是要不要赌上一把,赌对了则飞黄腾达,赌错了可能连刚到手的乌纱帽都没了。 九月中,宇信一行人顺利抵达了雒阳城东的白马寺。因宇信此前在此护过圣驾,还阴差阳错地救了白马寺上下数百名和尚的性命,寺中方丈倒是对他的到来表现得非常热情,盛情款待了宇信等人。 入住白马寺后,宇信便差人前去雒阳送信,向皇帝禀报自己的行踪。早在出发之前,宇信便上奏献帝,请旨住在白马寺为先帝在天之灵祈福,月末再入朝参拜皇帝。 宇信以祭拜先帝为由暂缓入城,倒是没人敢在背后说三道四。昔日先帝巡游白马寺时,曾遇草寇作乱,是职为右将军的宇信护驾得力,保得先帝平安返京。如今宇信故地重游,还要专门为先帝英灵祈福,足见其赤诚之心。 献帝在收到宇信奏折后,虽然心有不满,但仍然下旨嘉奖了宇信一番。臣子要替他尽孝,献帝自然不能拦着,至少必须在表面上予以鼓励。 只是,令宇信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一纸文书,却险些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在这场祸事中,白马寺这座百年名寺也险遭一场大火化为灰烬。 与此同时,约定结伴而来的董卓也在谷城遭遇了一场袭击。好在有吕布随行护卫,才使得董卓幸免于难。